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雲攀之事,他實在有些等不及了,忍不住的想要試探出來些什麼。但關於褚雲攀死去的那個姨娘,實在是打聽不出什麼來,而且這個事情金鱗衛也在調查。
所以正宣帝就請太後出來,幫著打探葉棠采那隻鐲子。
結果聽到的是,葉棠采手中的鐲子出自梅老太君之手!是蕭皇後賜給梅老太君的。
“依奴才之見,那章嬤嬤說的應該是實話。”蔡結道,“若鐲子真的如平王妃所說,是雲霞公主留下,再傳給葉棠采的,那葉棠采敢戴出來?但她卻肆無忌憚地戴,上次皇上見看到那隻鐲子,問了幾句,她竟不慌不忙的,事後還繼續戴著,顯然它的來曆是清白的,並不知道那是先後的東西。”
正宣帝點頭,但卻又道:“還是先等龍孝回來再說。”
說著,正宣帝的身子突然晃了晃,蔡結嚇了一跳,連忙穩住他:“皇上,快回寢宮吧!”
正宣帝卻說:“朕要去書房。”
他幾天不上朝,大臣們都發來問安的折子。
若以前還好,但他大病一場後對自己身體狀況很是敏感,總覺得大臣們在窺視他的健康。所以他時刻想要告訴大臣們,他的身體硬朗的很!
“對了,後麵還有些事兒沒問清楚,你在這裡等著,一會兒聽明白了,就回來朕。”正宣帝突然道。
“是。”蔡結彎身答應。
……
太後帶著秦氏出了大殿,用過飯後就回來了。
康嬤嬤扶著太後坐下,太後看著著站在下首的秦氏和章嬤嬤:“最近褚家事兒多,都是因為蘭兒……那個孩子,以前未嫁時不知多天真爛漫,哪曾想,當了幾年吳家婦,就成了這般模樣,也不知怎麼回事。”
秦氏雙眼一閃,果然是因葛蘭之事,所以想給他們甜頭吃,便笑道:“娘娘不必自責,那個吳家……連庶子都能當街毆打嫡母,可見裡麵本來就是烏煙瘴氣的。郡主再單純善良,若嫁進了這樣的家,也會染上一身壞毛病。”
章嬤嬤暗地裡白了秦氏一眼,這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太後點頭,用帕子壓了壓眼角,“此事讓褚家小公子受傷了,也讓梅太君受了驚嚇。康嬤嬤,拿進來。”
康嬤嬤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就領著兩名宮女進來,二人手裡各捧著一個托盤,鋪著的大紅綢布上放著好幾個精致的盒子,一瞧就知是明貴的藥材,再有好些宮製的精美綢緞。
“這些東西,夫人和嬤嬤就拿回去給褚家小公子和給老太君壓一壓驚。”太後道。
秦氏一看見這些東西就笑顏逐開:“謝娘娘。”
“不過,當時若非褚夫人跑到吳家門前大鬨,哪有後麵一連串的事兒。”太後說著便看了秦氏一眼,帶著點惱意。
秦氏臉一僵,整個人都不好了。既然要教訓,剛才吃飯前先訓她,再賜禮安撫才好。哪有人賜了禮,反嘴又要說她一頓。
“章嬤嬤先到外麵等等,哀家想跟夫人說幾句體己話。”太後道。
“是。”章嬤嬤鄙視地掃了秦氏一眼,便福身出去。
秦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被支開單獨教訓,教訓完了還得立刻被打發掉,這樣他的臉麵往哪裡擱?
隨著章嬤嬤的離開,整個大殿一下子顯是有幾分冰冷。秦氏神色尷尬:“嗬嗬,娘娘……”
隻見太後端起一盅參湯,輕啜一口,把小小的湯盅一放,這才抬眼看著她:“今天,哀家是真的想要跟夫人說幾句體己話。”
“是。”秦氏身子繃得直直的,臉上的笑容都掛不住了。
“剛剛哀家已經說了這個不是你先鬨出來,你先作妖,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太後道。
“娘娘……臣婦……臣婦是真的很喜歡葛蘭……所以平王妃求了我幾句,我就心軟了,才作出那等糊塗事兒。”秦氏道。
“行了!”不想,太後卻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吧,現在鎮西侯出息了,所以夫人心裡過不去,天天想著怎樣才能鬥贏他,這才想娶個皇家兒媳進門。”
秦氏臉色一變:“娘娘……臣婦不是……”這是不慈,這種名聲她可不想要。
“你不用再多說,還真把人當傻子一樣?”太後冷冷地凝視著她。
秦氏怕得身子微微發抖。
“鎮西侯是咱們大齊第一將帥,大齊邊防未來幾十年的就靠他了。”太後冷聲道。
秦氏心裡恨得要死,但眼前之人可是太後,記得去年就因她一句張曼曼德行有虧,好生生地從太子側妃之位刷了下來。褚妙書還等著當皇後的……若眼前的老妖婆又碎嘴一句,那……
“娘娘,臣婦自當……銘記。”秦氏白著臉道。
太後的目光卻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哀家記得,鎮西侯的姨娘很早就去世了。”
秦氏心被緊緊地攥著,她都已經道歉了,老妖婆還不依不饒!秦氏僵笑道:“是,三郎不到一歲就去了。”
“她既然這麼早就去世,又不像褚家二郎一般有生母在。你好好待他便是,何必弄這些有的沒的,你這樣的行為,上一個慈母上一個賢婦嗎?”太後道。
秦氏低垂著頭,隻結結巴巴疲乏:“回太後娘娘,臣婦的確沒當好一個賢婦……但……其實是三郎的姨娘以前……”
“以前怎麼?”太後雙眼微閃,看著她。
秦氏隻抹著淚,“三郎的姨娘實乃青樓出身,入門後沒規沒矩的,仗著貌美目中無人,好幾次還差點害死飛揚。但當時我卻默默的忍受,後來她去世……我對三郎也喜歡不起來。”
人都死了,秦氏便拚命地給那雲姨娘捏造罪名。
反正自己不能是毒婦,就算自己做的不對,那也該是被逼的。
太後皺起花白的眉:“鎮西侯跟他的姨娘像嗎?”
“像。”秦氏連忙答話,“三郎長相隨了她,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臣婦看到他,就想起他姨娘以前的劣跡,所以才對他不聞不問的。但今天太後娘娘對臣婦的一番教導,臣婦如醍醐灌頂,回家以後一定洗心革麵。”一臉誠懇地看著太後。
太後這才笑了笑:“兄弟姐妹之間就該這樣,互相體諒,互相扶恃。好了,你先回去吧。”
秦氏狠狠地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始壽安宮。
等她離開後,太後這才回頭道:“去告訴皇帝吧。”
隻見蔡結從屏風轉出來:“今天之事,謝娘娘。”
太後咳嗽兩聲:“這有什麼的。不過,皇上問這個乾什麼?”
正宣帝沒有告訴太後他在懷疑什麼,隻交待太後如何問話。
“這……”蔡結一臉為難。
若說懷疑褚雲攀是雲霞之子,最後被證實了,皇上卻要殺了褚雲攀,那便顯得皇上多無情一般,所以皇上不願意被人知道,最新近的人都不想。
“咳咳,好了,哀家也不過是多嘴一句而已。”太後微微一歎,“皇帝不想說那就不必為難。”
蔡結笑道:“謝娘娘。那奴才先行退下。”
出了安壽宮之後,蔡結就往正宣帝的禦書房而去。
走進去,就見正宣帝正伏在案上批閱奏折,但正宣帝卻臉色蒼白,神情帶著萎靡,顯然病得不輕。
“皇上。”蔡結見禮,連忙上前道:“剛剛娘娘已經試探清楚了,那個褚夫人親口說的,鎮西侯像他的姨娘,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正宣帝一怔,想起雲霞,印象中那隻是個十歲的小姑娘,長大了,也許像褚雲攀的模樣……
“此事沒有讓褚夫人察覺吧。”正宣帝道。
“哪能啊。”蔡結說,“褚夫人被太後娘娘一罵,就嚇得像一隻鵪鶉一樣,臉色發白,連吱都不敢吱一聲站在那裡,他隻以為太後娘娘在給她訓話呢!”
“那就行。”正宣帝情緒低落地點頭,接著拿出一本書來,翻開,拿出一幅來:“來吧,把這幅畫給龍孝送去。”
蔡結一怔,連忙接過:“是。”
宮裡早就沒有雲霞的畫象,過了二十餘年,正宣帝對雲霞的記憶都有些模糊,直到褚雲攀出現,他的容貌填補了些正宣帝對雲霞的想象。
上次龍孝出發,正宣帝已經解除了對褚雲攀的懷疑,想著讓龍孝查不過是走個過場,自然沒有帶什麼畫像。
幾天前平王妃一言,這才讓正宣帝想到畫像。
若拿著雲霞的畫象去查,準確率會更高。他年輕時也是畫畫好手,便就著褚雲攀的容貌,再結合對雲霞模糊的記憶畫了這一副。
若褚雲攀長得真的跟生母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那該差不多長這樣了吧!
蔡結接過畫,轉身離開。
最後塞到了海冬青腳下,放著飛了出去。
……
秦氏出了壽安宮後,便在東華門與章嬤嬤碰麵,二人上車一起回到褚家。
下車後,章嬤嬤便捧著東西回空居了,丁嬤嬤連忙迎上來:“太太,果然是因為葛蘭郡主之事嗎?剛剛奴婢見章嬤嬤捧了一堆東西離開。”
秦氏臉色鐵青:“回去吧!”
丁嬤嬤一愣,就跟在秦氏的後麵。二人一前一後走進溢祥院,秦氏這才狠狠的摔坐在榻上,接著便把剛剛在壽安宮的遭遇說了出來。
丁嬤嬤大吃一驚:“不過,太後到底把章嬤嬤給支開了,沒有當著外人的臉麵數落太太,顯然沒有過於責備太太。早上春山的話有理兒,不論以後得了什麼機遇,或是任何人挑撥,都要堅定不移地想著,天上不會掉下餡餅的。側妃的未來還得靠三爺呢!等真的當上了皇後,再收拾他們不遲。”
秦氏眸子發狠,冷哼一聲。
……
空居——
章嬤嬤捧著太後所賜的東西走進門,屋子裡一陣陣的藥味,躺在床上的梅老太君聽到聲音,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回來了。”
“是。”章嬤嬤走到床邊,把東西都放下,“太後娘娘給太太賜了好些補品。”
“嗯。”梅老太君虛弱的點了點頭,“然後呢?”
張媽媽湊過來,低聲說:“太後果然在試探!不用說了,一定是平王妃說了什麼。聽說以前一次宴會中,葛蘭郡主故意引出三奶奶的鐲子,然後又嫁進來……這是一步步的想要利用三爺的身世獲利。現在獲利失敗,就把這事兒捅到皇帝跟前,好將功補過。”
“哼!”梅老太君冷哼一聲。
這隻鐲子是雲霞留下來的,所以她給了葉棠采,倒不怕被發現。
畢竟褚雲攀長這模樣本來就沒救了,以前默默無聞尚好,但隻要一出名,陷入那個旋渦之中,就招惹一大堆是是非非,名利、嫉妒、憤恨……所有東西都會向他傾紮而來。
先是流匪之事,再是後來的葛蘭郡主之事……
全都是衝著褚雲攀而來。
這麼一隻鐲子,還真的是可有可無,因為褚雲攀長了這麼一張跟雲霞相似的臉,遲早會有人利用這一點作妖。正宣帝是個疑心重的,隻要金鱗衛那邊查出東西來,就會無情地處置了褚雲攀。
“老太太,現在事情進展到這一步,咱們要不要把雲姨娘的事情告訴三爺。”章嬤嬤道。
梅老太君一怔,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覺得三郎最近如何?”
“狀態不錯。”章嬤嬤道,“起碼三奶奶心情很好,前一段時間住在家裡,還天天跑來給老太太你說書。”
說到葉棠采的說書,梅老太君嘴角抽了抽。
“那證明三郎跟梁王一直有聯係的。”梅老太君道,“否則他們不會這般悠然。京中之事,梁王一定知曉,便是我們就上次流匪之事都猜到其實他們的目標是三郎的真實身份,更彆說梁王了。梁王不告訴三郎,那咱們就彆提吧。”
梁王選擇隱瞞,那是因為不想褚雲攀知道後傷心難受。
“可是……”章嬤嬤還是擔心,“瞧瞧現在皇上不斷地試探……”
“告訴三郎也無用,難道立刻起兵?瞧三郎還鎮靜著呢,說明梁王心中有數。瞧瞧前麵皇帝重病又好,太子跟皇帝的關係越發緊張,不在京城就把皇室這水攪渾,定早有計劃,咱們靜觀其變。”梅老太君道。
……
京城還在關注著葛蘭郡主的案子。
但葛蘭郡主被關進大理寺之後,居然再無動靜了,大理寺說正在調查,反正遲遲不判案。
百姓們不由的一陣陣鄙視,都說正宣帝有意包庇孫女。
又不知哪裡傳來的消息,說太後召見了秦氏,並賜了許多東西,都說皇室在為葛蘭郡主之事道歉,但不好說出口,所以就給點甜頭。
平王妃聽得此事,嗬嗬冷笑:“現在隻等金鱗衛那邊!”
“皇上疑心重,隻要查到褚雲攀姨娘來自桐州,那皇上就會寧殺錯,不放過。”她身邊的嬤嬤道。
沙州——
海冬青落從高空盤旋而下,最後停到在金鱗衛統領龍孝手臂上。
龍孝連忙取下海冬青腳下的紙筒,拿出裡麵的信紙,打開,隻見裡麵是一個少女的畫像來。
身後一名金鱗衛道:“這就是要查之人的畫像了?有了這,咱們的準確率就更高了。”
龍孝說:“是啊!走,兄弟們,去綠蕉樓!”
“去綠蕉樓,大哥請咱們聽曲?”後麵的兄弟全都笑著打趣。
龍孝哈哈一笑:“等這件案辦完了,回京城你們想到哪喝都行。”
不算大的鄉間小道上,龍孝正想狠甩馬鞭,卻見前麵不遠處慢悠悠地走著一輛牛車。
看背影,駕車的是一個七十餘歲、身穿補丁的老叟,身邊坐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高壯青年,身後牛車上又躺著一個,卻是用鬥笠擋在臉上,遮著刺眼的陽光。
龍孝見是幾個鄉下農夫,便哼笑一聲:“眼前的幾個老兄,借個道,小心塵土。”
說著狠狠地一甩馬鞭,這支馬隊便在官道上飛掠而過,揚起一片塵埃,把這條鄉間小道都都掩了半截。
“咳咳……”牛車上的三人也是被這塵埃給嗆得不住地咳嗽,老叟連忙甩著韁繩,拉車的老牛便加快了腳步,好不容易才走出這片塵埃。
“呸,瞧瞧龍孝那囂張的模樣。”老叟旁邊的黑臉青年道,不是彆人,正是彥東。
“一直被皇帝冷落了二十多年,現在終於有點用處了,自然賣力。”周先生道。“若他查出了大案,會被重新重用。”
彥東嗤笑一聲:“那咱們好好把他的案子給截了。”說著回過頭:“殿下,咱們要到鎮上的綠蕉樓嗎?”
板車上的男子仍然用鬥笠蓋著臉,懶懶地道:“不,到十裡外的黑石村。”
“這……”彥東一怔。
車上的梁王冷冷道:“他們會從綠蕉樓查到那處,走吧!”
“是。”
若是可以,梁王真的想把那些證人全都殺光,但若殺光了,反顯得她更來曆不明,正宣帝越發覺得她就是雲霞,而且還被人隱藏著,那這個人是誰?梁王?還是褚雲攀自己?
反正不論是誰,都暴露了褚雲攀跟梁王是一夥的,正宣帝更是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