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碼頭邊的林蔭小道上,嫩綠的楊柳枝隨風飄舞,一派好風光。
雨心折了一截柳條,拿在手裡把玩。她在原地轉圈,不時往遠處張望,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日頭再往上升了些,終於遠處來了一輛馬車,那馬車精致厚重,顯然不是普通人家的馬車。
雨心丟掉手上的柳條,轉身往回走,岸邊停著一輛馬車,雨心匆匆過去,道:“娘子,顧家的人來了。”
唐皎皎掀開簾子,隻見顧家來的隻有三輛馬車。方氏和顧媛從第一輛馬車上下來,第二輛普通的馬車上,下來了幾個婆子,她們下來之後,便走到第三輛邊上,從裡頭將箱籠搬出來。
方氏和顧媛麵容憔悴,兩人昨晚都沒睡好。尤其是顧媛,雙眼紅腫,卻要強撐著和方氏告彆。顧媛不甘心,要是再晚幾天出發,她一定能在這幾天裡尋到再去燕王府一趟的機會。
可是顧老夫人那麼無情,就為了個顧音,毅然決然地要將她早早送走,全然不顧祖孫情誼。反正顧媛早就對顧老夫人心冷了,從小到大,顧老夫人都隻在乎顧音。
顧媛心裡,對顧老夫人除了怨恨再無其他。
要分彆時,方氏流著淚,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嬌生慣養的女兒,要送到千裡之外,以後想見也困難。
反觀顧媛,雖然精神不大好,但眼底冷冷的,沒有半分不舍和淚光。
“去了那邊,多多給我寫信,缺吃的穿的,或者那邊的人對你不尊重,你也來與我說,我一定會為你做主。”方氏不放心地叮囑。
顧媛不耐煩地點頭,要是方氏真的能為她做主,又何必要將她送出去呢?她往遠處張望了一會,看起來心心念念的人不會出現了。
顧媛收回視線,這才看向方氏,有氣無力地回答:“母親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方氏抹著淚,拉著顧媛走到一旁,盯著下人們將箱籠搬到船上。原本方氏還擔心今兒個顧媛會又哭又鬨,不肯離去,到時候被人看到,又會說是顧家嫌顧媛丟臉,強行將顧媛送到蘇州去。
隻是現在看著顧媛冷清的模樣,方氏鬆了一口氣,同時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總覺得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兒,有哪裡不一樣了。
為著顧媛,方氏收拾出了不少值錢物件,留給顧媛傍身。因此搬了好一會,才將所有的行李都搬上船。
到分彆的時候了,方氏拉著顧媛依依不舍。好一會才將顧媛送上船,方氏站在碼頭上,抹著淚一直盯著船身,直到船駛離碼頭,消失在天水一線時,方氏才由下人扶著上了馬車。
不少人都知道今天顧媛要去蘇州的消息,為了看熱鬨便派出下人來,到碼頭這瞧一瞧,他們以為按照流言,顧媛再出現在眾人麵前時,應該是滿麵羞愧,哭著上了船。
可現在他們瞧著顧媛雖然麵容憔悴,但神情冷清,有著大家閨秀的矜持,和傳言裡的完全不一樣。
方家的馬車離去,唐皎皎同樣回到馬車裡。顧媛終於替顧家保住了最後一分麵子,隻要顧媛離開了,流言慢慢平息下去,顧家也能如往常一般,顧音如今的困頓同樣能迎刃而解。
唐皎皎在馬車裡坐了一會,雨心在外喊道:“娘子,外頭風景正好,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唐皎皎思索片刻,便拿起麵紗蒙上麵,下了馬車。自從到了祝家與顧夫人作伴之後,唐皎皎便自有許多,顧夫人從來不拘著她。
因此她完全不用擔心,回去得晚會讓顧夫人生氣。主仆二人便往岸邊的小路走,如今天高晴朗,不少人都趁著好時節出來踏青,甚至有不少打扮齊整的小姐帶著下人,在外散心。
唐皎皎和雨心二人走在人群中,完全不顯眼。
不少地方還搭著亭子,書生打扮的人在裡頭讀書作畫,好不有趣。
唐皎皎突然停下來,雨心猝不及防,還往前走了一步。
“娘子,怎麼不走了?”雨心往前看了看,隻見前方走來一男一女,那男子儒雅俊逸,而女子妖嬈嬌媚,很是賞心悅目。
如果是不認識的人,雨心肯定會暗暗欣賞一番,可惜那男子她再眼熟不過,正是祝有容。
她記得平日裡祝有容早出晚歸,整日裡不見人影,原來是為了這事。雨心的眼神瞬間怪異了起來,她同樣慢了下來。
唐皎皎暗暗苦惱,好端端地怎麼能碰上祝有容和慕霏?萬一就這麼走上去,恐怕會尷尬。可她心裡沒底,不知道祝有容是否認出她來。
如若她扭頭就走,豈不是不知禮數?往後還要如何麵對祝有容?
正在她左右為難的時候,祝有容和慕霏大大方方地走了過來。她隻好硬著頭皮迎上去。
“表哥,好巧,竟然在這裡碰到。”唐皎皎主動喊道。
祝有容笑著回道:“我從顧家出來,正好碰上慕霏姑娘,便一道走了一會。”祝有容回答得光明磊落,讓人不能多想。
慕霏驚訝地看了祝有容一眼,之前祝有容一直是冷冰冰的態度,還是她死皮賴臉硬要和祝有容走一段。祝有容是謙謙君子,便勉強應下。隻是方才,也是慕霏一個人在說話,偶爾祝有容會說幾個字。
但是麵對唐皎皎時,祝有容竟然有了笑臉,還如此親切。慕霏忍不住,又上下打量著唐皎皎。隻見唐皎皎大半的麵容被麵紗遮住,隻露出一雙剪水秋眸,這眉眼熟悉,似乎和上次在祝家時,見到的那位傾國傾城的小姐有幾分相似。
慕霏很少能遇到比自己還要嬌豔的女子,因此對那女子上了心。
唐皎皎頷首致意,並不想在這耽誤許久。何況祝有容和慕霏的關係曖昧,她留下來也是尷尬。
她想要避嫌,便低著頭說:“我先回去了,姨媽還等著我呢,表哥自便。”
唐皎皎和雨心越過祝有容,匆匆往外去。二人遊玩的心思消散了,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祝有容目送著唐皎皎離去,鼻尖殘留著唐皎皎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他同樣沒了興致,簡單與慕霏說了幾句,也不等慕霏回答,便大步往回去。
慕霏咬著牙,委屈的不知所措。憑著她的容貌和身姿,哪裡受到過這樣的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