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二老爺好不鬱悶,花了五千兩銀子買下的施工權被收回不說,替換了他的工部主事,竟然隻用了不到半月時間,就將開始小半的城牆修繕工程完成。
這就很叫他尷尬了,不是赤落落的打臉麼?
尤其大老爺當著一乾同僚的麵,對那位替換主事表示的讚賞,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賈恩侯,咱們還是不是親兄弟?
下衙回府後,心中越想越氣,倒是沒有去尋老太太哭訴,而是將大兒子賈珠喊了過來,直接道:“去跟你大伯說,我還要買工程!”
賈珠愣了下,仔細打量了政二老爺的神色,發覺有些異常也不敢多話,隻點頭應下便退了出去。
回頭,從政二老爺的長隨那打聽了下,這才知曉老爺的神色異常為的是哪般,心中好是無奈。
有大老爺在,政二老爺的機會多的是,沒必要跟區區一個沒什麼後台的工部主事攀比吧?
心中雖是如此作想,不過政二老爺吩咐下來的事情,賈珠卻是不敢怠慢,再次趁大老爺下衙空擋上門說話。
“怎麼,你父親沉不住氣了?”
見到賈珠,大老爺毫不客氣直接問道:“是不是想買工程?”
賈珠一張小白臉頓時漲得通紅,默然點頭好不尷尬。
“一萬兩!”
大老爺伸出一根手指,斷然道:“城外有一段破損得厲害的官道,差不多有五裡左右的樣子,一萬兩銀子就把修繕官道的工程給你父親!”
“大伯,怎麼漲了一倍的價啊?”
賈珠心頭猛的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問道:“之前不是五千兩麼?”
“我拿工程給你父親做,難道就不需要承擔風險麼?”
大老爺倒也不生氣,語氣平淡道:“這次要是做不好,等下次再買工程那就是兩萬兩了,回去後叫你父親心中有數,彆說我沒提前打招呼!”
賈珠無奈,雖明知大伯這是坑人之舉,他卻也說不出反駁之語來。
誰叫政二老爺的表現糟糕呢,大伯雖然可以無視工部的流言蜚語,怕是老爺沒這樣的胸懷啊。
“他怎麼就不去搶?”
政二老爺聽了大兒子賈珠帶回來的話後,氣得差點吐血。
一萬兩啊,就算以政二老爺的身家,都感覺好一陣肉疼。
“大伯說,父親暫時不買工程也好,先看看旁人是怎麼做的再說!”
賈珠低著腦袋,一臉為難開口,心中卻是直打鼓,這話實在太傷人自尊了。
果然,剛才還有些猶豫的政二老爺,頓時氣得額頭青筋暴跳,一拍桌案怒道:“買,一定要買,不就是一萬兩銀子麼,我出得起!”
說著,直接返身從書房的暗格中取出一疊銀票,直接交到賈珠手裡,沒好氣道;“去給你大伯,就說修繕官道的工程,我接了!”
暗暗咂舌於自家老爺的富有,賈珠忍不住勸道:“老爺……”
“不用多說,這次的工程我定會好好處理!”
擺了擺手,不耐煩打斷了賈珠的話頭,直接道:“這次,你幫我參謀參謀!”
心中一喜,勸說的話再也說不下去,賈珠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看來上一個工程的失敗,對於自家老爺也不是沒點觸動,或者同樣察覺了其中的不妥吧,不然不會想讓自己跟著參謀。
賈珠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做好這個參謀,幫助自家老爺把這次的修路工程做好,不叫工部一乾官吏老是拿老爺的事兒說笑。
“行吧,既然你父親有這樣的決心和魄力,我也不多說了!”
大老爺直接接過一萬兩銀票,淡然開口:“讓你父親好好等上幾天,修路的工程是他的了!”
賈珠離開大伯家彆院的時候,心裡還有些肉疼。
一萬兩銀子絕對不是小數目,作為榮府二房長子,他的所有財產加起來,也不過隻有不到五萬兩的水準,其中大部分都還是書畫古籍這樣的玩意,要他乾脆利索拿出一萬兩銀票,不可能的。
話說封建時代的家長製相當恐怖,反正隻要父母不樂意,膝下的孩子不管長得多大,都不能擁有自己的財產,所有的一切都是父母的。
賈珠的情況還算好的,畢竟是二房長子,如今又已成親生子,母親王夫人雖然把控得嚴密,卻也給了他不少私房,不然賈珠的身家隻怕還得縮水起碼一半以上。
可就是如此,賈珠手裡也沒多少閒錢,吃的用的基本上都是二房公中所出,至於其它的好處那就彆想了。
他要是向母親王夫人討要的話,王夫人自然會給,可賈珠摸不下麵子啊。
隻能說,幸好他跟妻子李紈習慣了讀書人的那一套,對於享樂不是太過看重,不然賈珠一家子的日子就該難過了。
可看到老爺連眼都不眨,拿出一萬五千兩銀子買工程,賈珠都替老爺心疼得慌,對大伯的這種‘斂財’手段很不以為然。
隻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一個做小輩的沒資格置喙。
得了大兒子的回話後,政二老爺雖然肉疼那一萬兩銀子,不過更多的心思,都花在過幾天即將到手的修路工程上。
琢磨了又琢磨,總覺得上一次的城牆修繕工程有些問題,可要他說出哪裡出了問題卻是沒辦法。
無奈之下,先把大兒子叫了過來一起商討。
至於門下清客,政二老爺下意識的避開了。
沒誰是傻子,他經手的兩個工程,通州運河疏通和京城外城城牆修繕,全都交有手下‘得力’清客負責,最後結果如何不用多說。
儘管心中還沒起了疏遠清客的想法,不過對清客有了不滿和防範。
“父親,想要做好工程,必須有得力人手吧!”
聽了政二老爺喊他過來的用意,賈珠又是歡喜又是忐忑,小心翼翼斟酌著話語慢慢道:“畢竟是做工程,其中還是有些門道的,外人雖然看起來很是簡單,誰也不知其中到底有些什麼道道!”
他卻是不敢將心中真實想法道出,深知老爺愛麵子的性子,說什麼你派出去的小廝和清客手腳不乾淨,這才導致工程一再延誤,這不是找抽麼?
所以,賈珠覺得還是從實際出發,幫這老爺把這次的修路工程做好再說。
政二老爺恍然,一拍巴掌大叫:“原來如此!”
至於他究竟想到了什麼,卻是一個謎。
賈珠嚇了一跳,不明白老爺這是發了什麼瘋,卻也不好問出口,隻得繼續道:“府裡的人,好象對這方麵都不熟悉吧!”
就算熟悉也不能用啊,都是一幫懶鬼,要是把做事的希望放在他們身上,什麼事都彆想做好。
“話不能這麼說!”
政二老爺卻有不同意見:“清客之中,還是有這方麵人才的!”
賈珠的嘴角抽了抽,很有一種吐血的衝動,硬著頭皮道:“怕還是得請工部的人才出麵才好!”
“這個……”
政二老爺很是為難啊,總不能告訴大兒子,你爹我在工部的人緣差到極點,怕是弄不來這方麵的人才啊。
當然,這樣的話打死政二老爺,都說不出口。
“就算不請工部的人,也得派出心腹人手,盯著工程進度吧!”
一見老爺不虞的神色,賈珠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轉了話鋒提議道。
雖說他之前也不是沒在衙門聽到傳聞,自然老爺在工部很不受待見,幾乎沒啥朋友,暗地裡還不知被編排成什麼樣子了。
之前他還以為是旁人詆毀,可現在看來情況真是如此。
心中一時苦澀無比,老爺在工部混成這等摸樣,難怪大伯不樂意花費人情幫忙了,要是不能將買來的工程做好的話,以後想要升遷基本無望啊。
賈珠還是很希望自家老爺能升上去,能叫他依靠親爹的幫助上進,而不是現在這樣什麼都得靠大伯啊。
“我自會派人監督!”
政二老爺點了點頭,卻是沒怎麼在意。
在他想來,由他親自吩咐下去的事情,難道下麵的人還敢敷衍不成?
賈珠離開書房滿心鬱悶,合著說了半天什麼結果都沒有,老爺還是打算按照之前的辦法處理這次買來的工程?
哎,這樣的事情他一個當兒子的,真心不好插手。
要是主動跑去監督吧,不說那幫子油滑下人會如何編排自己,老爺這邊就不好交代。
合著,你小子是不相信老爺的能力吧,真是個不孝子!
每每一想到可能遭遇的後果,賈珠心中湧起的那麼點子雄心壯誌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無奈。
大老爺說話算話,沒過兩天又給政二老爺分派了修繕京城城外某斷官道的活計,工部上下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並沒有什麼雜音出現。
可政二老爺依舊感覺很不舒服,好象工部同僚的眼神都不對,指不定心中都在編排他什麼呢。
隻能說,他想多了。
工部上下,早就看清了他的無能本質,誰特麼的沒事會關注他這麼個閒人?
也就是工部左侍郎是他親哥,突然就有了做工程撈政績的機會,可那麼點子工程和政績,旁人還看不上眼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