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遊調勻氣息,道“祝書記,刑警隊經過縝密偵查,案件已有初步眉目,一是著火點已經查明,就是在放置土產公司專案的櫃子處,已經從裡麵檢測出汽油與蠟燭的成分,說明了這是一起縱火案;二是經過勘驗,證據室大門是被救火人員用腳踹開的,暗鎖並沒有撬痕,而且文件櫃的掛鎖也完好無損,這說明了是內部人作案。目標鎖定在專案組與掌握證據室鑰匙的十二個人。”
祝焱道“光是鎖定十二個人沒有用,公安局有沒有把握破案?”
商遊猶豫了一下,道“作案人反偵察能力很強,沒有留下有用線索,很難鎖定。”
祝焱略帶譏諷地笑了笑,道“抽到土產公司專案組的人,都是檢察院的精兵強將,反偵察能力當然不弱。你是檢察院出來的,對這些同誌應該了解。”
商遊尷尬地道“公安機關一定全力破案。”
“公安局的破案率有大問題。你初到公安局,就以破案率入手,好好整頓隊伍,切實將破案率提高,打擊益楊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提高人民群眾的安全感。這是我交給你的第一任務,也是縣委、縣政府對你的希望。”
商遊到了公安局,對於公安隊伍中存在的弊端深有體會“祝書記,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請縣委給我一年時間,我一定實現發案率降低、破案率上升的目標。”
祝焱就在桌前的日曆上寫道公安目標,一降一升。
“我記下這個目標,你不要太樂觀,要吸取檢察院的教訓,狠抓隊伍建設,對於害群之馬,要敢於動真格。”說到這,他在桌上狠狠地擂了一下。
等到商遊走後,又有幾位部門領導向祝焱彙報工作。
等到辦公室無人時,祝焱伸了伸懶腰,對一旁的侯衛東道“在這裡坐著,我快成了廟裡的菩薩,一輪又一輪的香客,提了一個又一個難題。讓老柳備車,出去走一走。”
侯衛東取出手機,給老柳打了一個傳呼,留言為“555”,這是他與司機老柳的約定,意為祝焱要用車,趕快準備。
兩人就朝樓下走,到一樓,遇到了人事科朱科長。侯衛東畢業以後到人事局報到,簡單的事情卻跑了好幾次才辦成,他因此對朱科長印象特彆深。此時朱科長臉笑得如爛柿子一般,彎著腰道“祝書記好。”祝焱仿佛點了頭,又似乎沒有點頭,從朱科長身邊走過。等到祝焱走過,朱科長等人立刻恢複了嚴肅的麵容,不緊不慢地回辦公室。
下了樓,老柳已將車開到了門口。侯衛東快步為祝焱開了車門,又迅速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朝南門走,你通知建委張亞軍,到南門小石坡來見麵,帶上圖紙。”出了南門,一片略有起伏的淺丘,不時可見到掩映在樹林中的灰色農房。此時已經接近午飯時間,炊煙升起,又被亂風吹散,遠處傳來隱約的狗吠聲。
“小侯,我前幾天看了青林鎮的簡報,他們準備另辟新地建新鎮。你在青林鎮上當過副鎮長,對這事怎麼看?”
建新鎮是粟明的新點子,當時黨委書記趙永勝堅決反對,粟明當了書記以後,他就將自己的想法變成了行動。這也是一把手的價值,其他人的主意沒有通過一把手時,隻算做主意或是想法,一把手的主意往往能輕易變成行動。
侯衛東道“老青林鎮被青林山和公路阻隔,很難發展,而且拆遷難度大,成本高。鎮政府背後恰好是一大片平地,當時我分管社會事業,新敬老院就建在新鎮的地盤上。”
祝焱指著南郊這一大塊淺丘,道“益楊舊城也無法發展了,而且坯子就是那樣,隨便怎樣弄也變不成現代化大城市。青林鎮的簡報給出了一條新思路,益楊完全可以利用南郊這塊地搞新城。這個新城要高標準建,參考的城市必須是東部沿海城市,建成以後,益楊就會變成嶺西第一流的縣級城市。”
他指點著南郊,激情飛揚。
一輛小車開了過來,略為禿發的建委主任張亞軍如特技演員,不等車停穩,便打開車門,穩穩站住,快步走到祝焱麵前。
祝焱又將前一番話說了一遍。
張亞軍就用手搭在眉毛處,極目遠眺,看了一會兒,恭維道“領導就是領導,思維開闊,眼光獨到。我剛才正在想著舊城拆遷的事,頭發愁得一根一根往下掉,如果在南郊建新城,就可以回避連片拆遷的難題。”
祝焱揮揮手,道“我隻是一個想法,是否可行,還得請專家來論證。靠拍腦袋來決策,我們遲早要吃大虧。”
張亞軍道“我馬上就給省設計院去函。不,我明天就到省設計院去一趟。”
祝焱道“省設計院那幾個權威我都認識,我建議不找他們,直接到上海去請設計師。上海是國際化大都市,其規劃應該比嶺西要先進。”
在沙州,另一些人也關注著益楊縣檢察院之事。益楊土產公司易中嶺接到了檢察院老蔣的電話,他氣急敗壞地道“老蔣,怎麼回事?你不是把東西全部燒毀了嗎?怎麼又冒起了一卷?”
電話另一頭是一位三十來歲的男人,他此時並不在檢察院辦公室裡,而是坐在家中,手裡拿著幾張薄薄的紙。雖然是薄薄的紙,卻足以給易中嶺帶來大麻煩,他把原件保存在隱秘的地方,手裡拿著的隻是複印件。
有了這件利器,他再也不怕易中嶺的威脅利誘,慢吞吞地道“這事怪不得我,專案組設計方案的時候,最先開刀的就是楊衛革,所以就將他的材料單獨組卷,沒有放到證據室。”
“楊衛革的材料在哪裡?”
“最有可能在唐小偉手中。”
易中嶺生硬地道“這事我交給你了,不管用什麼方法,你要把檢察院的事情搞定,否則大家一起完蛋。”
老蔣憤怒地道“我幫你放了一把火,也算對得起你了,還要我怎麼樣?你手中有我的性愛錄像帶,有本事你去公布,我最多受一個處分,其他的事情則死無對證,我不怕。”
老蔣的強硬態度讓易中嶺隱隱感覺不妥,他放緩口氣“老蔣,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找機會給楊衛革傳話,一定要讓他挺住。如果他能挺住,我會想辦法讓他出來,馬有財到時會出手。他如果在裡麵挺不住,就沒有任何出來的希望。老蔣,你的兒子不是想到美國留學嗎?等過了這一關,這事交給我來辦。”
老蔣在電話裡那頭沉默著,沒有掛斷電話,也沒有說話。易中嶺親熱地道“老蔣,我們兄弟誰跟誰,你就忍心看著哥哥落難?”
老蔣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那天晚上不能點燈,我不能判斷燒的是否就是真實的材料,為了慎重起見,我將材料拿回了家,確實就是你說的那些東西。”
“東西在哪裡?我過來拿。”
“這些東西怎麼能久留?為了安全,我已經全部燒毀,衝進了下水道,老易就放一萬個心。”
易中嶺在心裡大罵“老蔣這狗日的,他居然把這些要命的東西留了下來。”他臉色數變,可是對方掌握著要拿命的證據,他隻好強忍著怒氣,無比親切地道“你辦事我放心,等風聲沒有這麼緊了,我請你到新馬泰走一圈,我們兩人也瀟灑走一回,哈哈哈。”
老蔣威脅易中嶺的目標達到以後,他並不想把事情搞砸,道“讓我想想辦法。隻是,李度有了防範,這事就難了。”
“老蔣出馬,一個起道德,祝焱又道,“我們對小學生的標準很高,總是教育小學生要愛祖國愛人民愛社會,要胸懷世界,要勤勞勇敢,而對於政府官員,道德標準就明顯降低,隻要能做事,不貪腐,就是好官。”
談起世事,兩位領導都有說不完的感慨。
等趙林離開,李度這才見到了祝焱,道“祝書記,剛才我接到沙州檢察院的電話,楊衛革的親屬帶著上訪材料到了沙州檢察院,反映益楊檢察院亂抓人和刑訊逼供,他們揚言還要到省檢察院反映。”
祝焱一掃聊天時的閒散,雙目炯炯有神,眉毛輕揚,道“這個度你要把握好,在不違反刑訴法的原則和前提下,精心組織對楊衛革的審訊,不能讓人抓住把柄,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有沒有這個信心?”
李度見祝焱態度很堅決,沒有退縮的痕跡,信心增加不少,道“有祝書記支持,我甘願做馬前卒,將這些蛀蟲全部收拾掉。”
李度向祝焱彙報工作的同時,府辦副主任、信訪辦主任賈大剛從底樓走了上來,他手裡拿著傳真件,直接找到了侯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