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山寨的人一時間都有些蒙圈,除了那些已經喝得快要不省人事的人,所有人都愣愣地望著眼前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這個突然出來長得漂亮斯文,但是卻拎著一把染血的劍還在外麵掃平了好幾個人的公子是誰?還有他摟著的,這是個少年吧?對於這些小地方出身的人們來說,兩個男人摟在一起什麼的…大概,是兄弟吧?
“你…你是什麼人?”終於有人想起來,強忍著懼意問道。
君無歡一手扶著楚淩,目光冷淩地掃了一眼周圍的人,淡淡道:“這是什麼地方?”並沒有回答對方問題的意思。
一個人高聲道:“這裡是威武大將軍的大營,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竟敢……”隻是臉色的驚恐和聲音卻透著幾分色厲內荏。君無歡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低頭看楚淩,“威武大將軍?什麼東西?”楚淩不由一笑,“你連是什麼人都沒有打聽清楚麼?”
君無歡不語,他哪裡有哪個時間?匆忙從各種繁雜的信息中確定了阿淩和堅昆的大概方位,君無歡甚至顧不得等百裡輕鴻和退兵,便派出了大量的人在劃定的範圍內搜索。直到今天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他才找到何家村,隻來得問清楚了方向君無歡就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甚至連隨行地人都被他甩在了身後,自然也就不知道這些人的身份了。
楚淩低聲在君無歡耳邊說了幾句,君無歡微微蹙眉,掃向眾人的目光更冷了幾分。
老大遲遲不出來,那些小嘍囉倒是不知道該怎麼是好了。齊齊望著楚淩和君無歡麵麵相覷。何家村的百姓也有些茫然,這少年他們知道是何遠家救回來的淩姑娘假扮的,但是這突然出來的俊俏美青年又是怎麼回事?他們…他們現在該怎麼辦?
崔君儒到底是讀書人,倒是比何家村的百姓要沉得住也要有見識一些。自然看得出來君無歡和楚淩身份隻怕是非比尋常,上前一步道:“淩姑娘,我們現在……”楚淩對他笑道:“陳沅沒事,你可以去找她了。”
崔君儒麵上一喜,對著楚淩拱手深深地一揖,道:“多謝淩姑娘大恩。”與跟在他旁邊的何遠對視一眼,兩人便快步朝著陳沅所在的屋子方向而去。圍觀的人終於回過神來,反射性地就想要去攔崔君儒和何遠,隻是才剛伸出手就被一道冷風洞穿了掌心。一道血花濺起,伴隨著的是一聲殺豬般地叫聲。原本還有些蠢蠢欲動的山賊頓時都靜若寒蟬,再看看君無歡另一手還拎著的那把染血的劍以及還躺在外麵月色下的人,誰也沒有那麼想不開想要去試試到底是自己的命硬還是君無歡的劍硬。
君無歡帶的人很快就趕到了,十分及時地接替楚淩控製了這小小的善哉。跟著一起來地雲行月看到楚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由嘖嘖歎道:“淩姑娘,你這一次傷得可夠慘烈的。”楚淩對他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謝關心,還有一口氣呢。”
雲行月立刻想起來楚淩到底是為什麼傷得這麼重的,頓時心虛不已。連忙奉上了自己身上各種治療內傷外傷的藥,恭敬地道:“淩姑娘,請笑納。”
楚淩也不客氣,“那就多謝雲公子了。”
“應該的,應該的。”雲行月一邊暗暗肉疼,一邊陪著小心。再瞄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君無歡,暗暗鬆了口氣。淩姑娘不好對付,這位大爺更不好應付啊。
雲行月貢獻了藥之後便十分識趣地溜走將空間留給了兩人,楚淩有些敏銳地感覺到君無歡今天的話格外的少。不過現在她卻沒有力氣關心君無歡的心情了,今天一天的活動量對之前的她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現在還重傷在身的楚淩來說卻明顯有些超出了附和。正想要開口說換個地方休息一下,就覺得腰間一緊然後整個人騰空而起。
“君……”
“彆動。”君無歡低聲道,“你臉色不好,需要休息。”楚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應該還好吧?不過她現在確實是有點累了,完全不想動。大約是因為知道可以依靠的人來了,先前覺得還好的身體竟然也跟著嬌貴起來了。楚淩也就懶得掙紮,任由君無歡抱著往外麵走去。
這寨子雖然是新建成的,卻簡陋的不成樣子。更不用說住在裡麵的都不是什麼好人,君無歡嫌棄這地方既吵鬨也不乾淨乾脆帶著楚淩到外麵去了。
被君無歡抱著往外走,楚淩也不管他往哪兒走。君無不說話,楚淩也累得不想說話,便靠在他胸前聽著他的心跳聲,漸漸地竟然沉入了夢鄉。
睡夢中,楚淩感覺到有什麼在她脖子上輕輕拂過。脖子這樣的要害地方本事絕不會讓人輕易觸碰到的,但大約是感覺不到敵意和危險,半睡半醒中楚淩竟半點也提不起來反抗的心思。隱約覺得那輕輕拂過自己喉嚨處的手指微涼卻熟悉。掙紮了好一會兒,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果然看到君無歡正在往她喉嚨上的傷處抹藥。
其實這一道傷真的非常淺,隻是一個淺淺的血痕。畢竟這種地方若是傷得重她也不會在這裡了。過了這幾天的功夫,早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隻是留著一道細長的傷痕沒有完全落痂而已。見她睜開眼睛,君無歡手指微微一頓,很快又繼續起抹藥的動作。
他微涼的手指在她脖子上滑動,讓楚淩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道:“這隻是劃破了表皮,已經好了。”
君無歡垂眸,慢慢低下頭將自己的靠上了楚淩的肩頭,低聲道:“阿淩,這道傷痕…若是再深一點,你就……”
當時的凶險沒有人比楚淩更清楚,不過如今既然過了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楚淩笑道:“這不是沒事麼,我以後會小心的。”
君無歡不語,既沒有發怒也沒有說教。隻是沉默地靠著楚淩一動不動,楚淩有些一夥地想要去看他,隻是她躺在床上行動不便隻能微微扭動了一下脖子低頭去看。君無歡的臉被遮住了她看不見表情,卻清楚的感覺到一滴微涼的液體從她的脖子滑落倒了鎖骨。楚淩心中一動,“君…君無歡?”
君無歡沒有抬頭,隻是輕歎了口氣低聲道:“阿淩,你這樣…讓我該如何是好?”
楚淩不解道:“我怎麼你了?”
君無歡輕聲道:“你這樣…我會隻想死死地抓著你,永遠也不想放手。”哪怕是我死,也不想放手。楚淩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原來你還存著跟我分的打算?你想死麼?隻能我說分,你不許,明白麼?”
君無歡抬起頭來,楚淩這才看清楚好幾個月不見君無歡看上去越發的蒼白消瘦了。此時除了眼眶稍微有些紅暈,看上去似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是楚淩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並不一樣。君無歡左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底底地笑了幾聲方才道:“我永遠都不會對阿淩說這樣的話的。即便是我害得阿淩受了這麼多苦,若是為了你好本就該離你遠一些才對。但是…我不會這樣做的。”他本身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想要的人一旦被他抓到手就絕不會放開。
楚淩撐著床鋪想要坐起身來,君無歡已經先一步將她扶了起來,還將她枕著的枕頭豎起來放倒了她身後。楚淩舒服地靠著枕頭看著他輕聲笑道:“你想得太多了,這樣不好。”
君無歡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看著她。楚淩道:“如果是我病了需要你去上京尋藥,有可能因此而招惹堅昆或者我師父,你會去麼?”
“自然。”君無歡毫不猶豫地道。
楚淩道:“這就對了,你病了我去幫你尋藥。至於尋藥過程中會遇到什麼事情那都不能怪你啊。就比如此這一次,我會被堅昆拖住本來就是意外,是無法預料的變故而已。”如果她沒有去刺殺北晉皇,自然就不會與堅昆為敵了。雖然是南宮禦月以玉蕤膏為條件要她去的,但是平心而論楚淩其實也不認為她如果不去南宮禦月就真的會看著君無歡死。隻不過是南宮禦月提出這個條件的時候她也有些心動了而已。能趁機殺掉北晉皇,對他們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無論是對滄雲城還是靖北軍來說都是。相比起實力雄厚的滄雲城,北晉皇的死對靖北軍的好處明顯更多一些。
“阿淩。”君無歡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不過這笑容卻帶著幾分無奈,“我不是想要你安慰我。”
楚淩眨了眨眼睛,“我沒有安慰你啊。”她隻是告訴他自己的真實想法而已。
君無歡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定定地望著他道:“阿淩為我做這些,我隻會高興。但是…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讓阿淩為我受傷了。因為我發現…看到阿淩受傷,會讓我比病情發作還要痛。所以,除非我死,以後絕不會讓阿淩再受傷了。”
楚淩半晌無語,若是彆人跟她說這種話,她說不定會跟人抬上幾句杠,諸如世事無常,誰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證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之類的。但是看著眼前蒼白而俊美的容顏,楚淩卻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幾拍。
明明就不是多麼動人的情話,楚淩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唾棄起自己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因為她看君無歡順眼,所以他說得情話也被她自動加了十倍濾鏡?
心裡雖然這麼唾棄著自己,但是楚淩臉上還是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好呀,以後就有勞長離公子保護了。”楚淩笑道。
君無歡望著她眼眸深邃,輕輕拂開她臉頰邊的發絲,低頭在她眉心鄭重地輕點了一下,“此言既出,此生不悔。我若不能護阿淩周全,就讓阿淩所受的苦楚百倍報於我身。”
“……”不是,兄弟。說個情話而已咱們能不這麼血腥麼?
不等楚淩繼續胡思亂想,靠在她眉心的唇已經慢慢往下移動,輕輕落在了她的唇邊。
“君無歡!君無歡!”一個急促地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卻猶如一桶涼水當頭從君無歡的頭頂腳下,讓他瞬間恢複了理智。兩人麵麵相覷,君無歡望著楚淩嬌豔非常的麵容,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雲行月,閉嘴!”聲音裡帶著幾分隱隱的怒意。
楚淩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靠在君無歡懷中低頭悶笑起來。
那項雲行月已經奔到了門口,伸手就要去推門,“君無歡,你好心沒好報,竟敢叫本公子……”一道勁風從門裡傳來,下一刻雲行月就直接飛了出去碰的一聲摔倒在了屋外的平地上。楚淩看著君無歡陰鬱的神色,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君無歡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道:“這麼好笑?阿淩很高興?”
楚淩抬起頭來,抬手勾起君無歡英挺的下巴,輕輕在他耳邊吹了口氣,柔聲道:“長離公子好像很不高興?”
君無歡仿佛顫了顫,微微垂眸伸手拉下了楚淩勾著自己下巴的手握在了掌中,道:“我不高興阿淩就這般高興麼?”楚淩搖搖頭笑道:“也沒有,既然長離公子不高興,不如,咱們繼續啊?”君無歡咬牙,對上她宛如星塵般璀璨地眼眸卻無可奈何。終於低下頭,在她唇上輕咬了一下,道:“等阿淩的傷好了,無論要做什麼我都樂意奉陪。”
“……”這是被反撩了?
君無歡已經扶著楚淩重新躺了下來,輕聲道:“阿淩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先去料理不長眼睛的人。”
“……”楚淩暗暗為雲公子默哀。看著君無歡仔細地替她拉好被子又理了理散亂的發絲,伸手蓋在了她的眼上合上她的眼眸,才有低頭親了親眉心道:“睡吧。”
“……”我還沒問,咱們這是在哪兒?算了,睡就睡吧。
君無歡站起身來走了出去,門外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雲行月正氣急敗壞地怒罵,“君無歡,武功高了不起啊!要不是本公子,你現在還在床上躺屍呢,你個忘恩負義見色忘義的混蛋!本公子詛咒你……”
“罵夠了?”耳邊傳來君無歡冷颼颼地聲音,雲行月立刻住了嘴。
君無歡已經站在門口,眼神比他的聲音還要冷,雲行月直覺不好,立刻轉身,“本公子想起來了,還有要是在身,先走了!”
隻是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人勾著後領拉了回來。隻聽君無歡淡淡道:“我剛剛想起來了,好些日子沒有跟你切磋一下了。正好今天天氣不錯,跟我走吧。回頭師叔問起來,我也好跟他交代。”雲行月被拖著走,想要掙紮卻掙脫不得。
“你特麼都不認你師父了,哪來的師叔?!你休想借著考校武功的借口揍我!”
君無歡冷笑一聲道:“好吧,那我就直說。看你不爽想揍你!有本事你就跑。”
“……”姓君的果然是滅絕人性的混蛋,我特麼還不如投奔南宮禦月呢!
片刻後,屋後響起了慘絕人寰的哀嚎聲。
躺在床上的楚淩翻了個身,有些懶洋洋地想著:雲行月武功不行,看起來倒是很抗揍的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