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馬興盛引著李東幾人上樓會談的時候。

樓上，總裁辦公室。

何明正在和人通電話。

平時帶著些許高傲和清高的何明，此時此刻卻是滿臉漲紅，汗流浹背。

電話對麵的人顯得很生氣，斥責聲不斷傳出，這時候要是何明旁邊站著人，一定能聽到對麵傳來的訓斥聲。

“何明，你是不是覺得去了企業，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還是你覺得，商界的企業家都是白癡？

誰給你的權利，改變原本製定好的方案政策！

你知不知道，為了讓你順利執掌百聯，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你是白癡嗎？

還是你覺得，你比寧總更強？

……”

連白癡的話語都冒了出來，顯然對麵的人很憤怒。

百聯作為千億級彆的零售集團，在百貨行業一直稱尊，哪怕這兩年勢弱一些，也不是說誰都能當空降兵的。

而何明能空降百聯，甚至還要壓過馬興盛一些，自然離不開彆人的運作。

其實何明的到來，本來就有些奇怪。

馬興盛上半年才從滬市國資委空降，按理說，董事長屬於空降兵，總裁更適合本土提拔才對。

而結果卻是讓人意外，滬市國資委再度插手，百聯總裁再次選擇了從國資委係統空降下來。

一下子來了兩位國資委的人，而且明顯還不是一邊的，滬市國資委自己打自己的臉，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為了運作這些，甚至想通過何明執掌百聯，何明背後的人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原本一切都欣欣向榮，何明背後的人接連出手，付出不小的代價，先後拿下了農工商和永輝。

為此，對方可以說是下了血本。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百聯拿下農工商和永輝，已經成為華夏第一大零售商，甚至還要超越國美、蘇寧、遠方三家。

而且對方還有殺手鐧，到了關鍵時刻，甚至能掌控大半的華夏零售體係。

讓何明接觸銀泰和淘寶，也是何明背後的人，經過整個團隊和一些業內頂級企業家聯合才給出的方案。

不過畢竟不是對方親自操刀，何明才是百聯總裁。

方案自然是交給何明來實施，誰知道在拿下農工商和永輝之後，何明覺得一切都太簡單了。

簡單到，根本不需要彆人耳提麵命。

來之前，彆人一再提醒，遠方不可小覷，能不能掌握華夏大半的零售體係，遠方是最大的對手和敵人。

剛開始，何明倒是有些警惕。

可幾次下來，無論是拿下農工商還是永輝，都順利的不行，遠方根本都沒什麼反應。

這下頓時讓何明放鬆下來，心裡不再顧忌。

昨天和沈國俊會談的時候，何明倒也不是說不想談，隻是覺得銀泰地位沒那麼高，稍微拿捏一下而已。

之所以有這種感覺，主要還是因為銀泰連永輝都比不上。

何明這種從政界轉入商界的人，更喜歡看的還是一些數據。

今年的數據不說，去年永輝在零售行業起碼還進了前五十，銀泰卻是沒進，這就讓何明覺得，銀泰不過如此。

他連永輝都拿下的這麼簡單，更彆說銀泰了。

抬抬架子，拿捏一陣，這本來就是他們這些人的習慣。

加上昨天沈國俊和他“相談甚歡”，更是讓何明覺得，放高一些姿態問題不大，以後真要拿下了銀泰，也方便管理。

可誰知道，才過了一天，就被身後的人知道了。

更讓何明憋屈鬱悶的是，對方連問都沒問，電話一通，就是訓斥，不斷的訓斥。

這讓最近有些飄飄然的何明心裡愈加憋悶和惱火起來。

不過他也明白，自己在對方麵前，隻是個馬前卒，被訓斥也隻能忍著。

這邊電話中還在訓斥不斷，辦公室門卻是被人敲響了。

何明猶豫了一下，還是打斷道：“程總，我這邊來人了……”

對麵的人發泄了一通火氣，大概也知道差不多了，聞言哼道：“何明，你好自為之！

另外我聽說今天李東來百聯考察，你居然避而不聞，全都交給了馬興盛，何其愚蠢！

再這麼下去……”

那人沒再說，卻是以冷哼收尾，直接掛斷了電話。

何明臉色顯得有些難看，見敲門聲還在繼續，頓時惱怒道：“進來！”

等門一開，見是馬興盛身邊的工作人員，何明更為惱怒道：“我耳朵還沒聾，用得著敲好幾次嗎？”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接著就臉色僵硬，乾巴巴道：“何總，我……我……”

何明吐了口氣，蹙眉打斷道：“好了，下次注意，有什麼事快說。”

工作人員見狀沒敢多說，連忙道：“樓下李總、沈總還有馬總幾人聯袂而來，董事長讓我和您說一聲……”

“誰？”

何明挑眉道：“李東、沈國俊都到了？還有誰來了？”

“阿裡的馬總。”

“馬昀……”

何明眉頭緊皺，接著就擺擺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我待會就到。”

工作人員也不多說，急忙小跑著離去，臨走的時候匆忙之下也忘了關門。

這讓何明更為惱火，企業就是企業，上下尊卑一點都不分明。

換成在體製內，這種人一輩子都彆想往上爬。

心裡暗罵一聲，何明也沒繼續去想，尋思了一陣，何明端起自己的茶杯，往會客室走去。

等他出了辦公室，往樓上的會客室走去，剛剛經過的兩個員工不由低聲嘀咕道：“何總又去開會了？”

“大概是吧，我聽說李東來了。”

“何總啥都好，來了咱們集團之後，乾了不少大事，算是給我們出了口氣。

可每次看何總端著個大瓷缸，都感覺有些違和。”先前說話的員工忍不住笑了一聲。

另一人急忙道：“小聲點，被聽到了你就完了……”

見同伴緊張不已，先前說話的人撇撇嘴，咕噥道：“怕什麼，又不是找不到工作，還以為鐵飯碗呢。”

百聯雖然是國企，可國企的普通員工和彆的企業員工其實也沒太大區彆。

論起來，工資還要更低一些，也就福利稍微好點。

可這年頭，不少民營大企業，福利待遇不比國企差，他們又不是旱澇保收的公務員，重視是有點，可也沒害怕到丟了飯碗就沒飯吃的地步。

嘀咕歸嘀咕，最近百聯行情見漲，說話的員工也不想為了這點小事丟了工作。

兩人沒再議論何明，不過心裡還是有些好笑，何明和馬興盛都是國資委出身。

馬興盛年紀更大，資曆更長，可馬興盛進了百聯，倒是放下了架子。

反而是何明，年輕的多，在體製內待的時間還沒馬興盛長，反而架子要更大一些，喜歡端著。

要不是何明來之後，讓百聯一掃頹勢，恐怕早就有人看不慣他的行為了。

……

會客室。

馬興盛笑道：“我年紀雖然大了，可現在也在學習網購。

我們家的年輕人，也都在用網購。

李總和馬總都是電子商務領域的翹楚，對華夏零售行業……”

馬興盛稍微捧了幾句兩人，也沒慢待沈國俊，其實在很多人眼中，尤其是老一輩商業人士眼中，沈國俊的地位還要超過馬昀。

這兩年，電子商務雖然有冒頭的跡象。

可整體大環境下，電子商務對傳統零售領域的影響還沒那麼大。

真正讓馬昀為眾人所知，說實話，還有李東的功勞。

要不是李東，這時候的馬昀，名氣並不大。

而李東名氣是真的大，加上他和馬昀幾次對壘，又是和馬昀對賭，又是和馬昀一起在互聯網大會上出風頭，這才讓馬昀名氣日漸高漲起來。

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電子商務還沒大肆衝擊傳統零售行業之前，馬興盛對馬昀倒也沒想象中的重視。

客套幾句，算是捧個場，人老成精，馬興盛混跡這麼多年，自然明白無緣無故得罪人沒意思。

馬興盛是這麼想的，不代表所有人都這麼想。

就在幾人攀談的時候，會客室門敲響了一下。

接著何明就端著茶杯推門而入，一看到眾人，何明就笑容滿麵道：“李總，沈總，實在是怠慢了！”

說罷，何明又對馬昀和馬興盛笑道：“馬總，董事長，剛剛有點事要急著處理，來遲了，抱歉抱歉！”

從招呼上，就能看出，在何明心中，李東和沈國俊要比後兩者重要一些。

馬昀，搞互聯網的，在何明眼中，淘寶也就一個第三方平台，其實和他交集不多，也用不著重視。

要不是背後的人說可以嘗試一下和阿裡合作，何明還真沒這個想法。

這也是目前大部分國企的想法，穩定為主，這些新興產業，等真正見到了效果，再說要不要引入的事。

而現在，效果還不算太明顯。

遠方這邊是特例，其他零售集團，電商方麵的成績不是太突出，反而耗費了大量資源和精力。

何明沒太重視，那是必然的。

當然，何明也不是真傻，雖然有些側重點不同，也沒真的置之不理，還是打了招呼的。

何明一到，眾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去。

李東和馬昀之前都猜測百聯的幾次大手筆，就是出自這個剛來不久年輕總裁。

兩人剛剛和馬興盛交談了幾句，大致確定，應該不是馬興盛帶來的變化。

現在何明露麵，兩人自然都起了幾分興趣。

至於何明打招呼上的差異，眾人都沒太在意，馬昀根本就沒這種想法，自然也沒去深想。

而李東，一般都是和商界人士打交道，也沒那麼多彎彎繞，會在這些小問題上糾結。

場中，大概也就馬興盛注意到了這些，眼中泛過一抹冷意，卻是沒表現出來。

馬興盛笑著起身，幫眾人介紹了一下何明。

等雙方各自打過招呼，李東就笑嗬嗬地打趣道：“何總，這次永輝的事你們可是不地道，保密工作做的可是連我都瞞過去了。

正當的並購麼，弄的跟保密戰似的，知道你們並購永輝的時候，可是嚇了我一跳。”

這邊馬興盛剛準備接話岔過這個話題，不過他沒何明動作快。

他還沒開口，何明就笑嗬嗬道：“見笑，見笑了！

永輝的事不值一提，規模也就一般，而且路線單一，我們也就是順手而為……”

他話音未落，李東和馬昀就對視一眼，顯得微微有些詫異。

倒不是說何明謙虛，永輝現在好歹被百聯並購了，永輝又是張璿鬆的心頭肉。

何明捧上幾句，那倒是沒問題，現在看似謙虛，卻是踩了永輝一腳，這要是讓張璿鬆知道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哪怕隻是逢場作戲，彆人說你兒子醜八怪一個，你恐怕也不樂意。

李東說這話的意思，其實也不是為了挑撥，就是想打開話題，多試探幾句。

結果何明反應倒是有些出乎他們的預料，幾句話下來，又忍不住打起了官腔。

李東嘴角微微上揚，等他說完了，又笑道：“何總謙虛了，在何總的帶領下，最近百聯可是成績突出……”

這話李東倒是真帶著幾分挑撥的味道了，畢竟百聯的老大可不是何明。

卻不想，何明大概是無視馬興盛習慣了。

李東幾句話一說，雖然之前有些小看李東，可何明也知道，李東在商界名聲不是一般的大。

被李東幾句話一捧，何明頓時從頭爽到腳，嘴上說著“不值一提”，臉上卻是笑容滿麵，對李東愈加客氣起來。

看到這一幕，再看看旁邊一言不發的馬興盛。

李東忽然笑了起來，一開始，他是真覺得何明不簡單。

他先前和沈茜說的時候，就猜測，百聯的手筆應該出自某位牛人，年紀40歲左右，可能和政商兩界都有些關聯，對新興事物接納性強。

對互聯網體係不排斥，有些高瞻遠矚的味道。

之前剛看到何明的簡曆的時候，李東還誇自己來著，自己果然料事如神，全都猜對了。

可真等見到何明，李東頓時有些自嘲，我他麼還真是自己給自己漲臉。

就這家夥，要說百聯的手筆出自他，而且還壓的馬興盛抬不起頭，打死李東也不相信。

除非何明真的能裝，裝的李東自己都懷疑自己了，那算他狠。

可李東覺得，這個可能性很低，有些人，一開口，你就能看出個大概來。

這幾年接觸的人多了，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過接觸交流。

高級彆的，低級彆的，李東不敢說幾句話全部都了解對方。

可大體上，還是能看出一個人性格來的。

何明，顯然不是自己猜測的那人。

這下子，李東頓時對他興趣不大了。

而馬昀，甚至沒再說話，李東能看出來，他當然也能看出來。

加上沈國俊說的那些，馬昀已經大致有了判斷。

百聯還是那個百聯，換湯不換藥。

起碼在兩人看來，馬興盛和何明，都沒有那個魄力和能力，一掃往日弊端，重新讓這艘零售巨艦起航。

而兩人是百聯董事長和總裁，既然不是他們，顯然是另有其人。

百聯內部，誰還能影響到他們？

李東猜測，變化，大概不是來自於內部，很可能是外部。

而誰對百聯會產生這樣的影響，又有能力去影響，李東心裡大致有了判斷。

既然知道不是來自於內部的變化，李東對考察百聯的興趣就不大了。

還是那個老樣子，沒什麼好看的，回頭自己再做了解好了。

當即，幾人寒暄客套了一陣，李東放了幾個空炮，連午飯都沒留下來吃，拍拍屁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