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是那樣刺骨的冷意,心荷從不怕懼怕寒冷,她早已經習慣了海中的冰冷,哪怕是冬日,她也可以在海中輕快的暢遊。
可是現在,或許是心裡的驚懼令她第一次體會到人間冬日的徹骨之冷。
這樣極目地眺望最終讓心荷的眼睛有些模糊,不知不覺間覺得酸澀,竟也淚眼朦朧。
海天一線,讓人忘記了時間與空間,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虛無,隻能聽見心跳聲陣陣,不知何年何月。
恍惚間,也不知道多久,心荷從自己清涼的世界中勉強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這才意識到,原來一個人真得掛心銘記一件事情,可以讓人徹底忘記所有。
那樣近的歡呼聲她也無法聽見,她以為自己連帶著聽力也受到了損傷,回眸,怔怔望著遠處士兵們歡呼雀躍,緊接著是隱隱透露過來的橘色光澤,在海麵上異常耀眼,陸商大喊道:“他們的糧草都被切斷燒儘,正是好時機!”
原本還在沉睡的士兵們不知何時早已經穿戴整齊,嚴陣以待,隻等陸商軍令一下,立刻摩拳擦掌、提劍衝鋒。
她看不到苻朗在何處,隻能瞧見士兵們忙碌戰鬥的身影。
那邊的糧草被忽然燒毀切斷,陣腳大亂,這些日子一直圍住大齊軍隊,以為能夠坐享其成,士兵們也耽於這樣悠閒的氣氛,忘記了戰場的硝煙彌漫,一時間被突然進攻,措手不及,很快就亂作一團,殺戮殆儘。
心荷隻是怔怔望著漫天煙火,耳畔是尖銳的廝殺聲,她離得太遠,仿佛變成了話本子裡麵那些旁觀者的說話人,記敘著戰場上的喧囂與殘酷,文字的蒼白永遠都無法描繪出戰場上的慘烈,隻有親眼目睹,方知什麼叫做人間煉獄。
直到苻朗不知何時站在她麵前,她才回過神,眼神中仍然有茫然和驚訝,以及濃重的懼意。
苻朗了解她,明白是戰場上的殺戮嚇到了心荷,他上前一步,心荷則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苻朗心中一急,訥訥地開口:“我身上的血腥氣已經清理過了。”
心荷搖搖頭,眼淚怔怔落下,纏繞在心底的恐懼終於散去,淚眼婆娑間看到苻朗麵上焦慮的神色,她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裡。
苻朗懷抱著她,也長熟了口氣,於他而言,戰場上的一幕幕已經習慣,就算是死再多的人,他都能麻木地對待。
可是心荷不一樣,她無法適應,也不應該適應,更不應該因為他而強迫自己。
苻朗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盤算,他深深吸了口氣說:“心荷,謝謝你,萬事無虞,陌上花開,咱們可以緩緩歸矣。”
心荷抬眸,對上苻朗淺淺卻安撫人心的笑意。
這場戰爭夷狄損失慘重,幾乎是全軍覆沒。
經此一役,苻朗也更加信任陸商的能力,哪怕自己不在,陸商也可以從容迎戰,不曾有絲毫紕漏。
他既然已經決定辭官,那麼未來陸商與晏羽自然需要接替自己的位置。
夷狄元氣大傷,殘餘部隊迅速返回,苻朗和陸商也沒有再去緊追不舍,清理人數,決定班師回朝。
陸商此時才終於知道心荷的身份,心下感激這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的幫忙,騎在馬上對剛剛學會騎馬走在身側的心荷說:“原來姑娘水性這麼好,存建以前也是海邊長大,你們可以多交流,回頭把我這旱鴨子也訓練得如同浪裡白條才好。”
心荷不怎麼喜歡檀存建,聽他提起,便好奇地詢問:“他是不是很討厭海裡的……海裡的人?”
她倉促地比劃著,陸商皺眉捉摸了好幾遍,還得多虧旁邊的苻朗給他解釋,他才勉強明白是什麼意思,不由笑道:“存建的哥哥被海妖吃了。我說其實就是被鯊魚拖走了,但是當地人都說是海妖,存建也說自己朦朦朧朧瞧見了那個海妖的樣子,人首魚身,血盆大口,怪滲人的。上回我表妹拿了個話本子在那兒看,說是鮫人愛上了陸地上的一個年輕姑娘,兩心相許,經曆了不少波折才走到一起,表妹和存建說起來,存建當時就把表妹的書給撕了,眼睛紅得像是染了血,把我表妹都嚇得坐在地上哭。”
心荷狐疑,繼續比劃著問他:“吃人?怎麼會吃人?”
“妖怪不是都吃人嗎?”陸商理所應當地說,“心荷姑娘沒聽過那些故事嗎?”
心荷搖頭,給苻朗比了比,苻朗對陸商道:“心荷的意思是說,真正的鮫人不能那樣血盆大口。”
陸商道:“所以我說那都是以訛傳訛,應該是鯊魚,當地鯊魚出沒是常有的事情,村民不信,傳來傳去,再加上村民願意相信就成了海妖。存建年紀小,也信這些,至於親眼所見那是日有所思,擱我才不相信什麼怪力亂神之語。”
苻朗點了點頭,他自然也不信。
心荷鬆了口氣,起碼明確了鮫人絕對不是他們說得海妖這件事。
陸商忽然轉過頭狐疑地問了一句:“你剛才說‘真正的鮫人’?心荷姑娘,你見過鮫人嗎?我還以為隻是傳說中的呢。你是在哪裡見到的?他們落下的眼淚真的是價值連城的珍珠嗎?”
心荷怔了一下,片刻後胡亂解釋著:“我也是聽說的。從書本裡聽說的。”
陸商被糊弄過去,他本來也不信這些,便也沒有興趣繼續問下去。
心荷舒了口氣,苻朗好笑地揉揉她的腦袋,溫言說了一句“他不關心”。
苻朗的先鋒隊伍與後方隊伍總算會和,晏羽和檀存建聽說凱旋也是欣喜若望,每次出征都能活著回來,這本身就是一種奢求。
晏羽接連抱了抱苻朗和陸商,檀存建也在旁邊跟著興奮地問這問那。
晏羽注意到遠處盈盈而立的少女,趁著幾人在那裡交談,走上前去和心荷禮貌地說著:“心荷姑娘可真是嚇死晏某了,我還以為是我把心荷姑娘弄丟了,回頭少將軍一定會殺了我,我也無顏麵對少將軍。還好還好,大家都平安歸來。”
心荷擺了擺手,莞爾一笑,意思是沒什麼,自己則表示了歉意:“我突然離開,隻留了字條給你們,也讓你們擔心了。”
晏羽點點頭,將身邊的檀存建拽了過來,示意他也來問候一下心荷。這次戰爭勝利也是多虧了心荷幫忙指導,檀存建心有不情不願,可是眾人都對心荷交口稱讚,他也沒辦法,隻好走過去敷衍了幾句。
苻朗目光如針,檀存建轉過身看向他的時候聳然一驚,不由得低下頭去,心裡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夜裡總算是吃了頓好飯,心荷撫摸著有些圓鼓鼓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看著苻朗,苻朗玩笑說:“還要吃?”
她婉笑搖搖頭。
苻朗指了指帳子外麵說:“我們出去走走?或者,你可以去湖中遊泳?”言罷,在她臉頰邊輕輕捏了一下,眼看著她嗔怒地瞪了自己一眼。
月色皎皎,他們手牽著手來到山頭,苻朗問她:“你什麼時候可以說話?化身成為鮫人就可以了嗎?”
她搖頭。
苻朗心下忐忑,不由心痛地問出一句:“那你,從前也不能說話嗎?”
她連忙笑著在他唇角處親了一下,認真比劃:“我從前是能說話的,但是因為變成人類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所以就被拿走了我的聲音。”
苻朗遺憾地說:“心荷,為什麼要變成人類?你在海中自由自在,是不是很開心?何必要讓自己受這種罪過?”
心荷俏生生地解釋著:“那時候很想見到你啊,也覺得人間很有趣,便決心來這裡了。”
苻朗捏捏她的指尖,慚愧地說:“讓你受苦了。是我對不住你。”
他們來到那一日心荷為他甘願化身鮫人落淚的湖泊,心荷望著水光粼粼,忍不住撥弄了幾下,苻朗想起來她為自己落下的那些珍珠眼淚,心中一片甘甜,輕聲道:“這一次回去,我不打算在做這個少將軍了。”
心荷一怔,好奇地看向他,目露疑問,苻朗喜歡領兵打仗,書房內到處都是兵書,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看那些地圖,每每投入其中都令心荷替他覺得欣然。
苻朗歎了口氣,似乎是卸下了滿心的束縛與負擔,他迎著心荷漸漸似乎明白了什麼的目光,聳了一下肩膀說:“我忽然感覺很累,從內到外的疲憊。”
心荷握住他的手,溫熱的溫度,苻朗緊緊回握著徐徐地說:“忠君報國是我們苻家一直以來的期望和承諾,可是這份承諾時間久了也就變成了難以平衡的累贅。要想建功立業,就不能獨善其身,朝堂一夕之間千變萬化,看夠了那些勾心鬥角,我隻覺得心寒。”
心荷沉默著,她在海中沒有體會過這些,來到人世間跟隨苻朗也確實見到了許多。她詢問苻朗有什麼打算,苻朗不想瞞她:“你也看到了陸商、晏羽他們的能力,我離開了,他們接替我也能夠保衛國家,甚至於不遜色於我。我想到存建曾經存有的心思就覺得後怕,甚至這一次回到臨州城我都不知為何惴惴不安。所以我才一定要取勝才班師回朝,否則總有一股陰影在我心中盤旋……”
他說到此處稍稍停了停,撫摸著心荷柔軟地青絲緩了口氣:“我隻希望是我多慮了。”言罷,他換上溫柔的笑意問她:“心荷,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海底見見你的家人?你的父母其實都健在是不是?”
心荷凝神想了想,輕輕比劃著道:“我可以先回去一次,然後詢問一下巫女或者旁人,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想問一下大家,有沒有聽說過今年感冒一直咳嗽的病例,我媽媽從今年過年就感冒,到現在五個月了還在咳嗽,去醫院看隻說是支氣管炎,開了一些藥,中藥西藥都吃了,但是都沒有用,還是咳嗽,是那種很嚴重的咳嗽,甜的辣的都不敢吃……有沒有遇見過或者熟悉這種情況的朋友,有什麼好的建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