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說孫教授他們也就剛去了半天,石碑店離古田縣城並不遠,但是那地方很背,沒去過的人不一定能找到,我找個人帶你們去吧。於是喊過來街上一個約有十歲大小的憨娃,那是他孫子,平時跟父母在河南,每年學校放暑假都到古田縣來玩。石碑店離縣城很近,這小子經常去那邊玩。
劉老頭招呼那小孩:“二小,彆耍了,帶你叔和你姨去趟石碑店,他們要尋那位考古隊的孫教授。”
二小的腦袋剃了個瓜皮頭,可能剛跟彆的小孩打完架,身上全都是土,拖著一行都快流成河的青鼻涕;見劉老頭讓他給我們帶路,就引著我和shirley楊二人去石碑店。
到石碑店的路果然十分難行,儘是崎嶇不平的羊腸小道。二小告訴我們說離得不遠,就是路不好走,走過前邊最高的那個山坡就到了。
Shirley楊見這孩子身上太臟,看不過去,便掏出手帕給他擦了擦鼻涕,和顏悅色的問他道:“你叫二小?姓什麼?”
二小抹了抹鼻涕答道:“小名叫二小,姓個王,王二小。”
我一聽這小孩的名字有意思,便同他開玩笑說:“你這娃叫王二小?你小子該不會把我們當鬼子引進伏擊圈吧?”
王二小傻呼呼的對我說:“叔啊,啥是伏擊圈?對咧,那女子是你啥人哩?咋長得恁好看?”
我偷眼一看shirley楊走在了後邊,便悄聲告訴二小:“什麼好看不好看?你這小屁孩兒,小小年紀怎麼不學好?她是我老婆,脾氣不好,除了我誰都不讓看,你最好彆惹她。”
Shirley楊走在後邊,雖然我說話聲音小,還是被她順風聽見了我的後半句話,問道:“老胡你剛說彆惹誰?”
我趕緊拍了拍王二小的頭,對shirley楊說:“我剛說這小鬼很頑皮,這麼丁點小就知道花姑娘好看的乾活。現在的這幫小孩啊,彆提了,沒幾個當初跟我小時候似的,從小就那麼胸懷大誌、腹有良謀……”
我話音未落,突然從山坡後轉出一個頭紮白羊肚毛巾的農村壯漢,腰裡紮了條皮帶,手裡拎著根棍子,對我們喝道:“站住!甚花姑娘的乾活?你們是不是日本人?”
我被他嚇了一跳,雖然這是山溝裡,但是這光天化日難道還有剪徑的強人不成?趕忙把二小與shirley楊擋在身後,對那漢子說道:“老鄉,彆誤會,都是自己人。我們不是日軍,我們是八路軍武工隊。”
頭紮白毛巾的老鄉對我們三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啥八路軍嘛,我看你們不象是好人。”然後說著就拿棍子趕我們,說這裡被民兵戒嚴了,不許進。
我心想這沒災沒戰的戒哪門子嚴,再說沒聽說民兵拿木頭棍子戒嚴這麼一說,這孫子瘋了是怎麼著。於是挽起袖子,打算把他手中的棍子搶下來,以免這莽撞的農夫傷了人。
我正要過去放對,卻想不到這位自稱是石碑店民兵排排長的鄉民竟然認識我們三人中的二小。原來二小總跟他兒子一起玩,這樣一來雙方就不再動手,都站定了說話。
那民兵排長拙嘴笨腮,鄉音又重,跟我們說了半天,我才大概聽明白怎麼回事。原來這石碑店的名字得自於附近的一座不知名石碑,那石碑十分高大,頂天立地,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遺留下來的;風吹雨打,碑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了。
提起石碑店,最著名的不是那塊破石碑,而是村中的一間老字號棺材鋪。附近十裡八村,包括古田縣城,都隻有這一間棺材鋪,因為其餘賣棺材的生意都不如他。傳說這間老棺材鋪最早的時候,掌櫃的是個木匠活的好手,剛開始營業的是間木工作坊。
有一次這位木匠師傅給一戶人家打了一口棺材,這口棺材剛做完還沒上漆——按規矩還得給人家走十八道大漆——當時這口半成品的棺材就在他的木匠鋪裡擺著。晚上的時候,木匠師傅坐在中堂,喝了幾杯老酒,一想到生意不好做,半個多月就接了這一個活,心中免不了有些許憋悶;於是拍著棺材長籲短歎,酒意發作,不知不覺的就趴在棺材上睡著了。[<ahref="target="_blank">]
當天晚上木匠師傅做了一個夢,夢見棺材裡有一團寒冰,凍得他全身打顫,如墜入冰窖一般。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他驚醒了,開門一看,原來是同村有戶人家夜裡有人過世,趕來他這裡訂做一口棺木。難得一個活沒完立刻又來個新活,木匠師傅心中大喜,但是又不好表露出來,畢竟是給人家操辦白事的打壽材,表麵上也得表現的沉痛一點,為了對村鄰的故去表示深切的同情。木匠師傅又順手拍了一下那口半成品的棺材,然後收了定金,開始忙活起來。
日頭剛升到頭頂,木匠師傅正在趕工打造壽材,忽然又有人來定棺木。這可真是奇怪,村裡一年也隻不過死十來個人,這一會兒功夫連著死了兩個人。
木匠越想越不對,回憶起自己夜裡做的夢來,難道那些人死是因為自己用手拍棺材?於是又試著拍了拍那口半成品棺木。不到天黑,果然又有人死了。
木匠又驚又喜,驚的是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用手一拍棺木,附近就有人死掉;喜的是這回不愁沒生意做了。這位木工師傅本就是個窮怕了的主兒,這時候哪管得了彆人死活,難道就因為那些互不相乾的人,放著發財的道不走?當然不行。木匠一看活太多,做不過來,連夜去彆的棺材鋪買了幾口現成的壽材回來。
從那以後,木匠師傅這間鋪麵就徹底變成了棺材鋪。而且他還發現一個秘密,拍這口棺材的時候,越用力拍,死人的地方離這越遠。這死人錢是很好賺的,他越賺錢越多,心也就越黑,把附近所有的棺材鋪都吞並了,隻要拍打兩下那口半成品的棺材就等著數錢了。
但是也不敢拍起來沒個完,誰知道這裡邊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秘密也從沒被他泄露過;但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些事還是被大夥知道了。但是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很難說,也沒有證據,所以也沒辦法拿他見官,隻是人人見了他都跟避瘟神似的,躲的遠遠的。
到老連個媳婦都沒娶上,前不久這位曾經的小木匠,現在的棺材鋪老掌櫃,死在了自己家裡。人們發現他屍體的時候,已經爛得臭氣熏天了。這附近隻有他這一間棺材鋪,店中的壽材都賣光了,隻有堂中擺放著的那口半成品棺木。村裡人想起那些風言風語,也都提心吊膽,但是村委會不能不管,總不能任由棺材鋪老掌櫃爛在家中,這天氣正熱,萬一起了屍瘟可不得了。雖然當時實行了火葬,但是在農村土葬的觀念仍然是根深蒂固。於是村長找了幾個膽大的民兵,用編織袋兜了屍體準備放進棺木中下葬。
沒想到剛把棺木挪開,就發現棺木下邊的地麵上裂開一道細縫。這縫隙很深,把手擱上邊,感覺涼風颼颼的往外冒。下邊好象是個大洞。有那些好奇的人就把地麵的磚石撬開,發現下邊果然是個洞穴,而且裡麵寒氣逼人。
民兵排長自告奮勇的下去一探究竟,讓人用筐把他吊下去。沒下去多久就拚命搖繩讓人把他拉上來,這一趟嚇得差點尿了褲子。說下麵都是長大青磚鋪就,下邊有一個石床,上邊擺著一個石頭匣匣,這石匣不大,又扁又平,上邊刻了很多奇怪的字,民兵排長順手把這石匣拿了上來。大夥把石匣打開一看,裡麵是殷紅似血的六尊不知名玉獸。據民兵排長說,那洞穴下邊好象還有一層,但是太黑太陰森,不敢再進去看了。
由於有村裡的乾部在場,村民們表現得覺悟都很高,立刻通知了古田縣的考古工作隊。孫教授聞訊後,知道此次發現可能非常重大,一刻沒敢耽擱,立即帶人就趕了過來。
在這種鄉下地方,一年到頭都沒什麼大事發生,所以消息傳得很快,連縣城裡的人都趕去看熱鬨。為了維持秩序,孫教授讓村裡的民兵攔住村外的閒雜人等,不讓他們進去圍觀。因為這洞穴的範圍和規模、以及背景都還不清楚,一旦被破壞了,那損失是難以彌補的。所以民兵排長就拿著雞毛當令箭,帶人在各個入口設了卡子,宣稱本村進入軍事戒嚴狀態,這才把我和shirley楊攔住盤問。
我聽了民兵排長的話,知道對付他們這種勢力的小農不能硬來,得說點好話,給他點好處,就能進去找孫教授了。於是對民兵排長說:“連長同誌,我們都是孫教授的熟人,找他確實有急事,您給行個方便。”說著塞給民兵排長五塊錢。
民兵排長接過錢,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麵額,忽然村裡來人招呼他,說帶著考古隊來的那個老乾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