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魚(32)東洲戰(二)(1 / 1)

他如此鄭重其事,心荷就算不信也不能攔住他。

苻朗低下頭貼了貼她的麵頰,兩人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就這樣依偎著,直到夕陽西下,苻朗才與她一同回到軍營。

心荷盤算著要給苻朗一些東西護他周全,想來想去,忽然想起來鮫人的眼淚。

於是當天晚上,她就偷偷出了軍營,前往附近山中,想起來自己來這裡采藥的時候曾經發現山中有一處巨大的湖泊,湖水清澈見底,雖然冰涼,但是鮫人並不畏懼。

走了好一會兒,心荷總算找到了那處湖水,跪伏在水畔,抬手探入其中,冰冰涼涼。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什麼人,於是小心翼翼褪去外衣,隻身跳入湖中。

好久沒有在湖水之中暢遊,心荷忍不住吐出靈珠,立刻露出了自己尾鰭,在湖水中遊了個暢快。

她回身,看到自己的尾鰭高高從湖底舉起,濺起水花,瑩幽的光澤,頭發和瞳仁都變幻了顏色,依舊是那個在海中暢遊的小小的九公主。

又想起自己的目的,於是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立刻流出幾滴眼淚,其中幾顆變成了珍珠,她小心翼翼放到岸上自己的外衣中,數了數,已經夠用,這才依依不舍地重新吞下靈珠,尾鰭緩緩又變成了白嫩無暇的雙腿,從湖中上岸。

衣襟係好,少女輕快地返回軍營。

第二日一大早,心荷就急急地去找苻朗,將自己包裹好的一個小荷包遞過去。

苻朗一如既往地對她溫和微笑,好奇地詢問:“這是什麼?”

心荷連連比劃:“危險的時候你可以吃下去,護你安全。”

他拉著她的手挨著她坐下,小荷包上麵是心荷喜歡的櫻桃花樣,一針一線都是臨行密密縫,雖然還有些生澀,但是在苻朗眼中愛若珍寶,他問:“我可以現在就打開看看嗎?”

心荷遲疑了一下,終是點點頭。

苻朗將小荷包緩緩打開,從裡麵倒出兩叁顆小珍珠,他眉心微微蹙起,卻沒有呈現太多驚訝之色,隻是莞爾一笑打趣說:“這東西能吃下去嗎?這可是珍珠啊。”

她認真看著他,點了一下頭,比劃著:“危急時刻可以救命。”

苻朗重新闔好,貼身放著,一手握了握她的指尖,旋而深深望著她,眼底有一些她不懂的情緒,似是探究,又似是迷惑,還有不舍甚至後怕,但更多的卻是憂心與愛戀。

她試探著詢問:“你是不是擔心戰事?”

“嗯,有些。”苻朗從容微笑,末了,輕輕梳理著她的絲發,沉聲問了一句,“心荷,你會不會突然離開我?”

她一怔,不太理解他的意思,苻朗語調輕快,可是若仔細去分辨,能聽到裡麵的恐慌和無措:“心荷,如果有一天你變成仙女怎麼辦?我隻是凡夫俗子,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又或者,你會成為水中的精靈……”

心荷以為他知道了什麼,麵色不由露出驚惶,可是苻朗隻是安撫說:“你太美好,我真得害怕有一日再也見不到你了。可能是我瞎想。”他說完,又笑了一下,雙手攏了攏心荷的肩膀,目光深深,一字一句地提醒:“心荷,我走了之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秘密埋於心中,不要輕易告知任何人。有事情,你可以找晏羽。”

他忽然抱緊她,很緊很緊,讓她竟然有些無法呼吸,聽著他一遍遍輕輕呢喃自己的名字。她抬起手也學著他平常的樣子輕輕摩挲他的背部,然後寫下幾個字:“我等著你。”

兩日後苻朗出征,這一次跟隨的都是苻朗培養的精銳部隊,夾馬關一戰,苻朗沒有完全的把握,但是若是奪下了夾馬關,東洲就徹底掌握在大齊手中。

峽穀作戰,曆史上多少名臣武將都全軍覆沒,苻朗知道自己隻有勝利,彆無後路。

東洲濱海,隻是天氣寒冷,海上風大,到了秋冬季節海邊人煙稀少。

心荷憂心忡忡地望著波濤洶湧的海麵,今日苻朗出行,她沒有去送他,隻是站在海邊,雙手合十,默默祈禱苻朗可以平安歸來。

回到軍營,晏羽坐鎮後方,特意讓心荷來到營帳安撫她。

心荷知道他是好意,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正要離開,沒想到營帳內走入一個熟悉的身影。

心荷仔細分辨了一下,記起來這是見過一兩次麵的檀存建。

聽說前段時間他回家探親,剛剛回來,這次也隨軍出征。

檀存建年歲較小,性格衝動。他雙親去世的早,跟隨堂哥長大,堂哥曾經是苻朗親密的戰友,但是在戰場上丟了一條手臂就回老家修養,將自己的小堂弟托付給苻朗在軍中曆練。

心荷淺淺點了一下頭,可是檀存建看向她的目光卻沒來由的陰狠起來,甚至還帶著幾分殺機。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又看了他一眼,檀存建已經擦肩而過來到晏羽身邊和他要說些什麼。軍中機密,心荷不感興趣就又去傷兵營帳跟隨軍醫醫治傷員去了。

隻是隱隱約約,她聽到身後檀存建說了一句話,可是模糊地隻能聽見“妖怪”兩個字,心荷不知道為何,打了個寒顫。

如此過了幾日,在心荷度日如年的思念中,軍中一小分隊押運糧草的時候中了埋伏,雖然幸免於難,但是其中一位士兵被人用劍砍傷大腿處,深入白骨,奄奄一息。

軍醫日夜醫治,但是年輕的士兵始終陷入昏迷之中,傷口處一日比一日糟糕,腐肉明顯,甚至已經開始有蒼蠅蚊蟲在他的傷口處徘徊,等待最後的飽餐。

軍醫最後束手無策,這樣的情況在軍中也不是沒發生過,能挺過來的是極少數。

心荷跟在軍醫身後,聽著男子在高燒昏迷中無助地呢喃著,她側耳傾聽,男人似乎喊著兩個名字,心荷疑惑地看著男人身邊的戰友,有人飽含淚水惆悵地解釋:“他想他的妻子和孩子了。他家閨女剛出生……”

心荷的眼眶瞬間湧入淚水,她默不作聲地吸了吸鼻子。

等到半夜,她又想辦法獲得了一顆眼淚珠子,然後悄悄來到傷兵營,給那位快要斷氣的年輕傷兵服下,死馬當活馬醫,救助小動物有用,誰知道救助人能不能行呢?

她暗自打氣,一定要有用,這樣苻朗若是遇到危險也能化險為夷。

許久,就在心荷幾乎要失去希望的時候,那位傷病忽然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呼吸就比方才幾乎察覺不到的呼吸聲明顯得沉重起來。

心荷掀開他身上薄薄的一層被子,看向傷病大腿上的劍傷,雖然依舊潰爛,但是已經聞不到那種白日裡無法忽略的慘淡的腐肉氣息,肉眼可見最深處的血肉呈現出鮮紅,那是愈合的征兆。

心荷喜極而泣,一方麵為傷兵及其家人慶幸,一方麵又知道這珍珠對人類也有用,苻朗可以保護自己。

她用從軍醫那裡學來的治療劍傷的方式,重新碾了草藥敷在上頭,給傷病喂了一點清水,這才悄悄離開傷兵營帳。

晏羽坐診後方,正在挑燈部署,檀存建忽然掀開營帳進入帳篷內,臉色莫名顯得陰沉可怖。

晏羽笑著詢問:“怎麼了?”

檀存建深深望著他,走到他麵前,許久,壓低了聲音說:“晏羽,這世間如果有妖怪會怎麼辦?”

“你在胡說什麼呢?”晏羽想起來前幾日他沒頭沒尾的那句話,眉頭簇起,語氣嚴厲地警告著,“擾亂軍心是要拖出去杖斃得。少讓旁人聽見這句話。”

檀存建一把拉過他的手臂拽著他去了傷兵營帳,指著那個傷病大腿上的傷勢給他看:“你瞧,白天裡這裡都腐爛了,你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腐肉氣息,可現在呢,居然已經有愈合的跡象了。咱們都在戰場上受過傷,你說怎麼可能會隻是一夕之間就由瀕死到了生還?這不合理,隻有妖法才能做到。我剛才偷偷觀察到心荷給了這傷員什麼東西吃,誰知道是治療的丹藥,還是什麼讓人變成妖怪的毒藥……”

“也許是他福大命大。”晏羽心裡也生出疑惑,打斷檀存建,內心卻不想多慮,“這也不能證明有什麼妖怪。”

檀存建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強調:“我看見了,那天晚上在月光下湖水畔,我看到她有一條尾鰭,她是魚妖。”

晏羽捂住他的嘴斥道:“閉嘴。”

“是真得。我親眼所見。”檀存建推開他的手臂,聲音透著狠厲,“她就是魚妖,若不是妖怪,怎麼會莫名巧妙地和少將軍相遇?若不是妖怪,她怎麼會迷惑得少將軍拋棄未婚妻?她若不是妖怪,怎麼會有尾鰭?”

“就算是,心荷姑娘也是好心,她從來沒有做過傷害旁人的事情。”晏羽警告說,“你不能再和任何人說。如果讓少將軍知道了,他不會容你這樣詆毀自己的妻子。”

檀存建卻滿腹疑心,年少衝動,想起來自己這次回家,堂兄就是乘船出海,跌入海中,漁民都說他的兄長被海中魚妖分食。那裡的漁民一直傳言海上有咬,每隔一段時間就出來吃人,檀存建自小在那裡長大,耳濡目染,也親眼看到過水中有奇怪的生物在遊動,所以始終有心魔,耿耿於懷,思及此,他不由陰惻惻地開口:“有這種妖怪出現,就不是好兆頭,必須殺之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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