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沒有反駁獨孤青鸞,這的確也是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冷靜,穩重,端正已是一名將軍府繼承人的基礎品質,他從小又是爺爺帶大的,要求更嚴格。
雖說爺爺晚年和他幾乎反目成仇,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爺爺是他最尊敬,也最想要成為的人,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教會了他很多事情,也讓他在處理很多棘手的軍務時遊刃有餘。
他們反目成仇,隻是因為立場不一樣,他們想要守護的東西不一樣,被迫站在了對立麵,獨孤青鸞的話讓他想起了童年時很多事情。
他三歲就開始有記憶了,印象之中隔壁府邸三歲的小公子淘氣的招貓逗狗,還在和丫鬟仆人們捉迷藏,他三歲就要開始站軍姿,背書,軍姿一站就是三個時辰,紮馬步就是半個多時辰,不準動也不準哭,三歲時,他沒什麼定性,喜歡玩。
隔壁家的小公子總是趴在牆頭看他,他心裡就很不平衡,為什麼他能到處玩,能放飛箏,能捉迷藏,他卻要站軍姿,紮馬步。
對一個三歲孩子而言,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哭,鬨,打滾,最後卻被餓著,達不到要求就不準吃飯。
漸漸的,餓怕了,也不敢忤逆,小時候幾乎是魔鬼訓練中長大,讀書識字也是如此,家裡會有一個很嚴苛的標準。
所有的納蘭家繼承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幾乎沒有童年,或許一二歲時是最快樂無憂的日子,那他也不記得了。
“你就是太板正了。”獨孤青鸞說,也很心疼,“其實,放鬆一點,沒什麼不好,你羨慕歡歡嗎?”
“不!”
一點都不羨慕。
傻透了。
獨孤青鸞一笑,“我很羨慕歡歡,無憂無慮,肆意胡鬨,他想哭就哭,想鬨就鬨,多逍遙自在。”
盛景一笑,“歡歡……封印這麼多年,沒經曆過社會的毒打,未來百年內,估計也不會經曆什麼毒打,所以一直能保持孩子心性,我並不羨慕,那是我與生俱來就確實的孩子心性,沒有就是沒有,就算我重新投胎,也做不到他這麼無憂無慮。”
他是一個沒有孩童時代的人。
獨孤青鸞沉默,“那你也要學會坦誠一點,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裡,阿笙,你不是孤家寡人,你有家人。”
家人這個詞,戳中了盛景心中,最柔軟的一根線。
千年前,他也有家人,可他的家人全部背叛了他,爺爺,父母,族人,全部背叛了他,當他真正孤家寡人坐在高堂上時,曾經撫養他長大,教育他做人道理的爺爺痛徹心扉地指著他罵,早知如此,當初就一出生就該殺了他。
免得他禍亂天下,成為暴君。
獨孤青鸞死後,他就真真正正的,成為了孤家寡人,紫金花的怒罵,孩子的封印,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是他的家人了。
“青鸞,家人是一把雙刃劍,溫暖時宛若太陽,尖銳時宛如利劍,我……害怕。”盛景緩緩說,“我害怕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