一路上相顧無言,詩凝委屈卻不能發作。
林濬辰也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過火,可也拉不下臉去道歉。他那麼聰穎,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介懷得並不是詩凝與周家,而是詩凝與周遙的親密。
林爸爸和林媽媽也察覺出兩人之間的沉默,不由追問發生了什麼,林濬辰笑道:“沒什麼,可能是我多嘴囉嗦了幾句。”
林媽媽笑道:“難得你也會囉嗦了,小時候都是惜字如金。”她說完,又轉過臉兒和詩凝說:“你哥說話有時候就是不講情麵,生硬得很。甭理他。”
詩凝笑了笑,輕聲道:“我明白。哥哥是為我好。”
這話多少有些賭氣的成分,林天姿聽不分明,和林濬辰去洗手間洗手的時候問起來發生了什麼,林濬辰遲疑片刻,覺得周遙和詩凝之間的事情還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便敷衍了幾句,隻說詩凝想吃桃子:“之前家庭醫生說她腸胃不太好,所以我就說教了幾句。”
林天姿嗤之以鼻,不滿地撇了撇嘴:“就這麼點事兒啊,你不也是為了她好?你沒發現你這個妹妹不說話,脾氣倒是不小。果然是公主,公主病無論何時都要發作。”
林濬辰擦了擦手上的水漬,揚起唇角,反問她:“這不是你的妹妹?你難道沒有一絲一毫的公主病。”
“我覺得她更多得是我的未來小姑子。”林天姿打趣說。
林濬辰叮囑說:“這樣的話不要在爸媽麵前說。”
“知道啦。”林天姿在他頰邊親了一口,留下一個口紅印。林濬辰無奈苦笑,兀自擦了擦,但還是留下一個印記。詩凝看到那個印記,不禁腹誹:嫌棄自己和周遙來往會敗壞門風,那他們呢?這就不算透支林家的名聲了?
果然,人人都是雙標慣犯。
詩凝今晚就住在宿舍,明天一早還要軍訓,與父母告彆,仍舊是林濬辰親自開車將詩凝送回宿舍。詩凝手裡依舊拎著那些水蜜桃,林濬辰在校門口停車,兩人相對而站,詩凝要走,林濬辰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林天姿也很瘦,但是畢竟從前是林家唯一的女兒,那種瘦不過是為了好身材刻意營造的,但是詩凝不一樣。她的手腕很纖細,骨架子也小,這樣輕輕一攥,稍一用力,白皙的手腕似乎就可以被折斷。
他知道詩凝以前過的貧苦,卻不知道原來她如此的瘦弱。
林濬辰對方才自己的語氣和言辭感到抱歉:“詩凝,我和你道歉。我不該那樣說你。那些話……的確是重了些。”
詩凝垂眸看著他握在手腕上的手掌,聲音輕飄飄得:“沒事兒。我沒往心裡去。我也會注意不拖累林家的名聲,雖然我還不清楚要做些什麼。”
林濬辰收回手掌,微微蹙眉,歎了口氣:“你不生我氣就好。”
詩凝漾起一絲笑意,頰邊地梨渦淺淺,卻很甜:“那我要是生氣了,哥哥會怎麼辦?”
“隨你處置。”林濬辰笑道。
詩凝聞著東南街道那裡小吃攤的味道,笑著說:“哥哥,我們去吃宵夜吧。”
林濬辰問:“你沒吃飽?”
詩凝笑了笑:“我其實不愛吃西餐。”
林濬辰瞧著詩凝開懷,心中也含著歉疚,於是應下,他今天不是西裝革履,素色的T恤衫,下身則是磨白牛仔褲,詩凝也是白衣仔褲,兩人並肩往前邊走,很像是情侶的裝扮。詩凝要了一份麻辣燙,吃得嘴唇都紅彤彤得,像是石榴花,妖豔嫵媚。林濬辰吃不慣,隨意點了一些,筷子在碗中來回撥弄,一手托腮,端詳著小姑娘被辣的不停吸氣卻還是堅持往下吃的模樣。
林濬辰和林天姿從小就是精英教育下的孩子,詩凝不同,她的字典裡隻有生存兩字。生存意味著不能去吃高檔的餐廳,不能去遊樂場肆無忌憚地玩耍,餓得不行的時候吃個煮雞蛋,然後周末夜晚的一頓麻辣燙就讓她很滿足。
“你不吃嗎?”詩凝瞧著林濬辰碗中幾乎沒怎麼消下去的食材,“哥哥,不和你胃口是嘛?”畢竟錦衣玉食,和她前十八年的生活狀況天差地彆。
“還好。”林濬辰挑了一塊兒不知名的東西,咀嚼著,味道很香,但是也過於濃香了,裡麵應該是很多香料、添加劑,他不喜歡這個味道。
詩凝眨眨眼,不好意思地說:“哥哥不喜歡就算了,我待會兒打包,回宿舍繼續吃。”
“你這麼瘦,能吃兩份?”
“努力唄。”詩凝俏生生地笑著。
林濬辰溫和地笑,抬起手在詩凝烏黑的發頂揉了兩下。軍訓是疲憊而喧鬨得,詩凝速來認真,哪怕是站軍姿、踢正步也是一板一眼,很快就成為了班級小標兵。她開心得回到家中和林爸爸林媽媽分享這件事,剛說了幾句,林天姿施施然也回到家中,把自己的企劃書遞給林爸爸。她最近除了咖啡廳的生意也開始向林爸爸的酒店生意傾斜,林爸爸和林媽媽閱讀過後連連稱好,詩凝那點小小的獎勵便往到了腦後。
剛剛被尋回的時候,都有一種新鮮感,特彆是其中還摻雜著多年來的愧疚,奈何時間久了,詩凝又不是一顆顯眼的明珠,她更像是沙灘上小小得、不起眼的寄居蟹,笨拙地前行。對比之下,還是一手養大的、優秀的林天姿更得人青睞。
雖然隻是習慣性地、下意識地,但詩凝還是覺得陌生和失落。隻是這份陌生和失落她習以為常,從前在周家,她也是類似的處境。
林濬辰正在廚房餐桌旁擺弄手機,聽著客廳裡的談話聲,本來是詩凝輕靈的聲音,他並沒有刻意傾聽詩凝講話內容,可是這樣的背景音令他舒緩。隻是過了會兒,往客廳望去,主人公更換,林天姿坐在林爸爸和林媽媽中心,侃侃而談地聊起自己的企劃書。
詩凝坐在角落裡,雙手揪著衣擺,臉上是拘謹的笑容。
一片歡聲笑語、稱讚道賀,詩凝卻無人問津。然後她起身,悄無聲息地離去。林濬辰早就看過了林天姿的企劃書,那裡麵有四分之叁是他創作得,所以對於其中內容他並不好奇。他也跟著起身,從後門溜出去,看到花園裡詩凝孤零零地坐在秋千架上。
“詩凝。”林濬辰輕輕喊她一聲。
詩凝回眸,小臉兒素白瑩潤,如天上月光皎潔。哪怕是艱苦的軍訓,她還是沒被曬黑。她今天隨便綰了一下頭發,耳畔還晃悠著幾綹,有些嬌憨。林濬辰走近些笑問道:“你在學校被誇獎了?”
詩凝麵上一紅,這時才覺得那點子誇獎不值得講出來,起碼在林天姿麵前,微不足道。“沒什麼。小事情。”詩凝婉聲說。
“說來聽聽。”林濬辰席地而坐。
詩凝斟酌著言辭,娓娓道來自己軍訓被評為班級標兵,到時候走方陣走在最前麵。班級裡麵隻選擇一男一女兩位標兵,詩凝覺得被選上很榮幸。
林濬辰鼓勵她給自己踢一下正步,詩凝本想好好表現,可惜在自己偷偷喜歡的人麵前,身子僵硬的厲害,於是有些滑稽。她懊惱地很,林濬辰卻笑道:“挺不錯,下次你們彙演的時候告訴我,我去看看。”
“還是算了吧,你一來,我又開始緊張,到時候站在前方卻同手同腳,那就出醜了。”詩凝回到秋千架上嘟囔著。
“我偷偷去。”
“那我也緊張。”
林濬辰好像安慰她,林天姿卻姍姍來遲,她也挨著林濬辰坐下,談笑間好似不經意地詢問他們聊什麼,知悉後笑道:“咱倆都在國外讀書,可沒經曆過軍訓。小妹,真羨慕你。”
詩凝揚了揚唇角,眼底毫無笑意。
林天姿忽然又對林濬辰巧笑嫣兮:“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也經常在這裡玩嗎?我喜歡蕩秋千,你就在後麵幫我推,有時候吃飯都顧不上。”
詩凝頓時坐立不安,立刻起身留下一句“我還要給我同學發郵件”便迅速離開了。
林濬辰對林天姿說:“你說這些做什麼?”
“我說什麼了?咱們小時候就是這樣啊。”
林濬辰道:“小妹剛回來,我們提起從前的事情,她會心有芥蒂。”
林天姿麵色一沉,譏諷說:“那都是我的錯嘍,她一回來,我便都是錯,我看要不我離開林家,成全你們一家四口。”
林濬辰心底不耐煩,可又不好發作,隻得捏了捏她的指尖徐徐說道:“天姿,彆這樣,我也隻是希望一家人在一起融洽些。沒有趕你走的意思,你不要胡思亂想。小妹畢竟敏感,我們有時候無心之舉可能會讓她誤會。”
“長大了,或者有了固定的交往對象可能就好了。”林天姿依舊滿不在意。
林濬辰不知道再繼續說些什麼。
詩凝的大學以“軍訓”嚴苛聞名,為期整整四周的軍訓令大學新生苦不堪言。詩凝本來就偏瘦,經過軍訓更顯得弱不禁風,可不知為何,小姑娘精神很好,每天在太陽底下正步走都覺得自己非常帥氣。寢室的小姐妹也紛紛稱讚詩凝表現優秀,於是連帶著班級競選,詩凝成為班裡的學習委員。
而等她把這一消息再次興衝衝地告訴給林媽媽的時候,林天姿又驕傲地告訴家人,自己已經應聘上了國外某知名公司的兼職工作,她雖然還是在讀學生,但該公司很看重林天姿的簡曆,甚至答應給予林天姿研究生一年的獎學金。
詩凝那點無足輕重的小經曆也就淹沒在了眾人對林天姿的恭賀中,自己默默地將碗裡地白飯吃的乾淨。
(搶我風頭,我搶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