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程雲和唐清影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屏住呼吸，根據那一句句對話想象著門外的場景，包括三隻生物的表情與心理活動。

兩人挨得很近，唐清影的身上有甜淡的香水的味道，很好聞。

似是花香、果香、蜜香的結合。

程雲猜想這會兒殷女俠和小蘿莉多半已經知道他們來到門口了，但殷女俠這會兒似乎沒空說話。

程雲和唐清影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在腦中勾勒出了殷女俠舀起一勺黑芝麻糊、疑惑的微微皺著眉，最終還是將粗糙的芝麻糊送進嘴裡的畫麵。

柳大女神充滿誘惑力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殷丹姐，好吃嗎？”

“這……”

“這怎麼了？很好吃對吧？”

“……我不吃了！”

“啊？不是，殷丹姐你什麼意思？不合你的胃口嗎，還是光吃飯吃不下，要不要我去給你加點泡菜？”

“我不吃了。”

殷女俠的聲音變得堅定了許多。

程雲和唐清影又對視一眼。

唐清影瞪大眼睛，眼中流露出‘不就是一碗失敗的蛋炒飯嗎？至於嘛！’的意思。

程雲眼神表達的則是：看我多有先見之明！

但兩人都沒吭聲，隻用眼神完成了交流。

唐清影發現自己還挺喜歡這種交流的，這讓她覺得自己和姐夫很有默契，嘴角都不由自主的勾起了淡淡的好看的弧度。可外邊的人卻並沒給她繼續幻想下去的時間。

“到底怎麼啦？我們可以溝通嘛。”

“反正我不吃了。”殷女俠一腔‘打死我也不吃了’的語氣。

“那……那你給我說好吃還是難吃、合不合胃口啊，我給你品嘗，這些你總得告訴我吧。”讓程雲驚訝的是柳大女神的語氣中竟聽不出絲毫氣餒。

“這不是好吃、難吃、合不合胃口的事情。”

“殷丹姐，不吃的話，小蘿莉殿下可就要搶你的了哦！”

“嗷嗚~~”

“來，小東西，你過來。”

“嗚？”

“誒你彆後退呀！你不是要搶嗎？你不是嗷嗚嗷嗚嗎？來，過來呀，我送給你。”

“嗚。。。”

“咳咳，殷丹姐，要是真被小蘿莉殿下給搶了，你多沒麵子啊！”

“沒事沒事，我樂意。”

“算了算了，殷丹姐，彆和小蘿莉殿下計較，它還小。……那個，殷丹姐，站長說不能浪費糧食。”一想起站長每次做的炒飯殷丹姐能吃一桶，而自己的她卻隻能吃一口，柳大女神就覺得好難受，這差距大得……哪怕是再縮減一點點她都會覺得心裡好受許多。

“那、既然你和這小東西都喜歡，就給你們吃好了。”殷女俠的大腦高速運轉，思考著對策，“總之我是吃不下去了。”

“怎麼會呢！你是吃過苦的人，不可能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吧！”

“我已經被站長大人寵壞了，我口味現在很叼，吃牛肉麵都得自己加調料了。”殷女俠的語氣聽起來很正經，可以藉此想象出她認真的表情，“而且女神，你明顯在坑我，我可沒那麼傻，你知道這個巨難吃，給其他人吃其他人都不會吃，所以才給我。”

“誰說的！我剛就正準備端給站長大人和夭夭老師嘗一下呢！”

“那你吃吧。”

“enmmm……”

“看吧！而且……這隻小東西連土都能吃的，它都不肯吃！”殷女俠說著頓了下，“你差不多就知道這坨東西什麼水平了！不用再拿給其他人嘗了，我怕你受打擊。”

“嗚嗚！”小蘿莉也連忙說。

“……”

柳大女神隻覺心裡很是沉重。

望了眼盤子裡的東西，她默默無語，儼然已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忽然，程雲的手機叮咚一聲。

收到了一條消息。

一道房門內外幾人頓時都怔了下。

唐清影先是看了看帶著尷尬笑容摸出手機的姐夫，然後一低頭，在姐夫手機屏幕上瞥見了一個唐字。

她頓時心裡一堵。

雖然已快想通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她心裡還是難免有點難受。

這一年來可都是她陪著姐夫的！

這時，門外柳大女神再次說，她語氣中是純粹的疑惑，但顯然是裝出來的：“站長大人，夭夭老師，你們躲在門後麵乾嘛？”

唐清影低著頭：“姐夫，開門吧，她們都知道我們在偷聽了。”

程雲無奈，打開了房門。

隻見殷女俠和柳大女神赫然站在門口，小蘿莉也遠遠的蹲坐著，並不靠近。

程雲和唐清影瞄了眼盤子中的東西，頓時都渾身一僵。

那是一坨焦黑的糊狀物，既沒有米飯的顏色也沒有米飯一粒粒的形狀，程雲覺得這東西可能比餿了的米飯還可怕。殷女俠曾經或許吃得下餿的飯，餓極了還會覺得好吃，可現在的殷女俠還能和以前的她比嗎？彆說在賓館這一年多的生活，就是在俱樂部，每天中午經理都是從酒店給她訂的一桌大餐，她哪還吃得慣那些東西。

難怪，殷女俠都不樂意吃！

而看柳大女神，就這，她還很難過呢。

“唉，我還是自己吃吧。”柳大女神歎了口氣，有點受挫，但她的意誌力還是很強的，繼續對殷女俠做調查，“多少還是吃了一口了，殷丹姐，你對我有什麼建議嗎？”

“以後彆再做了。”殷女俠弱弱說。

“嗯，謝謝你。”柳大女神牽強的扯出一抹微笑，“下次你給我說說你的口味，我按照你的口味做。”

“這不是口味的問題。”

“嗯。”

柳大女神轉頭就把這話給忘了，順便還看向了程雲和唐清影：“站長大人你廚藝好，也是我的老師，我想……”

“咳咳！我還有事！”

“我也還要畫畫！”唐清影連忙說。

“我又沒……逼著你們吃。”柳大女神很無語的說道，“我隻想知道我錯在哪。”

刹那間，唐清影竟有些動搖。

麵對那盤黑乎乎的東西，她竟然有種‘多少嘗一口安慰下女神’的衝動。

幸好她反應及時，連忙回房關了門。

重新提起畫筆，她有些失魂落魄：“這時候姐夫在做什麼呢？”

她想起了那條消息。

總不可能是唐姨發的吧？

……

幾分鐘後，馮玉嘉終於下載好了《山村老屍》，她走上樓準備和殷丹姐一同緬懷童年，卻見柳大女神正孤獨的站在走廊上，麵對著垃圾桶，空氣中飄蕩著奇怪的味道。

馮玉嘉愣了下，難道女神有什麼怪癖？

她走過去一看，隻見柳大女神正端著一盤很乾的芝麻糊，正滿臉沮喪，一口一口的舀起芝麻糊將之送進嘴裡，偶爾還得從中吐出個什麼。

她的表情無比痛苦，如同在遭受身體和靈魂的雙重折磨。

“女神，你在這裡做什麼？”

“吃炒飯。”

“吃炒飯？？”

“嗯，蛋炒飯。”

“我的意思是說，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而且……誰惹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是我自己沒用……”柳大女神低聲說。

“怎麼會呢！”馮玉嘉作為一個從沒談過戀愛的小女生，聽見柳大女神這麼說，居然有種心都碎了的感覺，連忙說道，“你可是我偶像，在我心中你最棒了！”

“謝謝。”柳大女神牽強一笑。

“你受什麼打擊了嗎？你給我說，我絕對不告訴其他人！”

“也沒什麼，隻是我剛做了一盤炒飯，可連殷丹姐和小蘿莉殿下都隻嘗了一口就不願意吃了。”柳大女神說著頓了下，旋即表情更痛苦了，“而且我自己居然……也有點吃不下去！”

“？？這是你做的？”

“嗯。”

“……給我嘗嘗！”

“算了吧，你是個普通……你身體素質不好，我怕你吃壞肚子。”

“我身體好著呢，給我嘗一口。”

“很難吃的。”

“沒關係，我是農村人，小時候還從豬食裡撈紅苕塊來吃呢，再難吃的我都吃過，你相信我。”

“那……給你吧。”柳大女神心裡隱隱有了點期待。

“放心啦，這看起來……”馮玉嘉瞄了眼這盤‘蛋炒飯’，眼角一跳，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昧著良心補充道，“其實也沒有那麼糟糕。”

若非不是她打定主意想要安慰一下自己心中的女神，她是絕對不會這麼說的。

柳大女神沉默著看著她。

很快，馮玉嘉舀起一口送進嘴裡。

嚼了一下。

就一下。

她默默看向柳大女神，沉吟了下，嘴裡包著飯用商量的語氣說：“倒了吧……”

柳大女神麵色慘白，伸出手：“給我！”

……

與此同時，程雲也換好衣服下了樓。

他回頭看了眼，一道小小的身影正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跟在他身後。

前台程煙陪著俞點小姑娘在值班，斜對麵的烘焙坊的氛圍燈光已經關了，隻剩下最基本的照明節能燈，玻璃門很快也關了。唐老板穿了一條黑色的緊身褲與一雙騷氣的氣墊跑鞋，鞋子反光標在黑暗中很顯眼，她正踮起腳將上麵的卷簾門拉下來一點，隨後進屋關燈，出門將卷簾門徹底拉下來鎖好。

一回身，她便看到了程雲：“下來了？”

程雲點點頭，他總感覺身後賓館前台內那兩個人正看著自己，這讓他多少有點不自在，於是他目光微微往下一瞄，隨口搭了句：“鞋子挺酷的。”

唐清焰點了點頭，看了他一眼：“你的裝備也不錯。我看你沒回消息，還以為你不去呢。”

“怎麼會！”程雲說，“本身我也想出去跑步。”

“這麼巧！”唐清焰訝異道。

“額，當然。”已經佛了很久的程老板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我之前每天都要出去鍛煉的，有時候是跑步，有時候是做無氧，隻是最近稍微懈怠了一些而已。今天恰好你叫我出去跑步，我想著一起也好，一個人跑步鍛煉確實有點太單調無聊了。”

“這麼有規律的麼？”唐清焰用調侃的眼神看著他，不太相信他說的話。

“我不騙你，待會兒你看我的狀態你就知道了，不是我吹，你翻遍益大都絕對找不出一個人比我更能跑的。”程老板很自然的用上了吹牛的語氣。

“嗯，我信了。”唐清焰抿嘴一笑。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彆！我怕你明天站不起來，或者拉傷韌帶，再嚴重點損壞半月板了，這可是不可逆的，我可付不起這個責任。”唐老板連忙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