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禦月盯著朝著自己走來的焉陀邑打量了好一會兒,方才慢慢地笑了起來。顯然是對兄長做的這個決定十分的滿意。隻是南宮禦月滿意了,彆人卻未必會滿意。在場的人都不由得變了臉色。如果隻是白塔的人的話他們並不會有多麼擔心,畢竟南宮禦月再怎麼隱藏勢力,白塔也就隻有那麼大,而國師這個看似尊貴的位置被北晉先後兩代帝王努力架空,也不可能支撐南宮禦月培養出多麼龐大的實力。
這也是為什麼,南宮禦月二十多年來一直對拓跋王室懷有殺心卻始終沒有動手的原因。
但是如果加上焉陀家的話…焉陀家曾經號稱貊族第一世家。如果不是焉陀家的人丁稀少而且近幾代都遠沒有拓跋氏族人那樣的狼性,如今北晉到底姓什麼還不少說。隨意即便是焉陀邑平時看著並不怎麼起眼,焉陀家這些年也在儘力的低調著,聲勢早已經不如從前。卻也改變不了焉陀家依然手握著不少兵權以及他們與軍中許多將領都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的事實。如果焉陀邑真的倒向了南宮禦月的話,對在場的每一個姓拓跋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大麻煩。
“寧都郡侯!”拓跋羅臉色微沉,冷聲道:“你想拿整個焉陀家和他賭?”如果今晚南宮禦月失敗了,整個焉陀家都要徹底從上京消失。
焉陀邑垂眸,淡淡道:“他是我弟弟。”
“……”寢宮前一片沉默,焉陀邑的這個解釋仿佛很可笑,但是卻誰也笑不出來。
拓跋羅臉色鐵青,扭頭看向站在殿階前的拓跋梁。拓跋梁臉色冰冷如霜,卻出乎意料地並沒有勃然大怒。就仿佛在之前他所以的怒氣都已經宣泄殆儘了,這會兒即便是發生再大的變故他都沒有力氣再大發雷霆了一般。
南宮禦月偏著頭看向眾人,月光下的麵容似乎帶著一股莫名的天真,“哦?現在…各位想要怎麼辦呢?”
百裡輕鴻沉聲問道:“你想怎樣?”
南宮禦月道:“殺了拓跋梁和拓跋羅,本座和焉陀家…扶持你和昭國公主的兒子登基,如何?”百裡輕鴻垂眸並不回答,拓跋羅冷聲道:“國師慣會出爾反爾,你覺得誰會相信你的話?”南宮禦月笑道:“出爾反爾的人…也不隻本座一個啊。大皇子這般生氣做什麼?要不然,你殺了百裡輕鴻和拓跋梁,本座從此退出朝堂,遠走江湖如何?”
“等你什麼時候再回來刺殺我麼?”拓跋羅冷笑道。
再一次談崩了,南宮禦月很是不悅,“既然不想談,那就動手吧。”
他話音剛落,拓跋胤和百裡輕鴻同時向前走了一步。之前還打得難分難解的兩個人,這會兒動作竟然出奇的一致。南宮禦月看在眼裡,隻覺得有趣,“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兩位同仇敵愾的情形啊。方才在宮外,百裡公子沒能殺了沈王,不覺得遺憾麼?”
拓跋胤淡淡道:“私人恩怨,總有時間了結。國師既然等得不耐煩了,何必再浪費時間。”
南宮禦月盯著拓跋胤打量了良久,方才冷冷道:“你說得對。”
站在南宮禦月身邊的傅冷上前一步,警惕地注視著拓跋胤。拓跋胤今晚連番苦戰又重傷未愈,傅冷自忖未必不能拿下拓跋胤。但是他剛剛一動,拓跋梁身邊的黑衣人也有幾個走了出來。冥獄到底隱藏了多少高手,誰都不知道。即便是這幾年冥獄傷亡慘重,但是也從未見過冥獄缺少人手。這是自然地,這世上的人渣敗類永遠不會斷絕,冥獄自然也永遠不會缺人。
這些人的實力雖然遠遠比不上拓跋胤這些絕頂高手,放在江湖上卻也都在一流高手之列了。同時白塔的護衛中也有人越眾而出,這些人無論男女卻是個個年輕美貌,比起冥獄藏頭露尾地模樣倒是好看了許多。
“哎呀,怎麼熱鬨怎麼沒人通知我呢?”就在寢宮前的形勢幾乎要一觸即發的時候,一個含笑的女聲傳來。眾人一時間有些恍惚,卻見不遠處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在一群人地護衛下搖搖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素和金蓮。
眾人心中一動,今晚的局勢太過混亂,幾乎都讓人忘記了宮中還有這麼一位。這位金蓮皇後看著仿佛隻是與北晉聯姻的棋子,但是卻也有不少人知道這位呼闌部的公主曾經幾乎也是可以一爭呼闌部族長之位的人。隻是素和明光這對兄妹關係極好,幾乎沒聽說他們因為權勢而產生什麼矛盾。即便是素和明光為了與北晉結盟將她嫁到上京來,也沒見她有什麼不滿。
這樣心大又懶散的模樣,很容易讓人以為她是一個胸無城府的女流之輩。但是真正心大有懶散的人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素和金蓮難得的換下了從進宮之後就幾乎沒有改變過的華麗的北晉宮廷服飾,換回了一身塞外女子請便利落的衣衫。修長的發絲被變成了許多個細長的辮子,壓在彩色的寶石瓔珞下,竟顯得整個人嬌俏了許多。
拓跋羅等人的目光卻落在了素和金蓮身後的人身上。素和金蓮身後的人清一色都是呼闌部裝束,隻看那氣勢便能看出無一不是高手。
“你來了?”南宮禦月看到素和金蓮,竟然也愉快的笑了起來。
看到他,素和金蓮笑得更愉快,“我來了,這裡好熱鬨啊。”
拓跋梁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素和金蓮和南宮禦月這一問一答語調裡的親昵讓人難以忽略,顯然這兩人絕不會是隻有過一兩麵之緣的陌生人。拓跋梁甚至覺得此時突然有無數若有若無的目光在打量著他。
站在邊緣的一個拓跋梁的心腹將領突然了悟了什麼,指著素和金蓮怒道:“素和氏,你身為皇後竟敢……”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見眼前銀光乍現隨後便是一道血光。
素和金蓮慢條斯理地將腰刀送回華麗的刀鞘,輕聲道:“話怎麼這麼多呢?”
南宮禦月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似乎素和金蓮的作為讓他十分的滿意。
素和金蓮環視了一圈在場的人,有些疑惑地問道:“我來晚了麼?”
南宮禦月笑道:“不,你來得正好。”
拓跋羅沉聲道:“金蓮皇後,你的決定素和狼主知道麼?”
素和金蓮眨了眨眼睛,笑道:“什麼決定?我隻是看這邊好多人,就來湊個熱鬨而已,這也不可以嗎?”
“……”
南宮禦月心情愉悅地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道:“現在,可以動手了。”
現在的局勢…非常奇怪。
原本應該是對立的拓跋羅等一乾想要推翻拓跋梁的人此時卻似乎與拓跋梁才是一邊的。而原本合作的焉陀家卻和想要推翻拓跋梁的權貴們翻臉了。但是,認真計算雙方實力的話,依然沒有人能穩占上風。
因為不少人都還記得,素和明光帶入關的兵馬並沒有跟著去滄雲城。而他們誰也不敢肯定眼前的素和金蓮到底有沒有能力調動那些兵馬。
但事到如今,談判顯然也是不可能了。從南宮禦月殺了那麼多的拓跋氏的人開始,今晚就一定有一方要死。不是南宮禦月就是拓跋氏。
“動手吧。”不知是誰開口說了一句,寢宮前的安靜立刻被打破再一次廝殺起來。南宮禦月依然沒有動,因為他已經被百裡輕鴻和拓跋胤盯上了。但是南宮禦月也並不著急,因為他身邊還有傅冷和素和金蓮。
南宮禦月慢條斯理的抽出了刀,姿態優雅的仿佛他不是要殺人而是準備賞花。站在旁邊的素和金蓮看著這一幕,忍不住讚歎地輕歎了口氣。下一刻,眼前人影閃動百裡輕鴻和拓跋胤齊齊撲向了南宮禦月。同時,傅冷和素和金蓮齊齊上前截住了百裡輕鴻,南宮禦月輕笑一聲先一步迎上了拓跋胤。
拓跋胤一言不發沉著的提劍與南宮禦月纏鬥起來,仿佛絲毫不為自己可能技不如人而擔心。南宮禦月似乎因為即將到來的盛宴和好心情而實力大漲,竟然比從前拓跋胤預估的實力還要高出兩三成。拓跋胤有些懷疑,即便是他完好無傷,麵對這樣的南宮禦月隻怕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南宮禦月一路壓著拓跋胤打的十分過癮,“沈王,你這樣可讓本座有些勝之不武了。”
“國師還會在乎這個麼?”拓跋胤淡淡道。
“確實不在乎。”南宮禦月笑道:“所以,你去死吧。等你死了本座會送拓跋羅去陪你地。”
“誰死誰活,國師說得太早了。”拓跋胤道,毫不在乎身上多出來兩道傷痕。
南宮禦月冷笑一聲,“大言不慚!”手中一瞬間刀光大盛,南宮禦月一刀劈開了拓跋胤格擋的長劍,第二刀毫不留情地就劈了過去顯然是下定了決心要將拓跋胤斃於刀下。
“寧都郡侯,小心!”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南宮禦月手下突然一頓,刀鋒飛轉避開了拓跋胤朝著身後而去。
但是讓人錯愕的是他這一刀卻落了個空,同時,幾道寒光同時逼近了南宮禦月。
“公子,小心!”耳畔不遠處傳來幾個驚恐的呼聲。
南宮禦月身形一頓,刀鋒刺入身體的冰冷和痛處讓他一瞬間幾乎無法動彈。
南宮禦月低頭看了一眼刺入自己腰側的劍…百裡輕鴻。
同時他背後也挨了一掌。
不用回頭南宮禦月也能猜到是誰。
素和金蓮。
頭也不回地避開了身後拓跋胤刺來的意見,南宮禦月一刀揮開了一個逼近跟前的冥獄高手,另一隻手卻抓住了一把血淋淋的匕首。隻差一寸,那匕首也要刺入他的腹部了。
焉陀邑!
南宮禦月低頭看著染血的手和被他手抓著的匕首,“這就是你說的,站在我這邊?”
焉陀邑沉聲道:“我不能讓你毀了焉陀家,彌月,收手吧。”
南宮禦月隻覺得可笑,就在方才他竟然真的心軟了。因為那一聲虛假到了極點的呼救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拓跋胤的性命!
南宮,今晚…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
君無歡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身後的刺痛也在一瞬間將他驚醒。南宮禦月抬起頭來,眼中隻剩下了一片猩紅。他盯著焉陀邑,冷聲道:“是麼?那你…就去死吧!”
抓著匕首的手一震,焉陀邑隻覺得自己被一股極大的力道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推了出去。直直地撞上了不遠處的牆壁才停了下來。同時嗖地一聲,銀光夾著破空的風聲朝他襲來。
“家主,小心!”
身邊一個護衛一把拽過焉陀邑,匕首貼著他的耳畔射過釘入了旁邊的牆壁上。整個匕首沒入了牆體隻留下了一個刀柄。
焉陀邑望著那刀柄半晌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