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成熟,就是能戴著枷鎖辦成大事(1)(1 / 1)

你要成為政治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省紀委,省紀委書記高祥林將紀委副書記廖平叫到了辦公室。

高祥林伸手拍了拍桌上的信件,道“這厚厚一疊都是關於沙州的信件,有的純粹是胡言亂語,有的言之鑿鑿,涉及市長黃子堤,副市長馬有財、侯衛東,還有國土局長、建委主任等。這讓我想起了當年的茂雲地區,那時茂雲地區的上訪也是特彆多,與現在的情況基本一致,隨後就爆出了震驚全省的窩案,前車之鑒啊。”

廖平熟悉高祥林的工作方式,此時見他把此事挑破,便知他已經下定決心,道“高書記,是否開展對沙州的調查?”

高祥林點了點頭,道“時機成熟了,由你來帶隊到沙州,從小事查起,隻要突破一點,就能出師有名。”

“黃子堤擔任沙州市領導的時間挺長,他的愛人和女兒現在到了加拿大,兒子黃誌強去年拿到綠卡,這種情況很不正常。在不少舉報信中都提到了土地問題,易中嶺和黃誌強從沙州拿到了不少土地,我估計這裡麵的貓膩不少。”廖平看了看名單,在被調查人的名單中,沙州市政府領導就有黃子堤、馬有財和侯衛東,另外還有一些部門領導、國企領導。如果真的查實了,則沙州將成為另一個茂雲。

高祥林擺了擺手,道“涉及眾多的廳級乾部,一定要慎重。你剛才提到的事情隻能成為思路,不能成為證據,這一點有區彆的。我們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證據,哪怕就是收受賄賂五千塊,也要固定下來才能成為證據,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廖平接受了任務,走出房門,一臉嚴肅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想著沙州市政府領導的眾多麵容,知道這一次查案,肯定又有很多人會中箭落馬,不由得歎息一聲。

在廖平帶隊暗中入駐沙州的同時,省委書記錢國亮關於沙州市絹紡廠的批示已經放在了市委書記朱民生的案頭。這個批示,他看了好多遍了。幾年市委書記的生涯,無數的大事小事、急事難事,讓朱民生經曆了一次一次的衝擊,如今他比初到沙州之時有了更多的自信。

下午兩點四十五分,侯衛東來到市委小會議室門前。

秘書長粟明俊給侯衛東使了個眼色,走出小會議室。侯衛東心知肚明,等了一分多鐘,也出了會議室門,拐進粟明俊辦公室。

粟明俊與侯衛東關係不一般,他沒有廢話,直接道“絹紡廠有一封人民來信到了省委,省委錢書記作了批示,要求沙州市委徹底解決絹紡廠存在的問題。”他擔任了秘書長以後,成了朱民生與侯衛東之間的潤滑劑。朱和侯關係改善,他在中間也做了不少工作。

侯衛東道“絹紡廠就是一個膿瘡,現在越來越糟糕,再不做處理就會危及生命。錢書記的批示將促進問題解決,這是好事。”

粟明俊道“朱書記也是這個想法,今天這個小範圍的會就是要統一思想,尋找最好的辦法。”他是點到即止,接著對侯衛東道“黃市長應該來了,不多說了,趕緊過去。”

走到小會議室門口,劉坤正在與趙誠義談話,見到了侯衛東和粟明俊,都閃在一旁,為兩位領導讓路。

劉坤此時已經得知了會議內容,眼光有些複雜。等朱民生到了會場,他找了個借口溜了出去,到樓下打電話“易總,事情不太對,錢國亮有一個對絹紡廠的批示件……對,有人給省委寫了信,看來市委對絹紡廠有大動作。”

經過大半年努力,易中嶺手下的銷售公司也有了一定收獲,他相信,隻要有足夠的時間,他完全可能以小博大,將絹紡廠吞進肚子。現在就進行改革,對他來說是不利的。

易中嶺給黃子堤發了一條短信“百分之二十五。”

百分之二十五,是易中嶺承諾給黃子堤的股份,折算成人民幣,是以千萬為單位。黃子堤女兒、兒子以及夫人都已經出國,他此時去意已決,下定決心要賭上一把。

黃子堤看了錢國亮關於絹紡廠的批示,順手遞給侯衛東。侯衛東看完批示,遞給了列席會議的趙誠義。

朱民生道“黃市長,我們必須得回應錢書記的批示,你有什麼想法?”

黃子堤將金邊眼鏡取了下來,道“這事不用討論,必須按照錢書記批示精神不折不扣執行。以我的理解,錢書記批示精神可以歸納為一句話,就是讓絹紡廠扭虧為盈,煥發活力。”他習慣性地將皮球踢到了侯衛東這邊,道“侯市長,你是分管領導,具體方案你來提。”

話一出口,黃子堤就後悔了,若侯衛東當場提出方案,朱民生拍了板,事情就麻煩了。他不等侯衛東開口,又補充道“絹紡廠涉及六千人,首先要穩定,沒有穩定任何措施都不能施行,這與錢書記的精神也是相符的。”

穩定壓倒一切,黃子堤這是定調子。

朱民生還是保持著冷麵部長的神情,冷臉冷麵地看著侯衛東。

侯衛東與朱民生眼光瞬間進行了交錯,他有意喝了口茶,才道“要解決絹紡廠的問題,小打小鬨解決不了問題,必須從根本上解決,我建議考慮改製。”

黃子堤斜了一眼,道“衛東副市長,改製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藥,不是所有問題都是一改了之。這樣做是痛快了,就真的能解決問題嗎?我國的改革是漸進式改革,解決企業問題也得漸進式。”

黃子堤和侯衛東素來有意見,朱民生對此是心知肚明,作為馭人之術,這種情況對他來說是好事。此時,參加會議的人有市委副書記寧玥、市委秘書長粟明俊、副市長侯衛東,這三人都團結在他的旗下,而黃子堤顯得勢單力孤。控製住人就控製了事,這是一條很現實的道理。還是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時,他就對此深信不疑,如今用在實踐上,果然發揮了巨大的威力。

朱民生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我同意衛東的意見,隻有改製才能讓絹紡廠走出困境。此事由市政府提出方案,然後報常委會進行研究,再上報省政府,同時將處理結果報省委辦公廳。”

散會以後,黃子堤無意之間抬頭看天,天高雲淡,白雲在高空中流走,好一幅美景。他無心看風景,對跟在身邊的劉坤道“通知項波到我的辦公室。”

他回到辦公室不久,項波很快趕到了辦公室,臉上頗為惶急,道“黃市長,聽說錢國亮對絹紡廠作了批示。”

黃子堤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老絹紡廠的乾部,熟悉業務,現在把你推上了一把手的位置,什麼事都擱不平,要你當一把手有什麼用。”

項波肉臉上已經開始冒汗了,道“蔣希東經營了十年,所有中層乾部都是他提拔的,我接手的時間太短,還沒有完全消化。隻要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將廠裡的生產搞上去。”

“沒有多少時間了,朱書記已經定了調子,今年必須改製。”

項波好不容易才奪取了絹紡廠的最高領導權,屁股沒有坐穩就麵臨著改製,道“黃市長,不是我無能,確實是時間太短,目前改製確實還不成熟。”

“此事已經沒有辦法了,必須改製,你趕緊拿出一個改製方案,報給我。”黃子堤安慰了一句,“你也彆像個無頭蒼蠅,改製也不是天要塌下來,改製也有很多種,你可以好好選擇。”

一語驚醒了夢中人,項波擦了一把汗水,又道“黃市長還有何指示,我趕緊回去思考方案。”

侯衛東當上了副市長以後,處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絹紡廠罷工,此時經過長時間拉鋸,絹紡廠的改製工作才正式確定了下來。

“在嶺西,想做點事情還真是難。”這是侯衛東對絹紡廠改製的總結。他思路很快轉到如何改製之上,吩咐晏春平“請江津和絹紡廠的項波、蔣希東、楊柏、高小軍到小會議室開會。”

晏春平了解絹紡廠的事情,遲疑地問道“侯市長,要請項波嗎?他來,隻怕要壞事。”

侯衛東道“項波是廠長,為什麼不能通知他?我們做事要堂堂正正,用正道去打敗歪門邪道,這一點,要向洪書記學習。”

晏春平一邊去出通知,一邊想道“洪昂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現在不還是政法委書記。”

得知省委書記錢國亮對絹紡廠問題進行了批示,又聽了侯衛東關於絹紡廠改製的幾點要求,易中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罵道“他媽的,侯衛東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敢擋老子的財路。”

項波對易中嶺的說法不以為然,心道“若是用官軍與強盜來比喻,侯衛東是官軍,易中嶺是強盜,官軍防範強盜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現在最應該的想法是如何躲過官軍,而不是將官軍殺死。”

易中嶺見項波在走神,道“項廠長,當年我在益楊土產公司,是勝利大逃亡,現在就看你的掌控能力。”

項波道“我確實掌握不了當前的改製,侯衛東這個屁眼蟲成立了改製領導小組,我、高小軍、丘少中、趙大雷、楊柏、蔣希東都是領導小組的成員。侯衛東再三強調,改製工作是大事,必須采取民主集中製,集體討論,任何方案都必須我和蔣希東一起簽字。”

他當上了廠長,雖然使出了渾身解數,廠裡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還逐步惡化。幾個月的時間就如一個世紀那樣漫長,他經常有放棄的想法,可是想起預期的收益,又強打精神,繼續這個苦差事。

易中嶺也在權衡“如今省委書記已經關注到絹紡廠,此事難度太大了。”口裡卻很是強硬,道“現在是廠長負責製,蔣希東來簽字,這是亂來,破壞規矩。”又道,“我們投入了這麼多,現在沒有收益就要撤退,項廠長,這損失怎麼算?”

他知道要想控製絹紡廠,原廠長蔣希東是最大的障礙,在腦中閃過了用汽車撞掉蔣希東的念頭,可是很快又放棄了。以前在益楊時,他敢打敢拚敢於下手,那是因為若是不拚命,他極有可能折在監獄裡。此時他腰纏萬貫,儘管絹紡廠的資產誘人,可是如果要拿命去換,他還是要考慮值不值的問題。

項波如今有求於易中嶺,態度挺好,道“從今天這個情況來看,改製是勢在必行,我們沒有辦法吞整條黃鱔,但吃一段還是沒有問題。現在利用銷售公司多賺錢,這是用廠裡骨頭熬廠裡的油。”

如今這個形勢,鯨吞絹紡廠難度太高,能夠吞進一部分資產,也還是可以接受的事情。易中嶺道“既然這樣,那你要想辦法,給我的價錢還得向下壓幾個點。”

項波苦著臉道“現在已是成本價給你了,再低,我無法給高小軍他們解釋,說不過去。”

易中嶺拍了拍項波的肩膀,道“老弟,你傻啊,絹紡廠馬上就要改製,賺現錢是當務之急,不管如何改製,總是得花錢來買的。”

項波接受了易中嶺的觀點,道“你和黃市長關係好,在關鍵的改製中,還得讓黃市長多說好話,我感覺侯衛東這人太牛逼,黃市長有些控製不了他。”

易中嶺揮了揮手,道“我們三人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利益共享,責任共擔。”

將絹紡廠的調子定下來以後,侯衛東暫時放鬆了心情,來到了沙州農用車廠。

在檢查廠裡的生產情況時,朱言兵說的一段話,給了他很深的印象。朱言兵麵對著幾輛灰頭土腦的產品,道“沙州農用車廠前身是生產農具的,紡織機、卷揚機、殺雞的脫毛機、絹紡廠的並條機,後來才發展到了農用車。如果這一次聯營不成功,我考慮不做農用車了,又去生產打穀機。”說到這裡,這條高大漢子抹了眼睛。

離開沙州農用車廠,侯衛東道“我們到絹紡廠去看一看,彆通知廠裡的人,我們搞突然襲擊。”

進了絹紡廠,往日整齊乾淨的廠房一片狼藉,熟悉的機器轟鳴聲也是零亂而無力。在廠房裡走了一圈,在主持生產的楊柏得知侯衛東進了廠,連忙趕了過來。

“我看廠裡的情況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侯衛東臉色很不好看,語氣也不善。

省委書記錢國亮批示出來以後,圖窮匕見,楊柏不必再偽裝了,道“以前我認為蔣廠長經營上有問題,現在才發現,項廠長才是真無能。蔣廠長隻是經營上的問題,項廠長還夾帶著私貨,他居然將生絲以成本價甚至低於成本價賣給了易中嶺的銷售公司,這是犯罪。還有,新近投產的生產線,項廠長堅持要用不合格的配件,如今整條生產線都出了問題,這一條生產線是全廠的希望,就這樣毀了。”他捶胸頓足地道“再不改製,絹紡廠完了,六千職工沒有了工作,牽涉到六千個家庭數萬人,請侯市長慎重考慮。”

侯衛東在楊柏陪同之下,在廠裡轉了一圈,驅車回到市政府。

回到辦公室,想著兩個廠的事情,侯衛東忍不住拍了桌子。

市絹紡廠經過換人之事,廠裡鬨得不可開交。

沙州農用車廠與嶺西汽車廠的聯營已經萬事俱備,可是黃子堤市長始終沒有最後拍板,侯衛東作為副職沒有權力獨自決定這樣的事。

侯衛東當慣了一把手,這一次當副市長,自己有思路有辦法,卻很難變成具體行動,他再次感慨道“媽的,以後再不當副職了,實現不了自己的意誌,這個官當起來有什麼滋味!”

十天以後,侯衛東接到了楚休宏的電話,楚休宏道“侯市長,周省長請你來一趟。”

侯衛東敏感地意識到楚休宏的聲音沒有往常的熱情,問道“有事情嗎?”

楚休宏道“有份內參,周省長看了不太高興,他要當麵問你,你要有所準備。”

侯衛東不敢怠慢,叫上車,在高速路上一路疾馳,很快來到省政府。在辦公室裡,周昌全低頭看文件,把他晾在一邊。侯衛東太熟悉周昌全,也不著急,打了聲招呼,安靜地坐在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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