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程雲回到老家後，他終於丟下了大廚的活兒，轉而降格成了一個燒火的。

所幸，他還挺喜歡燒火的。

農村裡的土灶很大，會專門留一片區域來放柴燒火。擺一根矮板凳，燒火的人坐在板凳上機械的往灶裡送著柴，烤著火，既可以和聚集在廚房裡的親人們一起聊著隻有一家人才能聊的話，也可以盯著火焰慢慢的發一個小時的呆放空思緒。

小時候程雲就很喜歡擠灶旁，和一起燒火的哥哥姐姐們聊著天，或者一個人低頭玩著手機，那種感覺非常舒服。

而且這活兒也要比掌勺簡單多了。

灶中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還有火焰熊熊燃燒的聲音，頭頂上是程雲大伯用鍋刷洗著大鐵鍋的聲音，一下一下的很有節奏。

沒一會兒，小蘿莉忽然躥到程雲身邊，在他旁邊蹲了下來。它抬頭看了看他，又扭過頭和他一起盯著灶中的火，星空般的雙眸被火焰映得閃閃發亮。

程雲低頭看了它一眼，笑了笑，伸出手摸著它的小腦袋，問道：“怎麼？不在外麵和程煙一起玩了？”

小蘿莉享受般的微眯起眼睛，聞言又將眼睛睜開，露出一絲不屑表情。

切！那隻愚蠢的凡人，本王怎麼可能和她玩得到一起去？

接著它又不滿的看了眼程雲——

還有，你不要老是說得本王就像是那種普通的貓一樣！

很快小蘿莉又眯起了眼睛，一邊感受著灶中火焰傳來的些微灼燙感，一邊感受著這隻人類溫熱的掌心在它頭上摩挲的感覺。

程雲大伯很快發現了小蘿莉，笑了笑說：“你這什麼怪貓，不僅認人，還這麼黏人！”

小蘿莉閃電般的睜開眼睛，抬頭怒視著程雲大伯，並隨著程雲大伯的身影晃動而微微晃著腦袋。

切菜的程雲大娘轉過身，說道：“這小東西這麼漂亮，可莫在灶台邊弄臟了。”

程雲笑著道：“不會的。”

小蘿莉則是一愣，轉頭認真的看了眼這隻凡人，露出有些驚訝又有些滿意的表情。

似乎沒想到這隻凡人說話這麼好聽。

程雲大娘又說：“不會啊，到時候要是弄得一身鍋煙灰，你想給它洗澡可比殺了它還難。”

小蘿莉微微揚起頭，傲視著程雲大娘。

本王天生百毒不侵、汙垢不染！

程雲大伯哈哈一笑，說：“要是等下被火把毛給燒光了，變成一隻禿貓，那才有趣！”

小蘿莉立馬繼續怒視著他。

這時程雲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一些久違的聲音，讓他感覺有些親切。他眼睛一亮，立馬看向外麵。

“好像三姑四姑他們到了。”他說。

“多半是。”程雲大伯看了看表，“十點半，也差不多該到了。”

“叫他們進來幫忙。”程雲笑了笑。

小蘿莉轉頭有些疑惑的盯著他，然後又狐疑的看向外麵。

三姑、四姑……

這對它來說又是兩個新名詞。

程老爺子膝下五個兒女，明麵上夭折了一個，實際上是早些年家窮，恰逢那樣一個時代，第五個女兒養不起，於是送人了。自此再無音訊。程教授是二兒子，除了前麵兩個兒子外程老爺子還剩有兩個女兒，也就是程雲三姑和四姑，大家關係都很好。

三姑叫程素萍，四姑叫程素雨。

三姑嫁了個修車師傅，叫馮鬆豪，性格有點吝嗇，但為人老實本分，前幾年把修車鋪開到了縣城裡，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他們生有一女一子，便是程雲的表妹和表弟。表妹叫馮玉嘉，剛好比程煙大一個月，但卻要比程煙低一個年級，今年還在讀高三。表弟叫馮玉澤，好像明年也高三了。

四姑家境最好，姑父姓蕭，投資了不少行當的生意。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總是喊著沒錢，幾百萬的房子說買就買了，裝修還得讓程老爺子湊一點兒。還好程老爺子當初很爽快的沒要程雲父母的遺產，不然他們裝修估計還得多差幾十萬的錢。

不過程雲四姑和四姑父對他還是很好的。

他們同樣生有一女一子，大女兒叫蕭萱，和馮玉澤同一年出生的，也在念高中，但據說有點小叛逆。小兒子叫蕭念，還在上初中。

因為蕭萱蕭念年紀小，而且出生時就在錦官，程雲倒是和他們接觸相對較少。

他更熟悉的還是大堂哥和二堂姐，還有馮玉嘉這個四表妹。

果不其然，程秋雅很快便蹦進了廚房，說道：“三姑和四姑他們到了！”

程雲點點頭說：“聽見聲音了。”

程雲大伯則毫不留情的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蹦來蹦去，在家裡也不知道進來幫忙！叫你燒個火呢……結果你把弟弟拉進來！”

“嘿嘿……”程秋雅都挨罵挨皮了。

“誒這隻貓也在這。”程秋雅低頭看向小蘿莉，“他們都說這是一隻神貓。”

“他們是誰？”

“就是馮涵他們啊……我可以摸嗎？”

“哈！！嗚！”

程雲對著她聳了聳肩。

程秋雅還是不甘心，盯著小蘿莉那張即使滿麵怒氣也依舊仙氣十足的臉，說道：“它不是很黏你嗎，你把它抱住，我就可以摸了。我就摸一下，就一下。”

“去去去！”程雲毫不留情的驅趕著她。

沒一會兒，馮玉嘉和馮玉澤跟著跑了進來，一眼便看見了窩在灶屋燒火的程雲。

“三哥。”

“三哥過年好。”

兩姐弟連忙笑著叫道。

“額……”程雲以前覺得這個稱呼還沒什麼，但大半年沒聽過了，咋一聽他居然想起了某個小品。

“三哥挪挪屁股，我也進來烤烤火。”馮玉嘉往他身邊湊，“車裡開著空調還好，一下車好冷。”

“沒地方了。”程雲無奈的說。

“這隻貓……”

小蘿莉回頭冷漠的盯著她。

“啊！！好漂亮的貓！”馮玉嘉輕呼一聲，一眨不眨的盯著小蘿莉，伸手便想去摸。

“哈！！”小蘿莉呲牙哈氣，同時微微張開了小巴掌，露出尖銳的爪子。

“嘶！好凶！”馮玉嘉立馬被嚇退了。

“彆摸它！”程雲提醒道。

“不可以摸的嗎？誰的貓啊？”馮玉嘉問道。

“……我的。”程雲一邊說著一邊安撫著小蘿莉越顯暴躁的情緒。

“嗷……”

馮玉嘉有些失望。

看著在程雲手下乖巧不已的小蘿莉，她氣餒的呼出一口氣，隻得在板凳邊上蹲下，伸出兩隻手烤火。

“三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幾天就回來了。”

“聽說你現在又變成單身狗了？”

“……是啊。”

“好可惜啊，上一個女朋友我都還沒見過呢，就沒了。”馮玉嘉歎了口氣。

“……聽說你明年高考了？”

“是啊，怎麼了？”

“成績還行吧？”

“還……還行。”馮玉嘉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沒關係，還有一學期呢，努力奮鬥總能考上好大學的。”程雲對這丫頭微微一笑，“不過寒假這段時間也不能放鬆，我家裡還有幾套程煙沒做完的習題，地獄難度，你也知道程煙考得有多好，你要是做完這幾套習題肯定也能考得和程煙一樣好的！”

“……”

馮玉嘉表情很尷尬。

按理來說她還是程煙的姐姐，雖然隻大一個月，但哪怕隻大一天，也還是姐姐。可她不僅讀書比程煙這個妹妹低一級，就是學習成績也遠遠不如。這讓她感到異常受挫。

程煙大概就是‘彆人家的孩子’中最優秀的那一小撮。

而且……還是她的表妹！

以前她的父母也愛拿程煙來與她比較，後來倒是不比較了，因為程煙已經‘變’成了她的榜樣。

“嗯？你乾嘛這表情？”程雲楞道。

“哥……”

“不願意嗎？”程雲皺著眉，打量著馮玉嘉漂亮的臉頰，說道，“你該不是因為在學校追你的人太多，而沒有心思學習吧？看來我要去找三姑說道說道了。”

“三哥……你太小心眼了！”

“啊？我猜對了？”

“哎呀沒有！”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我待會兒就去給三姑說，過完年我就把程煙那套衝刺題給你拿過來，學習上的事可不能耽擱。”程雲瞥了馮玉嘉一眼，往灶孔裡塞進一個木頭和一小捆玉米杆。

“三哥我錯了。”

“啊？”

“我三哥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風度翩翩，怎麼可能是單身狗！我三哥才不愁找不到女朋友！”馮玉嘉連忙說。

“腰酸……”

“我給你捶！”馮玉嘉連忙來到他身後。

“腿疼……”

“我捶！”馮玉嘉分出一隻手來捶他的腿，另一隻手依舊捶著他的背。

“舒服！”程雲感歎道。

程雲大伯和大娘便笑著看他們兄妹打鬨，而馮玉澤則是一臉‘沒想到馮玉嘉你這麼沒節操’的鄙視表情。

沒一會兒，程雲三姑和四姑父都進廚房幫忙了，蕭萱和蕭念也跟著走了進來。

他們重複著驚歎小蘿莉顏值、想摸又被小蘿莉嚇退的劇情。

農村裡的廚房永遠是一家人最熱鬨最歡快的地方，尤其是在過年的時候，要比堂屋裡要熱鬨歡快得多。在蕭萱和蕭念出去後，程雲三姑夫和四姑也進來巡視了好幾次，但廚房不需要那麼多人，他們也隻是站著對著鍋裡的菜評頭論足一番、閒聊幾句便又出去了。

倒是馮玉嘉和馮玉澤一直留在灶孔邊，圍著火和程雲有說有笑。

廚房確實要比外麵暖和多了。

片刻後，程煙走了進來。

看見馮玉嘉蹲在程雲旁邊，舉著手機邀請程雲一起看，兩人笑容燦爛，好像比她和程雲在一起的時候還要開心得多的樣子，她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

“小蘿莉，你坐在程雲腿上去好不好？”程煙指了指小蘿莉，又指了指程雲的腿，竭力的比劃著，試圖讓‘一隻貓’明白她的意思。

小蘿莉聞言陷入了思索。

就這樣，程煙解決了馮玉嘉沒能解決的問題，大大方方的坐在了程雲旁邊。

“你們在看什麼呢？”她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看向馮玉嘉。

馮玉嘉愕然了下，很快回過神，說：“一個短視頻，搞笑的。”

她還遞給程煙看。

其實她對程煙並不是很熟悉，兩人之間的熟悉程度大概和他們與蕭萱蕭念差不多，再加上程煙實在太優秀了，在她的成長過程中程煙就像是一個大魔王一樣給她帶來了無數困擾，還走在她前麵，說實話她麵對程煙是有些不自然的。不過再怎麼也是姐妹，關係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程煙也裝作很感興趣的看著視頻，嘴角上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她平常是不常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