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政二老爺剛剛下衙,便被鴛鴦請去榮慶堂,說是老太太有請。
“老太太可說了,有什麼事麼?”
政二老爺現在可不是假正經了,實務最是鍛煉人,他雖然依舊有些古板不知變通,卻也不是原來那般的虛高不知世情。
起碼,向老太太身邊的心腹丫鬟提前打探一下情況,並不是多麼為難的事情,他還是做得相當乾脆的。
“老太太對大老爺彆院那邊的情況,比較關注!”
鴛鴦倒沒有隱瞞,隱晦的提醒了一句,至於政二老爺聽不聽得懂,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政二老爺聽懂了,可心中卻滿滿都是疑惑。
大老爺的事情,跟他有什麼好說的?
無論是外頭的地位還是家裡的身份,他好象都沒資格置喙吧?
到了榮慶堂見禮落座,老太太也沒跟他客氣,直接說明讓他過來的原由:“老二,最近老大的彆院那邊很是熱鬨,知道怎麼回事麼?”
“不清楚!”
政二老爺一頭霧水,搖頭道:“最近兒子忙著工作實在無暇分心它顧,不知道大哥那邊什麼情況!”
他說的是實話,眼下政二老爺還隻是小小的工部郎中,跟大老爺之間的差距太大,就算一同在工部辦公,都很少有接觸的機會。
更彆說,他最近手裡接了不少活,需要忙活的地方多得很,實在沒心思理會其它事情,除非事情特彆重大又或者事關自身,不然誰有那空閒時間啊?
“老二,你一心撲在工務上是好的,卻也不能忽略了外頭的事情!”
老太太諄諄教誨,一副很有經驗過來人的做派,弄得政二老爺一臉懵比不知所措。
心說老太太這是怎麼了,以前可沒見他對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上過心,今天怎麼突然就象是變了個人似的?
“老二,這幾天有不少勳貴家族家主,跑去老大的彆院,你知曉麼?”
很顯然,老太太自己對這樣的說話方式也很不適應,念叨了兩句就恢複了正常,直接開門見山道:“知道他們找老大,是為了什麼嗎?”
政二老爺下意識搖頭,苦笑道:“老太太,兒子最近對這些事情不甚了解,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
“哼,老大真是叫人不省心,有這麼好的機會,也不知道叫府裡也沾沾光!”
老太太臉色一沉,沒好氣道:“幾月前,不是有族裡上了武學的族人去了邊關建功立業了麼,到了現在這些小輩差不多都混出頭了,其中混得最好的都是六品的小校了!”
說起這個,老太太的語氣有些莫名,反正不是對家族子弟有出息的開心就是,無論是政二老爺還是旁邊的丫鬟鴛鴦都聽得出來。
“京中的那幫子勳貴家族家主,很是羨慕族學能培養出這麼多的軍伍人才,想要學習模仿,這不就去找老大商量了麼?”
說完這話,老太太滿臉不善冷哼道:“這樣的大事,老大都不知道回府跟老婆子商量一下,真是反了天!”
政二老爺好一陣無語,心中恍然原來老太太這是不爽大老爺獨占風光啊,可這事跟府裡真心沒什麼關係吧。
族學那邊是有專門的莊子供養,根本就無需府裡每年拿出銀子支援,基本與府裡的公帳脫離關係。
往年也沒見老太太對族學有多熱情,就是寶玉上學,也沒見老太太賞下銀子,眼下族學出了成績跟府裡,特彆是老太太真的沒多大乾係。
就是政二老爺自己,聽了老太太的一番話後,也沒多少羨慕嫉妒的清楚,在他看來走武將的路子終究不是正途。
再說了,他就是想分潤功勞也沒那臉啊,監督族學期間他可是隻管科舉學堂那邊,至於百工學堂和武學,半年能過去走一遭就已經很不錯了,不看重的意思表露得再明顯不過。
這時候武學出了成績,一口氣出了十幾位有品級的軍官,政二老爺的心思依舊沒有動搖,還是認為科舉才是正途,也沒想從武學那分潤功勞和好處。
所以他對老太太的火氣,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不理解,低著腦袋也不說話,任由老太太自由發揮,不將心頭那口悶氣發泄出去,怕是府裡會鬨出亂子。
“老二,你就沒什麼想法麼?”
見政二老爺如此做派,老太太心中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道:“這麼好收攏人脈的機會,你能眼睜睜放過?”
“兒子沒什麼想法!”
政二老爺苦笑道:“至於人脈,兒子當家時也不是沒有,最後還不是老實窩在員外郎的位置上二十年?”
這些都是虛的,人脈真要有用的話,大老爺想崛起哪會那麼容易,他的官職也不會在從五品的位置上窩了那麼多年。
關鍵,還得看自身本事啊。
“你個榆木腦袋!”
老太太氣得差點吐血,怒道:“眼下你不是已經做出成績了麼,再有勳貴一係的人脈支持,想要升遷還不簡單?”
“有大哥在,兒子升遷也不難啊!”
政二老爺真有些莫名其妙,無奈道:“大哥跟兒子說過,隻要積累的功勞足夠,升遷不是難事!”
他覺得這樣很好,積累了實實在在的功勞,升遷後少了許多的閒言碎語,大老爺在這點上還真沒蒙過他。
“看你整天累死累活的,什麼時候才能積累足夠功勞?”
老太太不滿道:“要是人脈得力,就算你什麼都不做,照樣也能升遷,而且還升得不低!”
政二老爺的臉一垮,要不是老太太跟前,他都要發火了。
什麼叫做‘什麼都不做就能升遷’?
真要是這麼簡單的話,之前他掌家的時候又是怎麼會事?
那時榮府的人脈都在他的掌握中好不好,還有王子騰這樣的盟友,不還一樣沒能起勢麼?
還是大老爺說得好,自身沒本事根基不牢,就算升得高升得快又如何,很容易就能被人一腳踹下,到時候可不是摔得灰頭土臉這麼簡單,而是真正的粉身碎骨了。
這樣的事情,在朝堂上時有發生,那些被禦史台的禦史輕易弄倒的官員,除了那些自身真不乾淨的家夥,其餘的都是這麼個情況。
大老爺收集了不少的信息,給了政二老爺一份,看過之後可把他嚇得不輕,更堅定了以功勞升遷的想法,官場實在太凶險了。
老太太見政二老爺不上道也是沒法,最後隻得揮手趕人。
本來按她的想法,是想叫老大回府接待那些勳貴家族家主,榮府也跟著沾光,同時讓政二老爺和璉二他們跟著結下一些人脈。
他們以前認識不假,可關鍵卻一般得緊。
寧榮二府雖貴為開國八公之二,可到了現在基本上都是玩自己的圈子,也就是所謂的金陵四大家族這個小圈子廝混。
而且隨著寧榮二府持續衰敗,其餘的開國八公家族,甚至十二侯家族跟寧榮二府之間的聯係也越來越鬆。
這不是什麼好事,寧榮二府迅速從京城頂尖家族,短短二十年時間迅速衰落成三流家族,甚至差點掉入不入流家族行列,最大的原因就是被勳貴圈子邊緣化了,與其它家族的聯係越來越淡。
沒辦法,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眼下因著族學武學的緣故,京中大半勳貴家族有求於賈家,老太太的想法是趁機撈取足夠的人脈,幫助家族的聲勢更上一層樓。
政二老爺正好可以趁機結識真正的權貴,指不定在仕途上就能有巨大的進步,還不用領大老爺的情。
老太太算是看明白了,政二老爺完全在大老爺的掌控中,隨著因功升上郎中之位,政二老爺對她的話也不怎麼聽了,這是老太太決度不能容忍的事情。
大老爺已經脫離控製就不提了,老太太現在就是想要用孝道壓製都難,她絕對不能允許政二老爺也脫離控製。
真要是出現這種狀況的話,老太太的老封君地位將受到極大影響,她在府裡的話語權和尊崇地位也無從談起。
事關自身利益,老太太自然不肯輕易放棄。
將大老爺喊回府裡還有一樁好處,那就是求上門的勳貴家族家主,就是礙於顏麵也會將夫人帶來,老太太又可以好好享受勳貴家族主母的奉承了。
隻是可惜,政二老爺一點都不知曉配合,讓他的打算落空,心中相當不痛快,卻又拿政二老爺沒什麼辦法。
總不能逼著老二去請老大回府吧,真要這麼做了,指不定政二老爺心中有多不痛快。
不過老太太有的是辦法,直接勸說政二老爺不成,她還有迂回之法,二房有王夫人在,政二老爺想不參合進來都難。
揮手招來鴛鴦,在她耳邊如此這般這般吩咐一通,這才揮手叫她下去辦事,心中卻是冷笑連連,這一次的事情,一定要完全貫徹她的意誌。
這邊,政二老爺回到二房所在院落,剛剛在書房坐好還沒來得及忙活,看守門戶的小廝便走了進來彙報道:“老爺,夫人過來了!”
“王氏過來乾什麼?”
政二老爺眉頭一皺,放下手中舒卷,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