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沉沉的輪回廟中,我秉住了呼吸,從柱後窺探黑色鐵門中的動靜,從洞開的鐵門中,探出來一隻手臂,月光照射之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手臂上白毛絨蒙,尖利的指甲泛著微光,那隻手臂剛剛伸出半截,便忽然停下,五指戢張,抓著地麵的石塊,似乎也在窺探門外的動靜。
我心想壞了,這回真碰上僵屍了,還是白凶,但是除了手電筒什麼東西都沒帶,不過僵屍的手指似乎應該不會打彎,喇嘛說這輪轉廟下的黑色鐵門,代表著罪大惡極之人被投入的地獄,從裡麵爬出來的東西,就算不是僵屍,也不是什麼易與之輩。
我看旁邊的胖子也牢牢帖著柱子,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滿頭都是汗珠,我當時不知道他那是讓尿憋的,以為他也和阿東一樣緊張過度,我輕輕對胖子打個手勢,讓他把帽子上的麵罩放下來,免得暴露氣息,被那門中的東西察覺到。
我也把登山帽的保暖麵罩放下來,象是戴了個大口罩一樣,這樣即使是僵屍,也不會輕易發現我們,現在靜觀其變,等待適當的時機逃跑。
這時天空中稀薄的流雲已過,月光更亮,隻見門中爬出一個東西,好似人形,赤著身體,遍體都是細細的白色絨毛,比人的汗毛茂密且長,但又不如野獸的毛發濃密匝長,月色雖明,卻看不清那物的麵目。
我躲在柱子上,頓覺不寒而栗,開始有些緊張了,但我隨即發現,從鐵門中爬出來的這個東西,應該不是僵屍,隻見它目光閃爍,炯若摯電,雖然沒見過僵屍,但口耳相傳,僵屍的眼睛是個擺設,根本看不到東西,而這東西的雙眼在黑夜中閃爍如電……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怕被它發現,遂不敢在輕易窺視,縮身與柱後,靜聽廟堂中的動靜,把耳朵帖在柱身上,隻聽地上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那個似人似僵屍又似是動物的家夥,好象正圍著阿東的屍體打轉徘徊。
我不知道它意欲何為,隻希望這家夥快些離開,不管去哪裡都好,隻要它一離開這座輪回廟的遺址,我們就可以立刻脫身離開了,這時卻忽聽廟中發出一陣詭異如老梟般的笑聲,比夜貓子嚎哭還要難聽,若不是雙手要抱著柱子,真想用手堵住耳朵不去聽那聲音。
胖子在他藏身的那根柱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對我連皺眉頭,那意思是這聲音太刺耳,在由它叫下去,無論如何也提不住氣了,肯定會尿出來。
我趕緊對胖子擺手,千萬彆尿出來,人的尿液氣味很重,一尿出來,咱們立刻就會被那白凶般的怪物發現,這種怪異如老梟的叫聲,倒真和傳說中僵屍發出的聲音一樣,不知道那東西正在搞什麼名堂,我使自己的呼吸放慢,再次偷眼從柱後觀看堂中。
隻見那白凶般的家夥,正在俯視地上的死屍,俯掌狂笑不已,就好象得了什麼寶貝似的,然後又在殿中轉了一圈,走到屋頂的一個大破洞底下,望著天空的月亮,又嗚嗚咽咽的不知是哭是笑。
我和胖子叫苦不迭,我們在柱子上掛了少說有半個小時了,手足俱覺酸麻,這柱身上的燈盞也不甚牢固,使得我們輕易不敢動彈,萬一踩掉些東西,立刻就會被發現,赤手空拳的怎麼對付白凶,而這家夥偏偏在殿中磨蹭起來沒個完,不知它究竟想做什麼。
就在這堪堪僵持不下去了的局麵下,發生了一個突發事件,我看見一隻花蚊斑斕的大雪蛛,正從房頂垂著蛛絲緩緩落下,蛛絲晃晃悠悠的,剛好落在我麵前,距離還不到半厘米,幾乎都要帖到我臉上了。
雪蛛是高原上毒性最猛烈的東西,基本上都是白色,而突然出現在我麵前的這隻,雖然隻有手指肚大小,但身體上已經長出了鮮紅色的癍紋,紅白分明,這說明它至少已經活了上百年了,它的毒性能在瞬間奪走野生犛牛的性命。
這隻雪蛛掛在蛛絲上晃了幾晃,不偏不斜的落在我額頭的帽子上,那一刻我都快要窒息了,我把眼球拚命向上翻,也隻看到雪蛛滿是花紋的一條腿,它似乎不喜歡毛線帽子,徑直朝我兩眼之間爬了下來,我的頭部,隻有雙眼和鼻梁暴露在外邊,眼看著雪蛛就要爬到臉上了,我迫不得已,隻能想辦法先對付雪蛛,但又不敢用手去彈,因為沒有手套,擔心中毒。
緊急關頭,更顧不上會不會暴露給白凶了,抬起頭,用腦門對準柱子輕輕一撞,“哢喀”一聲蟲殼碎裂的輕響,雪蛛已經被腦門和柱身之間的壓力擠碎,我用的力量不大,剛剛擠死雪蛛,就立刻一偏頭,將還沒來得及流出毒素的珠屍甩到一旁。
但這輕微的響聲,還是引起了堂內那家夥的注意,一對閃著寒光的雙眼,猛地射向我藏身的那根紅漆柱子,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我心中罵了一句,今日又******觸到黴頭了,我想讓胖子做好準備,我吸引住它的注意力,然後讓胖子出其不意,抄起地上的大磚給它來一下子,但另一根柱後的胖子似乎死了過去,這時候全無反應。
我咬牙切齒的在心裡不停咒罵,這時隻好故計重演,把剛才對付阿東的那一招再使出來,用手摳下木柱的一塊碎片,對準阿東的屍體彈了過去,希望能以此引開那東西的注意力。
由於擔心聲音不夠大,我特意找了片比較大的碎木,這塊碎木,正好擊在阿東的臉上,在寂靜的佛堂中,發出啪的一聲響動,那個白毛蒙傇的家夥,果然聽到動靜,警覺的回頭觀看。
這時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被活活嚇死的阿東,忽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嗖,躺在地上倒著氣,原來他還活著,隻不過剛才受驚過度,加上高原缺氧,當時就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阿東停止呼吸的時間並不長,隻是在氣管裡卡住了一口氣,這時雖然開始了呼吸,但仍然處於昏迷狀態,那個從門中爬出來的家夥,見阿東還活著,頓時怒不可遏,桀叫不止。
還沒等我明白過來它想做什麼,那家夥已經搬起一塊石磚,對著阿東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跟砸個破西瓜差不多,登時砸得腦漿四濺,仍不肯罷休,直到把整個腦袋都砸扁了才算完。
然後用爪子撥了撥阿東的死屍,確認到阿東徹底死了,又由怒轉喜,連聲怪笑,然後躬起身體,抱住死屍,把那被砸的稀爛的頭顱扯掉,擼去衣衫,把嘴對準腔子,就腔飲血,吸溜吸溜的把人血吸個乾淨,然後吸髓嚼骨,能吃的東西一點都舍不得浪費。
我在柱後看得遍體發麻,這吃人的景象實在是太慘了,特彆是在死一般寂靜的古城遺跡中,聽著那齒牙嚼骨,軋軋之聲響個不停,我以前見過貓捉到老鼠後啃食的樣子,與眼前的情形如出一轍。
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這阿東貪圖那尊銀眼佛像,若不由此,也不會打開那道黑色的鐵門,雖然是他自作自受,卻仍然讓人覺得這報應來得太快太慘。
我忽然想到在“輪回寺”前邊一進的“護法神殿”通道中,那一幕幕描述地獄酷刑的壁畫,其中有畫著在黑獄中,一種貓頭野獸,身體近似人形,有尾巴,正在啃噬罪人屍體的殘酷場麵,記得當時喇嘛說那是輪回宗的食罪巴魯,因為輪回宗已經在世間絕跡,所以後世也無法判斷,這食罪巴魯是虛構出來的地獄餓鬼,還是一種現實中,由宗教執法機構所馴養的,懲罰犯人的野獸。(巴魯,餓鬼或罪人)
描繪地獄中酷刑的壁畫,與我見到的何其相似,很可能從這門中爬出來的,就是輪回宗所謂的“食罪刑徒”,我們躲在柱子上,根本不是辦法,手腳漸漸麻木,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堅持不住掉下去,但一時沒有對策,隻好暫且拖得一刻算一刻了。
那食罪餓鬼啃嚼著阿東的屍體,不消片刻就已經吃了一半,我覺得這是個機會,趁它吃得正無比投入,我們可以偷著溜出去而不驚動於它。
我正想打手勢,招呼胖子撤退,那背對我們的食罪巴魯,突然猛地扭過了頭,狂嗅鼻子,似乎聞到了什麼特殊異常的氣味,頓時變得警覺起來。
我趕緊縮身藏匿形跡,月光從廟堂頂上漏下,斜射在胖子身上,胖子額頭上汗珠少了許多,對我不斷眨眼,似乎意有所指,我對他也眨了眨眼,我的意思是問他什麼意思,剛才裝哪門子死?
胖子不敢發出響聲,做了個很無奈的動作,聳了聳肩,低頭看了看柱子下邊,我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紅色的木柱上,有很大一片水跡,我立刻在心中罵道:“你******果然還是尿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