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熙塵開車去了醫院，才進去套上白大褂坐下，他的助理護士就過來，聲音甜美：“薄教授，這是您要的資料。”

說著就把一份資料放在他的桌上，也沒有離開。

薄熙塵一邊打開一邊淡聲地問：“唐女士今天有沒有來檢查？”

小助理微笑：“她已經到了，現在人在檢查室，薄教授您要去嗎？”

薄熙塵看著資料，淡聲說：“不用，回頭讓她的主治醫生過來一趟。”

小助理點頭：“行，等李主任空了我讓她過來一趟。”

正要走，薄熙塵又叫住她：“這事情，顧醫生過來了不要告訴她。”

小助理抱著文件，笑眯眯的：“我知道啦薄教授，我一定不會亂說話的。”

薄熙塵就笑了起來。“你知道什麼！”

小助理也不說話，一扭頭就跑走了。

薄熙塵看著她離開，隨後繼續看著文件，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的樣子，李主任過來了，一邊脫了口罩一邊說話：“薄教授，您找我？”

薄熙塵抬眼，示意他坐下，又看看手上的文件然後慢慢地合上。

李主任雖然隻是一件主任，但是風聲還是聽說一些的，特彆是唐媛就是她的病人，現在薄熙塵叫她過來，想想也是因為唐媛的事兒。

於是，很主動地說：“唐女士今天過來拍了片子，情況不大好。”

她也是有備而來，主動地把片子送過去。

薄熙塵接過去，舉起來細細地看了一會兒，凝眉不語。

李主任在一旁小聲地說：“您看還有希望嗎？”

薄熙塵放下手，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希望不太大。”

他這樣說，李主任大概猜到沒有多大希望了，一時黯然。

唉，雖然……中間有那些事情，但是一個人不久後就離開，總不會讓顧醫生太愉快就是了。

薄熙塵把資料放在一起交還給她：“這些你保管好，如果安西問起的話你就給她。”

李主任點頭：“行。”

她又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她問起來，我怎麼說？”

薄熙塵思索一下，才極淡地笑笑：“她看了就明白了。”

神仙也救不了唐媛了。

李主任離開，才回了辦公室不久就收到一份郵件。

正是顧安西發的，要求拿唐媛的病曆資料。

李主任發了一份過去，想了想還是備注一下薄教授已經看過了。

那邊顧安西坐在書房裡，靜靜地看著郵件，看著唐媛片子上的病灶，又看著小叔也看過的消息，一時間，久久不語地坐著……

門外，探過一顆頭，不是彆人，是薄老爺子。

薄老爺子等了半天，等得急死了才見著小崽子起床，心裡一陣欣喜。

待走了幾步就發現不對勁兒了，小崽子呆呆的，好像還在哭啊。

老爺子沒有再往書房裡走了，貓著身子出去，到了外麵就撞見了薄夫人，他嚇了一跳，隨後就把媳婦拉到一旁，沒頭沒尾地說：“在裡頭哭呢。”

薄夫人看他，又看看裡麵的方向：“崽崽？”

薄老爺子用力點頭。

“怎麼可能呢。”薄夫人笑了一下：“崽崽就沒有怎麼哭過。”

薄老爺子摸摸鼻子：“你沒有見過，不代表她不會哭啊。”

老爺子說得頭頭是道的：“是人，她總有個七情六欲吧。總有讓她傷心的事兒吧，比如說一點兒家底被人惦記，比如說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被不肖兒子騙去了，這些都是讓人想哭的事情啊。”

他一本正經地說著，薄夫人哭笑不得：“這哪是哪啊，崽崽最不缺的就是寶貝了，家底更是厚得很。”

薄老爺子嘿嘿一笑：“要不，是熙塵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兒了？”

“胡扯。”薄夫人瞪他一眼：“不談熙塵的人品，你說北城哪裡還找來比崽崽更好看的女孩子來？再說，他敢的話我頭一個就打斷他的腿。”

薄老爺子不吭聲了。

薄夫人要進去，忽然又止住了，倒是想起一樁事情來，這事兒薄錦和她說了，說唐媛不大好了，讓她注意一下安西，昨晚她看著崽挺正常的也沒有往心裡去，一個不重要的女人沒了就沒了唄，想不到現在在哭鼻子呢。

薄夫人當真是又生氣又心疼，唐媛自己作孽無數，現在不得好結果還讓崽崽傷心，當真是太不應該。此時想去安慰，想想又覺得不妥。

歎息一聲，“好了，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說完，薄夫人朝著薄年堯的書房走，薄老爺子又往裡麵看了一眼，這才跟上，跟在薄夫人身後自言自語：“不是自小就不要她了麼，怎麼還傷心上了，我看這孩子平時心挺硬實的啊，原來還是一個毛沒有長全的孩子。”

薄夫人頓住步子，凶他：“你懂什麼！”

薄老爺子委屈，但是不敢吱聲……

到了書房，薄夫人不免和薄年堯說起這事兒，兩人一起歎息，薄老爺子跟在一旁也是歎息，就是不可惜他也得作出一個態度來，唉，他這個長輩也是活得挺卑微。

顧安西一個人在書房裡坐了很久，她其實也曾經想過小叔是不是有辦法，她沒有問過，但是現在李主任說了，她就明白這病是沒有辦法治的了。

她不是心軟，隻是，一個一直討厭的人，一直想不去在意的人，一個現在不怎麼如意的人，她就要離開了，她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大概坐到了快中午，薄夫人還是忍不住了，佯裝無事地叫她來吃午飯，她沒有問，顧安西也裝作無事，隻是一頓飯吃得略有些沉默。

吃完了飯，她小聲說：“薄媽媽，我想去一下公司。”

薄夫人微笑：“行，不過你精神不大好，讓司機送送吧。”

怕她不聽話，又添了句：“熙塵早上交待的。”

顧安西哦了一聲，又休息了一下就出去了。

薄家三口，歎息一聲。

門外，顧安西坐上車，司機問她去哪裡，她搖頭：“到處轉轉吧。”

司機唉了一聲，然後就說：“冷氣開著，窗戶也開一些下來吧，我在河邊慢慢開，吹吹風心情會好一點兒。”

“我沒有心情不好。”她嘴硬地說。

司機就笑了，沒有說什麼。一路上就開始說著一些趣事兒，也不要她答應，就自顧自地說，顧安西靠在後座，靜靜地看著外麵……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手機響了，一看，是顧明珠打來的。

她猜出顧明珠是為什麼打的，很快就接了電話，聲音也有些啞：“喂。”

那邊，顧明珠的聲音有些嗚咽，“顧安西，你是不是知道？”

顧安西的聲音挺平靜的：“知道什麼？”

顧明珠哭了出來：“你明明知道我媽媽病了，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告訴我？”

顧安西有些恍惚，半響才失笑：“你也說了那是你媽媽，我為什麼要說，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事兒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顧明珠窒息了一下，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她氣惱極了，脫口而出：“顧安西，你沒有良心，她好歹也是生出你的。”

“然後呢？”顧安西聲音淡然：“我就得管她生老病死嗎？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不是你嗎？”

顧明珠一時詞窮，好半天，才把電話用力一掐，像是泄憤一樣。

顧安西，略有些茫然……然後，無聲一笑。

是啊，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她抬眼：“趙叔，去公司。”

老趙精神一抖：“想開啦？想開就好，咱們現在就去公司。”

顧安西懷疑地問：“薄媽媽是和你交待了什麼了？”

老趙一口否認：‘可沒有！夫人能和我說什麼呢，嘿嘿，夫人當然不會說你心情不好，要我多哄著你多讓著你，你要吃什麼就給你買，你想去哪兒瘋就得要保護你……’

“不許說了。”小奶精吸吸鼻子：“我不想哭鼻子，怪丟人的。”

趙叔就笑：“不丟人不丟人，夫人常說家裡就一個孩子，小孩子哭一哭鼻子，怎麼就算丟人了？”

顧安西想想，也是哦。

她現在已經有了一切，也不用那麼小氣了……

*

那邊，顧明珠才掛了電話，一抬眼就看著樓梯上的唐媛。

唐媛的臉色實在是不太好看，一臉的灰色，她看著小女兒，聲音嘶啞：“明珠，你知道了？”

顧明珠抿緊了唇，垂眸：“知道了。”

唐媛扶著樓梯慢慢地走下來，走到她麵前，“那你怎麼打電話給安西？”

顧明珠的唇咬得更緊了，抬眼盯著唐媛：“媽，那你怎麼先告訴了她，而沒有告訴我，在你心裡是不是還是想著她，並不是最在乎我！”

唐媛苦澀地笑了一下：“我告訴她是因為……以後，你總得有人照顧。”

“我不需要她照顧。”顧明珠情緒有些反彈：“媽，你有沒有搞錯啊，就是照顧也應該是閔辛照顧我。”

“閔辛的那張支票已經說明了一切。”唐媛捂著腹部：“他不會管我，也不會管你，他和周預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顧明珠有些恍惚，她盯著唐媛，看了良久，才出聲：“媽，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背叛爸爸，為什麼我連顧家大小姐也當不成。你……不在了我怎麼辦？”

唐媛全身冰冷，不敢相信這個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是病了，她是不久於人事了，可是她心裡滿打滿算都是這個女兒啊，她告訴安西也是想著她念一些情份能照顧一下明珠，現在除了安西她還有什麼指望？

但是顧明珠根本就不懂她的心情，顧明珠隻覺得天掉下來了，以後她什麼也沒有了……她退了幾步，驀地就跑出去。

唐媛怎麼叫她都不回頭，唐媛的手指握著沙發扶手，痛得全身都出冷汗，身體慢慢地滑倒，倒是把下人嚇了一跳，立即跑過來：‘太太……太太……’

（10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