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嘴裡含著一顆程雲給她的糖,待那群女生全都上樓後,她才問道:“那些小姑娘……是你們這個世界的讀書人?”
看劇的程雲點了點頭:“嗯。”
女俠眨了眨眼睛:“你們這個世界女子也能進學堂念書的麼?”
“你不也念過書麼?”
“我那是我爹教我的,又沒進過學堂。”
“男女平等。”程雲言簡意賅的吐出四個字,頓了頓,又道,“我們這個世界是有九年義務製教育的,就是每個人最少必須念夠九年書。如果父母不讓兒女完成九年義務製教育的話,是違反義務教育法的。而九年義務製教育之後還有高中大學,大多數人隻要考得上,都會把它念完。”
“男女平等……”女俠喃喃念叨著這幾個字,糖都有點顧不上吃了。
“怎麼了?”程雲抬頭看向她。
“沒!沒怎麼!”女俠頓時回過神來,將自己那刹那的失神與軟弱收起,“那個什麼義務製教育……要是人家裡很窮怎麼辦?飯都吃不飽了還必須念書,這不是害人嘛!”
“義務製教育的學費很低的,我記得我以前最低隻交過五塊錢的學費。而如果你家裡真的窮到交不起學費和生活費的話,通常來說隻要上報到政府和教育局,都會有助學金和各種補貼的。”程雲說道,“要是窮困邊疆的少數民族就更不得了了,上學一分錢不花不說,還包吃包住,國家還倒貼你錢,又送米又送油又送衣服的,高考還給你加分。”
“這麼好?”女俠不敢置信的道,“你們這個世界的官府腦子有病吧!”
“這個彆說你搞不懂了,很多我們世界的人都不理解。”程雲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多說,繼續低頭看起電視劇。
女俠則一個人坐沙發上怔怔出神。
過了片刻,她才起身道:“我先上樓休息了,明天早上還得早起乾活。”
“嗯。”
晚上下班之後,程雲照例去找老法爺。他們說好了的,今晚上老法爺要為他鐫刻符文程序。
這套符文程序據說是兩百年前某個國家軍隊的標配,當時那個國家每名士兵都需要在身上鐫刻一套符文陣程序,而這套符文程序便是其中最基礎的組成部分。它由幾套基礎修複法術符文組成,作用是持續為攜帶者輸出複原能量以修複攜帶者身體的每一處損傷,包括最細微的肌肉疲勞、骨骼磨損甚至變形,目的是保持士兵身體的良好狀態。
老法爺回想了下,然後做出了些修改,重新設計了外形,剛好用在程雲身上。
“原本這套符文程序的外形是一個壯碩的人體輪廓,比較符合軍旅文化,但用在你身上就有點不恰當了。”老法爺在空中一點,兩個圖案的虛影便浮現出來,“加上反正也要改,我乾脆重新設計了一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保證構成符文不變,卻重新設計外形,可沒多少人能做到。”
程雲看著空中的兩個圖案,一個果然是壯碩的人形輪廓,像是一個壯漢,而另一個則是一個烈火驕陽的圖案,很是簡單。
“這是嘉諾王國的國徽,一輪驕陽,我隨便選的。”老法爺說道。
“你的國家?”
“嗯……我以前的國家。”
“噢,我並不介意。”程雲說道。
“那我就開始了,你希望把它刻在哪?”老法爺問道,“我將用反應較為溫和、環境適應性最好的百鳥牌顏料為你繪製,所以這個圖案在未激活時會呈現出近似紅色的顏色。而恢複能量本身會發綠色微光,所以當這個符文程序被激活時它大概會轉為黃色之類的,為避免惹人注意,你最好不要將它刻在外露部位。”
“那就……背心吧。”程雲現在也不經常去打籃球了,光膀子的時候還真不多,再說了,總不能刻屁股上吧!
“嗯,脫衣服吧。”老法爺說道。
程雲很乾脆的將衣服脫了,露出一具還算有肉的身軀,接著趴在了老法爺床上。
“因為我是手刻的,所以這個過程大概會持續三到四個小時。我會給你施放一個麻醉性的法術,然後你會昏睡過去。當你醒來,就完成了。”老法爺說道。
“怎麼感覺跟做手術一樣?不會有風險吧?”程雲愣道。
“嗯哼,倒是有失敗的可能,但風險是沒有的。”老法爺說,“你也知道我們的文明發展到這個程度,符文程序是非常複雜且精密的,一般沒有人可以做到手動鐫刻符文程序。而就算是我,也可能會失敗。”
“失敗會怎樣?”
“重來。總之你醒來後就好了。”
“好吧,您放手去乾,彆有心理負擔。”程雲說完,便不吭聲了。
老法爺淡淡笑了笑。
當程雲再次醒來,老法爺就站在一旁收拾著手中的東西,那是幾件陌生、小巧而精密的水晶器械,透著手術刀般的質感。
“好了?”程雲感覺後背涼颼颼的,摸出手機看了看,才過去兩個半小時,“看來很順利嘛!”
“嗯,的確挺順利的,不過你好似又做夢了,我感覺到了你的情緒波動。”
“有點印象?”程雲摸了摸後背,什麼感覺也沒有,“它長什麼樣啊?”
“這樣。”老法爺一指,兩麵憑空浮現的鏡麵將他後背的影像折射到他眼前。
一個大概雞蛋大小的簡約驕陽圖案出現在他背心,像是紋了個紋身,但是要比紋身淡很多,呈現一種有些奇怪的紅色。
“多謝。”
“不客氣。”老法爺說,“我明天早上離開,五號早上十點回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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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剛巧入秋,渝州天氣轉涼之際。
那人名叫季青臨,年輕時因獨鬥西域武學大師並將其掌斃於大漠而聞名,後來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強者,最終因涉及青肅武庫一案名聲到達頂點。隻是後來不知為何,他在江湖上忽然沒了蹤跡。有傳聞說他是被那位武學大師的後人尋仇殺死了。
昔日頂尖高手蹤影重現,原是成了家隱匿世外山村。這則消息如滴入清水的墨,在江湖上迅速暈染開來。
當時殷女俠正在橫州與渝州的交界之處為一群行腳商人做護衛,聽見這則消息頓時意識到自己揚名的機會到了!於是她咬了咬牙斥‘巨資’買了一把好刀,星夜兼程,花了兩天趕至這個名為危崖村的山村。
彼時已有不少渝州江湖人趕到,殷女俠還能從中分辨出幾個熟悉麵孔——大多是曾一起受雇於人或因什麼原因交過手的。
可那耳鬢已見白發的季青臨竟似寶刀未老,連殺三個年輕挑戰者,威懾眾人,一時竟無人敢上前叫戰!
隻見殷女俠從懷中拿出一個擠得乾癟的冷饅頭囫圇塞進嘴裡,稍作休息,便不再猶豫,提著刀擠出人群望向季青臨——刹那間她雙眼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前輩,晚輩殷丹。”她一身單衣被山上的涼風撩起,氣勢很足!
沒有多餘的話要說!
雙眼如刀,身法如電!
兩人一個持一口斑駁鏽鐵劍,一個提一柄秋水雁翎刀,瞬間對撞在一起。
季青臨身法矯健,一身功夫名不虛傳,前期竟壓得殷女俠連連敗退,沒多久便在殷女俠臉上留下了那可怖一劍。
可他終究多年未踏足江湖,一攻一閃都顯僵直之意,且遲暮之年的他體力如何比得上正當年輕的殷女俠,更可況連經三輪大戰已讓他成強弩之末。殷女俠隻稍微堅持了一會兒他便疲態儘顯,最終在他仿佛拚上年輕時所有驕傲的反撲中,殷女俠險勝一招,勝了!
季青臨倒在地上,麵如死灰,他的鮮血漸漸順著泥土的坑窪蔓延開來。而殷女俠就站在他麵前,仿佛已預料到了他不久之後的死亡。
兩人的目光好似無意的交接在一起。
那一刻,殷女俠心中大震!
季青臨眼中沒有她想象的怨恨、不甘之類的情緒,當然也不淡然,更多的是一種悲哀和無奈,一種對命運無法抵抗的畏懼。他好似早已在腦中想過千百次這一刻,於是也做足了心理準備。
順著他接下來的目光,殷女俠才看到了他現在的家人,和自己想象中那種本該出現在季青臨眼中的怨恨情緒。
一個打扮樸素卻美貌猶存的婦人抱著兩個怒吼著要衝上來為爹爹報仇的小兒子,她身邊還站著一個被嚇呆了的少年女兒。
一個家庭就此破滅。
有人上來檢查季青臨的傷勢,有人上來與殷女俠搭話,也有人麵露遺憾之色,甚至有人躍躍欲試的想和殷女俠過兩招。
可殷女俠隻覺恍恍惚惚,最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個地方的。
她倒是留下了自己的畢生積蓄,買了刀後就剩三個銀坨,綜合購買力拿到現代的話估摸著也相當於一兩萬塊錢。
傍晚天氣陰沉沉的,她找了一座破敗的廟子縮在牆角,呆呆看著外麵,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她開始思考何謂江湖,最後竟覺所有英雄豪傑竟都如戲架子上的木偶般,做著一些供說書人拿來取樂於人的事。而說書人好歹能賺上幾個茶錢,江湖人卻要賠上一生。
她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從這件事情中,從季青臨的眼中,從那些圍觀的熟悉的陌生的江湖人身上……
當漫天驚雷化作雨點漱漱而下,這片山林迅速降溫,殷女俠獨自縮在初秋時節的破廟中瑟瑟發抖,平生第一次懷疑自己的人生和信仰。
三天後,她背負著刀走出這間破廟,單薄身影轉瞬間就被山林所隱沒。
她如願揚名了。
……
清晨,程雲也感覺到了,這一戰的確對殷女俠的人生十分重要,讓她記憶深刻,可謂她人生的轉折點。
然後……倒頭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