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有些人脈會打通你的前程,有些人脈卻會掐死你的命脈(3)(1 / 1)

李太忠看了節目,慢條斯理地取出一支煙,身體似乎全陷在柔軟的沙發之中。抽了一會兒,眼看著白灰就要到手指了,他才道“我讓你辦的事情,你辦到什麼程度?”

“我把報告交給了縣政府,又找了蔣湘渝,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現在的關鍵是爭取技改配套政策。”李東方理解老爹的一番苦心,隻不過李太忠是官員,李東方是商人,兩人思路上有差異,而且不小。

李太忠講究政治成本,一心想讓李東方通過技改脫胎換骨,最好能掛上政協常委、人大代表等頭銜,這樣也就成為新時代的紅是當伯伯的心意。”

雷叔是成津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副大隊長,成津資深民警,曾經是前任局長老蕭的駕駛員,辦案能力一般,但在成津縣公安局的人脈挺寬。他的兒子在澳大利亞讀中學,今年雷叔老婆準備跟著過去陪讀,簽證已經辦好了。

李東方打通雷叔老婆的電話“李阿姨,你什麼時候走?走之前一定得說一聲,我給李阿姨餞行。”

等到兒子打完電話,李太忠道“侯衛東下一步要整治礦業秩序,你老老實實配合,肯定有一些小礦會出岔子,你要密切關注。”

李太忠的判斷很準確,成津縣在永安煤礦事件之後,開始了全縣範圍內的安全大檢查。縣委、縣政府從全縣抽調乾部,組成了十支檢查小組,分區包乾,確保沒有一隻漏網之魚。

第二檢查小組,組長是組織部副部長溫永革,副組長是公安局刑警大隊羅金浩大隊長。一般情況下,刑警大隊大隊長不會被抽出來搞這些政府行為,但是這隻是指一般情況,在縣委書記的指示下,不合理的事情都會變成最合理的事情。

紅星鎮已經徹底從永安煤礦安全事故中恢複了過來,準確地講,是紅星鎮黨委、政府領導從事故中緩過勁來。對於普通群眾來說,這次礦難不過是尋常生活中的一點談資和點綴,而對於礦難者的妻子兒女來說,這其實是苦難或磨難的開始。死於礦難者都是家裡的,他為人很操蛋,手下還有一幫人。對於鎮裡來說,整治萬年發鉛鋅礦就等於捅了馬蜂窩。

對於鎮裡的乾部來說,安全整治是國家的事情。如果得罪了方傑,走夜路被捅一刀,傷害卻是實實在在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們實在犯不著為了國家的事情讓自己受到傷害。這不僅是鎮裡普通乾部的想法,也是紅星鎮黨政多數人的真實想法。

紅星鎮黨委書記穀雲峰以前是委辦副主任,章永泰調到成津縣以後,對委辦班子不滿,委辦趙主任辭職開了鉛鋅礦,他則被調到山高皇帝遠的紅星鎮任職。他對章永泰有意見,對新來的侯衛東沒有特殊感情,對方傑更沒有好感,所以身正不怕影子歪,他就大大方方地將問題擺到了第二檢查組成員的麵前。

溫永革是老江湖,對此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道“我們隻是檢查組,具體工作還得靠當地政府,這是政策。”

議來議去,還是沒有拿出具體方案。

羅金浩是第二檢查組副組長,他一直沒有發言,見到紅星鎮談方傑色變,便道“與其繞彎子,還不如就從萬年發鉛鋅礦入手。現在全縣都在搞安全整治,我就不相信萬年發一個企業,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公開反對安全整治。”

穀雲峰當即道“我同意羅大隊的意見,有羅大隊保駕護航,這次整治我們就有底氣了。”

溫永革作為組織部副部長,自然知道羅金浩是侯派人物。見他說了話,也表態道“好吧,就從萬年發鉛鋅礦入手。這事始終繞不過去,既然繞不過去,就隻得迎頭而上。”

製訂好策略,下午,紅星鎮政府與第二檢查組便對萬年發鉛鋅礦進行檢查。

萬年發鉛鋅礦,兩個門崗懶洋洋地守在門口,一根欄杆橫放著。見到兩輛小車靠近,門崗根本沒有放行的意思。

紅星鎮企業辦主任下了車,道“我是紅星鎮政府的,檢查安全。”

門崗其實認識企業辦主任,隻是他根本沒有把紅星鎮的人瞧在眼裡,道“你跟廠辦聯係沒有?”

企業辦主任道“我們是根據縣裡安排來檢查安全工作,請你配合,把橫杆移起來。”

那門崗不冷不熱地道“對不起,沒有廠辦的指示,外來車輛不能入內,這是職責,沒有辦法。”

溫永革、穀雲峰和羅金浩都看到了這一幕,羅金浩感歎道“這個萬年發還真是不得了,門崗這麼猖狂,居然不把當地政府放在眼裡!”

穀雲峰聽了很不是味道。

另一輛車的分管副鎮長給廠辦打電話,打通,無人接聽。他下了車,對門崗道“今天上午就發了通知,你們沒有接到嗎?”

門崗道“我們隻接廠辦的通知,廠辦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其餘的事情管不著。”

分管副鎮長與方傑經常在一起喝酒,早就將消息通知了方傑。知道方傑以及重要人員都不在廠裡,他大聲訓斥道“快點讓開,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門崗也不服輸,道“我學過列寧和警衛員的故事,這叫做忠於職守,懂不懂?”

兩輛小車所坐之人都是縣裡、鎮裡有職務有身份的領導,麵對著油滑相貌卻一本正經的門崗,猶如重拳打在棉花上,根本使不上力。

副鎮長齊天放下手機,來到了穀雲峰麵前,他無可奈何地道“打不通方傑的電話,廠裡其他幾個頭頭今天都不在,看來他是有意派蝦兵蟹將來敷衍我們。”

溫永革哼了一聲,道“不是敷衍,是惡心。”

羅金浩當了十來年公安,是第一次麵對這種情況。他覺得又生氣又好笑,道“你們看,門崗的手都摸到了屁股後麵那根棍子,看他那神情,我們敢進去,他就要動手。”

穀雲峰臉色青一陣黑一陣,他抑製住怒火,對溫永革道“溫部長,我們耗在這裡也沒有多大意思,與這些小人物鬥,丟身份,還是先回鎮政府吧?”

看到兩輛小車離開了大門,躲在廠裡一間小屋的兩人暗叫可惜。他們準備了高級攝影器材,隻等來人與門崗發生爭執或是推搡,這就是“發展環境不寬鬆”的鐵證。

回到了鎮政府,穀雲峰拍了桌子,道“還真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了,從明天開始,通知派出所停掉萬年發鉛鋅礦的炸藥。”他對羅金浩道,“羅大隊,方傑那小子花花腸子多,公安局一定要把好關口。如果公安局仍然要批炸藥,這事就沒法做了。”

想著門崗一副欠揍的模樣,羅金浩道“既然穀書記開了口,沒有問題,這一點我保證。這門崗也太狂妄了。”

“不是門崗太狂,是門崗後麵的人太狂妄。”溫永革不慍不火地評點一句,然後認真地問道,“穀書記,你憑什麼停炸藥?今天的事情錯不在方傑,而是門崗犯了錯。其實門崗也不算錯,他是在執行上級的要求,就因為這樣的事停了一個企業的炸藥,說不過去。”

在80年代,穀雲峰是成津縣比較少見的大學生,卻天生一副狗娃性子,記仇且不怕事,表麵上卻總是嘻嘻哈哈的。後麵一點是他不容於章永泰的重要原因。

穀雲峰道“停炸藥的辦法多得很,管鑰匙的人不在、生病、領導出差、炸藥庫維修等等,都是停炸藥的理由。還有,就算我不停炸藥,還可以停電、停水、斷路,要搞活一家企業很難,要弄死一家企業太容易了。”

穀雲峰說到做到,他給齊天打了電話,道“老齊,你的任務是停炸藥,不是停一家,將庫房封了,企業辦放假。這些企業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我倒要看一看誰比誰更牛。”他又給鎮水廠打電話,道,“把萬年發鉛鋅礦的自來水斷掉。”估計是電話裡的人說了句什麼,他一下就火了,道,“你怕方傑,就不怕我嗎?如果不停水,你就彆在自來水廠工作了。”

羅金浩回了城,在鄧家春房裡遇上了侯衛東。

聽了第二檢查組遇上之事,侯衛東眼前一亮,道“永安煤礦出事故,穀雲峰組織得力,他一副灰頭灰腦的樣子,沒有想到還是一個妙人。整治鉛鋅礦,就得以毒攻毒,重用有擔當敢於出頭的人。”

鄧家春給羅金浩下了任務,道“金浩,你的目光要盯著方傑。方傑這小子就算與章永泰無關,也是成津縣的黑惡勢力頭子,你要把他盯死了。”

侯衛東問道“案子有進展嗎?”

“通過前一段時間的細致工作,已有受害者願意出來作證。目前刑警隊的人得到線索,正在前往鐵州尋找況勇和他父親。如果能找到受害者況勇和他父親,與信件所說一致,就要立刻拘捕方傑。”鄧家春一張瘦臉很有些棱角,也很自信。

侯衛東道“辦案子你們是專家,我不插手。穀雲峰是鎮委書記中唯一的正牌子大學生,他敢於停方傑的炸藥,說明他與礦產企業沒有過多的瓜葛,這人不錯,可以使用。”

第二天,穀雲峰接到了縣委辦的電話,通知其中午11點到縣委綜合科。穀雲峰以前當過縣委辦副主任,也發過無數的通知。他問發會議通知的穀枝“開會,還是什麼事?”穀枝甜甜地道“大哥,我也不清楚,是杜兵讓我通知你,估計是侯書記要找你。”

穀雲峰與穀枝雖然都姓穀,兩人卻不是親戚關係,但在私下裡穀枝還是叫穀雲峰為大哥。

“是永安煤礦的事情?”穀雲峰回想了對永安煤礦的後續處理,應該是合乎規定,沒有什麼問題。

“是方傑的事?”穀雲峰馬上又否定了這個念頭,暗忖“方縣長滿八十了,他那代人過時了,李太忠當城管了,也管不了什麼事。”想到方傑,他在心裡冷哼了一聲“現在已經是侯衛東時代了,方傑不知進退,不識時務,還以為能在縣裡一手遮天?!”

10點就來到了縣城,穀雲峰的家就在縣委家屬院,開鎖進門,見桌上已泡著茶,揭開茶杯,裡麵還有嫋嫋熱氣。看著這股熱氣,他心裡就湧上了一絲柔軟,想道“誰說老婆是彆人的好,老婆其實還是自己的好,知冷知熱,知根知底。”

匆匆衝了澡,換了一件白色襯衣、黑色西褲,穀雲峰這才一身精神地來到了縣委辦綜合科。到了綜合科,穀雲峰看了看時間,剛好11點,幾乎和秒針一樣精確,他在心裡小小的得意了一下。剛剛走進綜合科,穀枝就哇地叫了一聲“大哥主任,好帥。”見到這個小妹妹還如以往一般熱情,穀雲峰笑道“彆說帥,我可不是蟋蟀。”

過路的委辦主任胡海見到穀雲峰,也走了進來,與穀雲峰握手,道“永安煤礦的事情真是險,如果當時那十一人沒有挖出來,事情就鬨大了。”又問,“你來開會,還是找哪位領導?”

穀雲峰搖頭道“我是奉命而來,不知什麼事情,還沒有來得及問穀枝。”

穀枝在一旁道“是杜兵讓我通知的,我也不知什麼事情。”

正說著,杜兵走了過來,見到穀雲峰,道“穀書記已經來了,侯書記在辦公室等你。”

穀雲峰就跟著杜兵前往侯衛東辦公室,委辦主任胡海眼皮就跳了跳。侯衛東到了成津以後,他鞍前馬後地儘心服侍著,卻總感覺與侯衛東之間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使其很難融入侯衛東的核心隊伍之中。此時望著穀雲峰挺直的後背,突然間湧上些不安。

與侯衛東見了麵,侯衛東開門見山地問道“永安煤礦的後續工作處理得如何?”

穀雲峰對這事爛熟於胸,擇其要點,三言兩語就說得清清楚楚。

侯衛東點了點頭,道“作為管理者,要從偶然中發現必然。永安煤礦看似是一次偶然事故,但是也能折射出管理的水平,換一句話,任何偶然都有著內在的必然,你明白嗎?”

穀雲峰拍了個馬屁,道“侯書記高屋建瓴,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本質。”

侯衛東笑道“彆拍馬屁了,我剛才說的都是廢話。”接著他的笑容慢慢地收斂了,道,“解決好永安煤礦是治標,如果不進行徹底整治,安全事故隨時有可能發生。紅星鎮礦產資源豐富,安全隱患也嚴重,你有什麼想法?”

穀雲峰乾脆利索地道“我認為這事很簡單,嚴格按照安全生產相關規定執行就絕對沒有問題。能否執行下去,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