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古先生(1 / 1)

大道紀 裴屠狗 1698 字 2個月前

坦言生死,語氣輕緩。

“請吧。”

古長豐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好。”

安奇生端起酒杯,也是一飲而儘。

他是神意凝聚的人形,這酒卻也非是實體,一入肚,頓時化作一股清流擴散,讓安奇生精神一震。

不由的脫口而出:

“好酒!”

“沉澱了這麼些年,自然是好酒。”

古長豐似乎很是高興,又自倒上兩杯酒,輕聲說著:

“這天下原本是沒有陰神可喝之酒水的,我當年為了釀這酒,也是費了不小的功夫。”

“功夫沒有白費。”

安奇生捏著酒杯,沒有多喝。

又是一杯酒水下肚,古長豐突然發問:

“可曾驅除韃虜,複我中原?”

突然聽到古長豐的詢問,安奇生有些發怔,隨即肅然開口:

“正如先生所願。”

“好!”

古長豐胸膛起伏一瞬,看向安奇生的目光頓時更多了幾分柔和:

“很好啊......”

他死於炮火之中,魂歸此界,但故鄉終究是一分牽絆,此時聽聞,即便自身已死,還是頗為欣慰。

說起玄星,氣氛似乎有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安奇生似是感受到了什麼,卻也不在意,轉而開口詢問:

“古先生,你為何知曉我會到來?”

“我知曉會有人來,卻也不知曉來的人會是誰。”

古長豐似乎心情極好,自斟自飲,一連喝了三四杯酒下肚,才緩緩開口:

“你也應當有一張不知名古卷吧?”

不知名古卷?

安奇生心中一動,已然知曉,古長豐說的是道一圖的碎片。

他剛來此界沒多久,就曾感應到道一圖的碎片波動。

隻是,古長豐不知道一圖的來曆,信息?

“不錯。”

心中泛著念頭,安奇生微微點頭。

“這古卷神妙無雙,縱然破碎,也終會歸一,古卷在此界,自然遲早會有人來,隻是沒有想到,會是與我來自一個世界的老鄉.......”

古長豐說到此處頓了頓,飲了一杯酒,才長歎一聲:

“可惜,你來的有些遲了。”

“願聞其詳。”

安奇生不為所動。

他知曉不久的未來皇天十戾將會出世,更有滅世大劫,但卻也不認為必死無疑。

隻是,卻也沒有反駁,想要聽古長豐如何去說。

“一萬多年前,我身死之時得逢奇遇來到此界,那時,眾生沉淪,萬靈皆為妖鬼之食,玄星之劫,比之此界,實在微不足道.......”

古長豐捏著酒杯,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我來此界之刹那,已然被陰煞怨憎之氣侵染,當日已成妖鬼,幸我還有幾分道行,借助白骨一架,保留下一線靈光......

如此,渾渾噩噩十年,方才肉白骨,活死人,煉出筋骨皮肉,又三年,方成法相......”

聽著古長豐的訴說,對照著諸多傳說,安奇生漸漸了然。

應當是玄星之上,古長豐隻身赴死,葬身炮火之中,鋪天蓋地的炮彈洗禮之下,他根本沒有生機。

生死之間,應當是他所得之‘道一圖’碎片覺醒,亦或者是碰到了宇宙置換,方才來到皇天界。

他所來之時,當是上古之末。

那時之天下,皇天十戾橫行四海五陸,天地間眾生沉淪,萬靈哀嚎,人間如同地獄。

其陰魂之身,被比此時強盛千百倍的陰煞之氣瞬間侵染。

若非依托於一架白骨,當時就已淪落成毫無靈智的妖鬼了。

而這,應當是古長豐所經曆的唯一的劫難。

之後,就是他開掛一般的人生。

十年,自白骨化生成人,又三年,成就法相,再六年,在前無古人的道路之上,推演走上了純一的道路。

其後,則是漫長的三百年。

三百年中,他行走四海五陸,斬妖除魔,扶危救困,最終迎戰皇天十戾。

這一場戰鬥,耗時不知多久,直至皇天十戾全部被其鎮壓,上古,也宣告終結。

迎來了他的時代,中古。

“妖鬼存世之根基,是天地間人之七情,天之五毒,陰煞怨憎之氣。那時之天下,怨煞之氣太過凝重,人無人倫,更無任何律法可言,百鬼日行,人為口糧.......

偌大的天下,四海五陸,人族隻剩了百多萬人而已,且皆活在一些元神真人的庇護之下.......

而那些元神真人之所以能存活,不是因為他們足夠強,而是皇天十戾需要他們培養‘食材’。”

古長豐輕描淡寫的說著:

“那十頭老妖,最喜吃修行者的元神,腦髓。”

安奇生卻能感受到那其中的殘酷,陰煞怨憎之氣的濃鬱,將會造成陰鬼殺之不儘,殺之又生的可怖局麵。

“陰鬼殺之不儘,皇天十戾不死不滅,我殺了足足三百年,從中陸殺遍五陸,殺遍四海......

終於,我明白,吞鬼之法不能救世,隨傳魁星......”

古長豐指了指對麵魁梧醜漢的虛影。

這,是他的第一次嘗試。

也,是魁星之道的由來。

安奇生點點頭。

魁星,文武雙判,牛頭馬麵,黑白無常,這,應當是陰司體係建立之前,古長豐救世的七條不同道路。

不問可知,他失敗了七次。

“點化,超脫,審判,殺戮......我嘗試了太多次,可惜,終究無法,一如魚落大海,欲要喝光四海般可笑,妖鬼殺不勝殺,殺之不儘......”

古長豐說到此處,麵色有了幾分柔和:

“幸得七位小弟隨我,終究不算毫無用處。”

“最後一次嘗試,就是幽冥陰司?”

安奇生開口。

“不錯。”

古長豐點點頭:“七次失敗,雖然無功,卻也順便鎮壓了皇天十戾這十頭老妖鬼,也同樣成了我開辟陰司的基石。”

“但某種程度上來說,陰司也失敗了。”

安奇生也歎了口氣。

失了幽冥府君鎮壓,就土崩瓦解的體係,算不上成功,更不必說,皇天十戾也將會脫困而出。

“人之道,我走到了儘頭,可惜,縱然如此,也無法承載古往今來,更加之未來的所有陰煞怨憎之氣.......

我之內景天地,毀於陰煞之中,雖成幽冥之界,卻到底未儘全功,歲月流轉,陰煞終究誕生,治標不治本.......”

古長豐說到此處,神色少了幾分隨意,多了三分嚴肅。

“是以,你想斬滅這一切的源頭?”

安奇生接過他的話頭。

幽冥的潰敗,陰司的坍塌,輪回的消失,天機的紊亂,就在古長豐的那個念頭之中。

不過,換做他是古長豐,這一步也勢在必行。

治標不治本,一日一日的壓製,終將會引來更為可怖的爆發。

隻有自源頭斬滅隱患,才有可能一勞永逸。

“不錯。”

古長豐點點頭:

“我固然能鎮壓那十頭老妖萬年,十萬年,但我,終歸不能永存,我若死了,誰又能橫壓天下?”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身側的兩個孩童,桌上的古書,對麵的大漢,門外的牛馬,板車,長長的歎一聲:

“可惜,我失敗了,對不起七位小弟,也對不起小九......他,本該承接我之道,成為幽冥府君.......”

失敗的代價很大。

幽冥的封閉,輪回的坍塌,陰司的停擺,城隍的失控,已經,自身的隕落。

安奇生也為之默然。

古長豐不可謂不強,自孤魂白骨之身,一步步登頂天下第一,橫壓天下,鎮皇天十戾,掃滅妖氛,開幽冥容納天地間一切陰煞怨憎。

開輪回消減天地罪惡,立陰司城隍調度天下鬼神,扶龍庭,統合中州。

何止是功德無量?

任何人但凡做到其中一件事,已然能夠名垂千古,更不必說,他一個人做成了所有事。

隻差一步,若其自根源處斬斷一切災劫霍亂的源頭。

其必成此界古今未來的第一人。

成為不朽豐碑一樣的存在,

但即便未做成最後一步,其道理踐行一界,已然是賢人、聖人、至人了。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古長豐自斟自飲,喝空了酒壺,吃完了下酒菜,看向安奇生,泛起一抹複雜的神情:

“你,比我強。”

迎著古長豐的注視,安奇生卻已然知曉了他失敗的原因,不由的搖頭歎息:“靈氣有毒......”

此時,他哪裡還不知道。

古長豐失敗在何處。

一時也有些感懷。

一切能做的,他已然做到了最好,誰又能想到,卻栽在了這最為尋常,最為微不足道的靈氣之上。

他說自己比他強,並非自己正比他強,而是因為他,並未中這‘靈氣之毒’。

“靈氣有毒......這個形容,的確很合適。”

古長豐有些默然。

他煉出筋骨皮肉之時,已經知曉了‘靈氣有毒’,可惜,他陰魂入界,無有體殼廬舍,十年渾渾噩噩,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

已然被徹底侵染了。

縱然他之後立刻察覺了不妙,卻也沒有了挽回的餘地,十年侵染,靈氣之毒已然烙印在他的本我慧光之中。

哪怕他修成法相,修成純一,直至道大成。

也不能挽回了。

“此非戰之罪。”

安奇生心中也有些複雜。

古長豐天縱奇才,絕靈之地二十許已然成就見神不壞,在皇天界,也是橫壓無敵,奈何.......

換做他處於其當時的位置,隻怕也做不到更好了。

古長豐隻是搖頭:

“我死不足惜,可惜,卻累天公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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