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采和褚妙畫一左一右地扶著梅老太太,身後跟著秦氏、褚妙書。對比起褚妙書的陰鬱,褚妙畫卻一派明媚。打扮得妍麗多姿,笑容春風嬌俏,咯咯笑個不停。好像在她眼裡,便是路邊的破石頭都是美好有趣的。
褚妙書看著這樣的褚妙畫,心中一陣陣的痛恨!恨得銀牙都快要咬碎了!
所以說,怎能讓她不痛恨!怎能讓她們忍受得了。
以前小心冀冀跟在她身後的庶女而已,唯唯喏喏的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氣都不敢多喘一口。現在,竟然在自己麵前春風得意!
怎可饒恕!
褚妙書和秦氏心在滴血,看著前麵三人的背影,眼掠過嘲諷的恨意。
幾人順著花園而去,前麵就是一條光滑的青石路。每天梅老太太都要走過青石路,溜一圈就回去。
在秦氏和褚妙書的注視下,隻見梅老太太果然走上那條青石路。
秦氏眸子微眯,袖子裡一個半透明、小指大小的圓珠朝著梅老太太的腳底扔過去。這是她讓丁嬤嬤特製的東西,裡麵是油!
一腿踩下去,小圓珠就會破掉油浸出來,人也會滑到重重摔個腿朝天。衣服再把地上的油一抹,證據就沒有了!
老不死原本身子骨就不硬朗了,體內沉屙嚴重,平時起居每一個動作都得小心冀冀,否則一個不慎就會扭著傷著。如此狠狠一摔,不死也得半身殘。再折騰折騰,用不著多久就會一命嗚呼!
秦氏和褚妙書滿滿都是激動地看著那小油珠朝著梅老太太腳底滾過去。
梅老太太腿一抬,最後不負所望地一腳踩下去。接著腳下一滑,整個人便身後摔。
“啊——”葉棠采和褚妙畫驚呼一聲。
隻聽“砰”地一聲,一個響聲響起,等回過神來,隻見梅老太太已經摔著了,但身後卻墊著一名十多歲的小宮女。
秦氏和褚妙書一看,臉就黑了。剛剛梅老太太身後摔,旁邊的小宮女衝了出來,墊到了梅老太太後麵。所以,梅老太太隻摔到了小宮女身上。
“祖母!”葉棠采和褚妙畫大驚失色,連忙扶起梅老太太。
“我……我沒事。”梅老太太青著臉,搭著葉棠采的手起身,但身子一動,她便“哎唷”一聲,叫著痛。
葉棠采連忙扶著她原地坐下:“祖母不要動。青柳,快讓人抬軟轎過來,請醫正。”
“是。”青柳跑了出去。
“祖母,你怎麼了?”褚妙畫擔憂道。
“腰……扭到了……”梅老太太臉色蒼白,大顆大顆的汗珠往下冒。
秦氏和褚妙書見老太太沒摔死,但到底扭到了腰,心裡微微舒爽。秦氏道:“唉……母親怎這般不小心啊……”
“你個賤人,還不是你!”不想,梅老太太卻眼神森森地看著秦氏。
秦氏和褚妙書一驚,秦氏急道:“母親在說什麼?”
梅老太太卻冷喝一聲:“去請皇上、太皇上,飛揚和從科……把家裡人全都叫過來。”
後麵的幾名嬤嬤和宮女立刻轉身出去。
葉棠采扶著梅老太太,讓她坐到花壇邊上,褚妙畫道:“祖母,咱們快回壽安宮吧!”
“不,就在這裡。”梅老太太冷聲道。
褚妙畫閉上嘴,不敢作聲。
不一會兒,就見褚雲攀、褚伯爺、褚飛揚兩口子,褚從科,甚至連白姨娘和費姨娘都來了。
褚飛揚一看這架勢,再見秦氏和褚妙書神色帶著驚慌,便是臉色一變,不用說了,一定是她們又作妖了。
“母親,你怎麼了?”褚伯爺上前去扶她。
“醫正,你給祖母瞧瞧。”褚雲攀道。
羅醫正連忙上前,給梅老太太看傷。
梅老太太神色蒼白:“我是扭到腰了,對吧?”
羅醫正點頭:“是啊……”
“怎麼這般不小心……”褚伯爺急道。
“你問你媳婦。”梅老太太陰沉著臉道,“就是她讓我滑到,想要了我的老命。”
秦氏和褚妙書臉色一變,撲通一聲跪下來,秦氏道:“母親,明明是你自己摔到,竟然推到我身上?就算我前麵一時想不開,做了一些丟臉的事兒,但也用不著把這樣的罪名誣陷在我身上。”
褚妙書道:“我們都走在祖母後麵,扶著祖母的是小嫂嫂和二妹,就算真的有人故意害祖母,也是小嫂嫂和二妹所為。我跟娘都知道,祖母不喜歡我們,所以都不靠近了,離得遠遠的走在後麵,現在竟然說我們要害祖母的命……嗚嗚……”
褚伯爺見她們母女孤立無援的模樣,心裡有些不忍。
梅老太太道:“我梅嵐活了整整八十六年,從未做過誣陷他人之事。”說著,手中的龍頭拐仗在地上狠狠一敲。
褚伯爺和秦氏母女身子一抖。
“章嬤嬤,拿我的鞋子脫下來。”梅老太太說著看望秦氏,“自摔到到現在,我從未離開過現場,亦未換過鞋子,更過衣,隻讓三郎媳婦和二丫頭扶著我坐到這裡。”
秦氏和褚妙書臉色一變。
章嬤嬤已經脫下梅老太太一雙鞋子,把鞋底翻過來,隻見鞋底與平常無異,葉棠采卻道:“咦,好像有一點薄薄的東西。”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鞋底上粘著指甲蓋大小,半透明,薄得像紙片一樣的小東西,若不認真看,都發現不了。
“這是什麼?”褚伯爺皺著眉頭。
“哼。”梅老太太微微聳拉的眸子抬起,犀利的目光落在秦氏臉上,“這就要問你的好媳婦了。”
秦氏臉色已經慘白如紙,身子不斷地後縮:“你……你胡扯什麼,我知道什麼?”
章嬤嬤冷冷道:“在太皇太後摔倒之前,後麵的宮女小燕看到太後娘娘從袖子裡扔出了一點東西,一直滾到太皇太後腳下。”
一名長相普通的宮女站在到章嬤嬤身邊,低聲道:“奴婢見太後娘娘暗地裡扔東西,還未看清楚那是什麼,走在前麵太皇太後已經踩了上去,並滑倒在地。奴婢好害怕,一時拿不定主意,所以不敢聲張,隻告訴章嬤嬤。”
秦氏和褚妙書的臉已經白得毫無血色。秦氏死死咬著唇:“不不,我……沒有!你們誣陷我!”
褚雲攀眸子冰冷:“去搜搜太後和公主的身。”
他身後四名太監立刻跑過去,分彆抓住秦氏和褚妙書。
秦氏尖叫:“你們乾什麼?我是太後!你們竟敢碰我!放手!放手……”
但那她的力氣哪裡及得上那幾名太監。那幾名太監一點情麵也不留,當著這些人的麵,給二人搜身。
褚飛揚俊臉冰冷而又無耐。
“什麼都沒有!沒有!”秦氏尖叫著。
那些太監把她搜了一遍,又翻她右邊的袖子,但卻什麼也沒有。
秦氏冷聲道:“看到了麼,什麼東西也沒有!”
梅老太太冷聲道:“打開你的手。”
秦氏的手一直是微微握著的。
秦氏臉色一變,身邊的太監已經捉住她的手,打開來,隻見手中什麼也沒有,但卻在手指縫處看到一片薄薄的,指甲獸大小的透明薄片。
太監立刻把那小小的薄片揭下來,遞到褚雲攀麵前。
褚雲攀眸色冰冷,看著羅醫正:“醫正瞧瞧,那是什麼?”
羅醫正連忙上前,接過那小小的薄片,又拿過梅老太太鞋底刮出來的,比較一下,這才道:“這是一樣的。如無猜錯的話,這是油珠。把特製的油灌入腸衣中,製成一顆顆小的油珠,往地上一扔,踩下去油珠就會破開。如果地上滑的話,便會摔倒。裡麵的油,是用秘法特製的,裂開暴露在光線下,十息就會揮發掉。所以,現在找不到油,隻一點點腸衣。”
秦氏身子直發抖,隻喃喃:“不是……你、你胡說……我怎會……”
“證據都從你手裡搜出來了。”梅老太太陰森森地看著她,“你是準備了兩顆,一顆我沒踩到,就扔出第二顆吧?我踩中了第一顆,剩下的第二顆你打算扔了,但見章嬤嬤等人盯著你,你不敢扔。後來搜身,你就捏破了它,隻能藏在指縫裡。以前上吊,或是怎樣作妖也就罷了,現在竟然要拿我這個老東西的命!現在人臟並獲,你還要抵賴?”
褚伯爺驚怒地看著秦氏:“你、你……”
褚妙書瞪大雙眼,看著褚伯爺,一一地環視著周圍的人,淚水不斷地往下掉:“你們、你們這一群人就這樣圍著我們母女指責。你們全都針對我和娘,全都針對我們。所以故意設一個局對付我們!嗚嗚……”
梅老太太老臉冷沉,氣得猛地站了起來:“住嘴!啊——”
說著身子一歪,葉棠采驚呼一聲,與褚妙畫連忙扶著她,葉棠采急道:“快,抬上軟轎,先回屋裡。”
梅老太太卻瞪紅了眼:“不不,先處置了這對母女!否則,我死也不瞑目!”
褚伯爺氣道:“竟然謀殺婆母。休了!這次真的休!”
“不不不,爹你怎能這樣對娘!”褚妙書尖叫。
褚伯爺大怒:“書姐兒既然這麼喜歡跟你娘作妖,你就跟她一起走!”
秦氏瞪紅了眼:“你要休我?就是為了給落雲那個賤人騰地方而已。沒天理啊……我是褚家原配嫡妻!現在,隻因為庶子風光了,所以家裡便要休了我……給落雲那個表子騰地——”
話還未說話,褚雲攀已經上前,一巴掌將她扇得摔到地上。隻見褚雲攀目光陰寒:“我從不打女人!而且你還是我長輩和嫡母。但你已經踩到了我的底線!”
對上褚雲攀那陰寒的眸子,秦氏身子直打顫:“你、你你這個賤種……”
褚雲攀冷笑:“我是一個庶子,你是我的嫡母。試問自出生以為,我安份守己,從未越矩一步。你自來待薄我,我毫無怨言。因為你們是嫡,我是庶,我自然不敢奢望跟嫡兄平起平坐。你心情不好,一句頭痛,讓我到宗祠裡跪著抄經,我便跪著抄足一夜。我從未想過搶嫡兄的東西,甚至那一片家業,我一分一毫都不會要。現在所有東西,全都是我自己掙回來的。登基後,我給你封太後,給大哥封王,奉碌食邑一樣不少。我能做的,已經做了。但你,似乎還不滿意!很抱歉,我的忍耐已到極限。”
秦氏聽著褚雲攀話,臉色青白,身子不住地顫抖。
褚雲攀俊臉一沉:“朕準許太上皇休妻!秦氏謀害太皇太後,欣雪公主褚妙書助紂為虐,秦氏廢除太後封號,欣雪公主褚妙書廢除公主封號,貶為庶民,逐出褚家族譜!今天開始,發配邊疆!”
秦氏和褚妙書聽著這話,隻覺得上前直發黑,腦子嗡嗡直響,秦氏尖叫著:“你廢我?我是太後!我是太後——”
“你不準!我是公主!”褚妙書簡直無法接受。“憑什麼……憑什麼啊……我是公主,是大梁的公主。”
褚雲攀冷冰冰地看著她們:“憑朕是皇帝!”
葉棠采看著便搖了搖頭,比起廢除封號,發配邊疆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嗎?可這母女二人竟然覺得廢除封號更嚴重,這都魔怔了!
褚飛揚鐵青著臉走上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三郎……不,皇上,求你不要把她們發配邊疆。”
薑心雪見狀,咬了咬牙,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恨不得這對母女去死!但她們到底是褚飛揚的娘和妹妹,褚飛揚不會不管不顧,她隻能站在褚飛揚這邊。
“飛揚……你乾什麼!”秦氏尖叫一聲,猛地撲過去,拚命地拉著褚飛揚:“你跪他?你起來!起來!你可是咱們家最尊貴的嫡長子啊,怎能跪他!嗚嗚,我的天,這究竟作了什麼孽啊!”
秦氏隻感到天昏地暗,天地都要失色一般。覺得自己的人生全都毀了!完了!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不可理喻而讓人痛不欲生的事情。
秦氏對著褚飛揚又拉又打。
褚飛揚卻跪得穩穩紮紮,抬頭看著褚雲攀:“皇上。她們已經被廢,爹也說休妻……但就算她們犯下大錯,到底是我的親生母親。求你……不要把她們發配。把她們逐出京,我帶回封地奉養的,並且一輩子不讓她們踏出封地一步,我也不會踏出封地一步。隻求你放過她們。”
褚雲攀目光涼涼地落在秦氏和褚妙書身上:“好。如果她們膽敢踏出封地一步,那就格殺勿論!”
褚飛揚朝著褚雲攀磕頭:“謝皇上恩典。”
褚雲攀對身後的太監道:“抬太皇太後回壽安宮。走吧!”
說著,便接著葉棠采的手,二人轉身離去。
“啊啊——不,不能這樣。”秦氏快要瘋了,猛地朝著褚雲攀撲過去,後麵的禁軍和太監一把攔住她,並狠狠地推到地上。
秦氏跌坐在地,看著褚雲攀的背影滿滿都是恨意,淚水不斷地往下落。
“嗚嗚……我是公主……”褚妙書卻受不住打擊,不斷地尖叫著。
她想要當公主!那可是公主!這是所有女人都想得到的身份啊!
以前她是破落戶家的女兒,不知多羨慕那些高門大戶的千金。提升身份,一直是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自己終於當上了公主……結果竟然被廢,貶為庶人!
褚伯爺看著母女二人這般模樣,驚惱交加:“混帳東西!我是休遲了。”
說完,便轉身離去。
隻留下坐在地上嗚咽和恨毒的母女倆,還有跪著的褚飛揚夫婦。
……
壽安宮——
太監和宮女把梅老太太放到床上,羅醫正診治後道:“幸好摔倒時有人墊著,現在隻是輕微扭傷,好好將養。”
“謝太醫。”葉棠采微微鬆了一口氣。
“醫正,我隨你開藥。”褚伯爺跟著羅醫正出門。
葉棠采坐到床上,握著梅老太太的手道:“祖母,你是故意著她的道麼?”
梅老太太點頭:“一直找人盯著她們,她們有什麼小動作,我如何不知道。”
葉棠采道:“既然如此,你在摔倒時告訴我們,再抓她個現行不就好,何必自己摔一跤。”
梅老太太默了一下,這才道:“若非我真傷了,實在做不好以此休妻的地步。”
她不是軟弱之人,但卻過於正直,若非自己到了這個程度,休妻和發配什麼的,總覺得重了。自己傷了,再判她,良心上才能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