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舉辦的宴會，沒有讓劉龍父子名聲大噪。

甚至連李東不聲不響地並購了鵬飛地產，也照樣沒有掀起大波瀾。

真正引起轟動的，是李東都沒想到的江北互助協會。

他信口開河的江北互助協會，甚至連名字都是隨口說的，可不到一天的時間，這個還未成立的協會就傳遍了政商兩界。

第二天，一上午的時間，李東起碼接到了超過十個以上的電話。

打電話的人身份也很特彆，有江北本地的商界大佬，也有江北和其他地方的一些經濟專家名人，還有幾個則是江北籍的外地巨商。

這些人打電話給李東，目的就一個，詢問加入協會事宜。

這結果著實出乎李東的預料，還沒影的江北互助協會連章程都沒，怎麼加人。

李東沒辦法，隻好解釋了一陣，敷衍了大家幾句，這才一臉鬱悶地掛斷了電話。

電話一掛斷，李東便頭大道：“怎麼回事？就一個協會而已，江北這樣的協會也不少吧，甚至還有半官方的江北商會，也沒見這些人上心啊。”

見李東自己都一頭霧水，剛趕回來的袁成道一臉懵逼道：“李總，您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李東和袁成道大眼瞪小眼，顯然不太理解這家夥為什麼這麼驚訝。

袁成道有些懵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東有些無語，問道：“這時候你怎麼回來了？這麼早，昨晚連夜趕回來的？”

“是啊！”

袁成道欲哭無淚，點頭道：“昨晚連夜趕回來的。”

“魯省有急事？”

“沒有啊。”

“那你……”

袁成道哭笑不得道：“不是聽說你要成立江北互助協會麼，我尋思著這麼大的事，得提前趕回來籌劃一下才行。之前我給您打過電話，不過一直沒人接，我就直接回來了。”

“你為這事回來的？”李東有些不解道：“這事怎麼連你都知道了？”

“李總！”

袁成道快崩潰了，哀怨地看著他道：“您是故意逗我的，還是真沒想過江北互助協會將會成為什麼性質的平台？”

李東這時候都快憋屈死了，忍不住道：“什麼逗你不逗你的，我說的這個江北互助協會根本就是沒影的事。而且我之所以說這個，也隻是想逼迫一些人下定決心加入進來。”

李東說完又將許聖哲準備聯盟的事說了一遍，卻不想袁成道聽完急忙搖頭道：“李總，錯了，大錯特錯！”

李東皺眉道：“什麼意思？”

袁成道也坐不住了，站起來道：“李總，原本我還以為你想通了，現在看來你根本還沒想通！”

“什麼聯盟換股，這些都是不靠譜的事。先不說這麼多家公司換股之後產生的混亂，到時候怎麼去協調都是個大問題。你們想的太簡單了，事情哪有這麼容易。”

“還有，德隆係的破滅，難道你們還看不懂嗎？國內不適合財團，也不需要財團。”

“組織這個聯盟，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沒想到您居然還想著逼迫彆人加入，這更是錯上加錯！”

“李總，你們的眼光太過於局限了，您該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不單單是您，還有許聖哲，以前我還聽說他很厲害，現在看來，許聖哲也就一般，這種人可能會成為一個賺錢的商人，可永遠不會成為一名優秀的企業家！”

“……”

袁成道不但對許聖哲這些人一頓鄙視，連李東也不例外，被損的夠嗆。

這家夥這次大概是放開了，哪怕看到李東臉色轉黑也不在意，一連連損帶罵地說了十多分鐘。

等到最後，袁成道才吐了口氣坐下冷靜道：“李總，如果您是這個想法，那今天便讓我離職吧。”

李東皺著眉不快道：“你威脅我？”

“不是，我隻是不想留在一家看不到前途的企業當中。”

“袁成道，說話要說明白，遠方怎麼就沒前途了？”

“遠方現在還可以拯救，一旦成立了聯盟，內憂外患，我看不到前途！”

“那你說，聯盟到底怎麼不好了？”

袁成道搖頭道：“不是不好，而是根本不切實際！十多家大型企業，你想指哪打哪？可能嗎？這些人都是商界老油條，胡明、紀元忠這些家夥難道真能聽你的？”

“一旦利益有損，那就是聯盟破滅之時。這些人到時候不拖你後腿就不錯了，你還指望他們幫你？”

“而且各家企業體係前景都不同，你隨便換股，這是對遠方最大的傷害！”

“你總是想一勞永逸，總是想走幾步捷徑，這不應該是您做的！李總，醒醒吧，這是商場，不是童話世界！”

“您把一切想的那麼美好，把一切都當成順風順水應該的事，可最後吃虧的隻會是你自己！”

“我不為你惋惜，我隻是有些為遠方感到惋惜。”

袁成道說完這幾句，起身微微朝李東鞠了個躬，輕聲道：“抱歉，辜負您的信任了。魯省那邊我會做完我該做的事，然後您便可以派人來交接了，離職報告回頭我會送過來的。”

李東一言不發，就這麼盯著他。

等他轉身要走，李東才宛如受傷的野獸一般，沙啞著嗓子悶聲道：“袁成道！你不要跟我來這套，我就問你，我到底哪做的不好了？還有，你既然為了江北互助協會回來的，那肯定是讚成這事的，為什麼現在又反對？”

袁成道回頭看著他，臉上帶著些許失望之色，輕聲道：“我讚成的是江北互助協會，而不是聯盟，您還是不懂我的意思。”

“呼……”

李東長長吐了口氣，使勁揉了揉臉頰。

此時此刻，李東真的想破口大罵幾句。

多日來的算計，多日來的謀劃，統統都被這個家夥當成臭狗屎一般給否決了。

不，不是否決，而是棄如敝履般地扔在地上踩了又踩。

李東很想揍人，很想讓他馬上滾蛋，可很想不代表李東真要這麼做。

袁成道是個人才，是個見過大世麵的人，是個在很多跨國集團有過任職經曆的能人。

雖然李東有時候很自我，可不代表他真的自我到無可救藥。

冷靜了一下情緒，李東恢複平靜道：“你是說你支持的隻是協會，也就是類似於江北商會那樣的產物。可江北商會現在這幅樣子，我比你更清楚，內部根本沒有什麼互助一說，各人都是自掃門前雪，成立這樣的商會有意義嗎？”

袁成道也不急著走，搖頭無奈道：“李總，那你就錯了！江北商會沒你想象的那麼弱，現在之所以散沙一盤，那是因為沒有一個得力的組織者。是人就得生活在圈子裡，無論是大圈子還是小圈子，圈子總是存在的。”

“商界有商界的圈子，江北商會算是一種。不過江北商會隻是地方性商幫，加上現任領袖沒能得到大家的擁戴，所以才會成了養老喝茶的地方。”

“而當我在泉城聽說您要成立江北互助協會的時候，您知道我有多激動嗎？”

“我以為您想明白了，我以為您終於理解什麼叫現實了。”

“可當我聽到您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一個聯盟，您知道我有多失望嗎？一個內部傾軋不斷的聯盟，一個人人都要爭權奪利的聯盟，這樣的聯盟有意義嗎？”

“商圈沒你們想象的那麼小，您知道其他人為什麼打電話給您要加入嗎？”

“如果您還不理解，那我告訴你，因為大家看到的是江北協會的潛力，而不是您那所謂的聯盟潛力！”

“聽說過泰山會嗎？聽說過華夏同學會嗎？去年成立的江南會和華夏企業家俱樂部您知道嗎？”

“您如果不知道，那我勸您應該好好了解一下！什麼才是企業家該做的，什麼才是真正的互助，什麼才是真正的康莊大道！”

“一個聯盟能做什麼？什麼都做不了！”

“我知道您是急了，想加快企業的發展速度，想通過其他人的幫助，讓遠方走的更快一點，更穩一點，可不代表隻有財團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除了您所謂的聯盟，其實您不屑一顧的圈子才能真正成為您的得力臂助！”

“史玉柱為什麼能東山再起，段永基為什麼要幫他？03年末，四通以12億收購了腦白金，難道真的是因為腦白金值那麼多錢？”

“都不是！”

袁成道情緒激動道：“那是因為他們都是泰山會的成員之一！所以當初巨人麵臨危機的時候，整個泰山會的成員都想法設法地幫他東山再起！”

“除了泰山會，去年成立的江南會和華夏企業家俱樂部也一樣。無論他們當中誰遇到了困難，其他人都會竭力相助，難道是他們錢多的花不完嗎？不是！”

“因為他們明白，幫人才能幫己，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這才是長盛不衰之道。”

“也許您說聯盟，他們當中也會出現，可他們絕不會拿自己的集團股份進行彼此勾連。他們隻會拿一些錢出來，成立一個依托於集團之外的公司或組織，而這些組織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表明一個合作的態度。”

袁成道說了很久，舉了很多例子。

李東一直聽著，過了很長時間，李東才道：“那他們是如何保證這個圈子能做到萬眾一心的？”

袁成道嗤笑一聲，仿佛有些不屑，又仿佛有些無語，淡淡道：“不需要保證，他們之所以這麼做，靠的是前瞻和度量，以及眼光。”

“在組建這個圈子的時候，他們就不斷地篩選，篩選，隻有那些真正有眼光有度量的人才會被他們接納。”

“兵貴精而不在多，一群烏合之眾能給你和遠方帶來什麼幫助？”

“隻有一群真正的精銳企業，有上進心的企業，以及有前瞻的領袖，才能做到這一點。您說成立江北互助協會的時候，我以為您的想法就是這樣，我以為您準備用自己的影響力，構建一個屬於你自己，屬於遠方的圈子。”

“可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你還是糾結於一城一地的得失，還在想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可你不知道，當你為內部傾軋頭疼的時候，彆人已經甩你很遠很遠了。”

“永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哪怕有了屬於你的圈子，這也隻是一個附屬產物。圈子可以依靠，卻不可以當做救命稻草，如果你連這點都做不到，那我覺得你還是繼續做你的獨裁者，這樣也許更好一些。”

“……”

袁成道這次是真走了，李東也沒挽留。

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看著天花板不知道想些什麼，想了很久很久。

袁成道話裡話外的意思表露的很明顯了，圈子可以有，利益同盟也可以有，但是最好能做到君子之交淡如水。

當然，不是形容感情淡薄，而是要做到利益分明。

不要把大家的利益都糾纏在一起，彆人遇到了困難，大家可以一起幫忙，但是不能過度涉足其他企業的運行和發展。

同樣的，他也不希望彆人的手插足到遠方來。

尤其是許聖哲這批人，這批在袁成道看來隻知道爭權奪利的人，也許袁成道覺得沒有他們，遠方會發展的更好更快也不一定。

他火急火燎地趕回來，想的隻是為李東搭建一個人脈平台。

邀請一些誌同道合的，有前瞻眼光和能力的朋友，一起互幫互助，彼此相扶一起成長。

而不是李東他需要的那種財團組織，這在袁成道看來很傻。

浪費大量精力不說，效果也不見得儘如人意。

加上內部人心不齊，弄不好最後還會被反噬一口，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一旦交叉換股之後，遠方一旦遇到危機，這種可能性很大。

其實還有一點袁成道沒說，那就是他覺得現在的遠方發展的速度夠快了。

李東缺的其實不是錢，也不是繼續加快速度，而是穩紮穩打。

一個誌同道合的圈子足夠李東所需所求了，再盲目地擴張有意思嗎？

圈子的作用是為了給李東保駕護航用的，而不是李東需要的金錢支援，李東根本就沒明白他需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