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望遠鏡,向體育場門口看著,隻見陳可嬌額頭光潔胸部飽滿,依舊邁著自信的步伐,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保安揚著手指著我們校旗給她看,陳可嬌道過謝之後就徑直朝這邊走來,這個女人,永遠是鬥誌滿滿,今天的她穿著一條黑色的喇叭長褲,銀白色的馬甲,在她的脖子上,掛著一條像齧齒類動物留下的牙印似的細密顆粒項鏈,隨著她的行動一閃一閃,讓人印象深刻。可以說在服飾上,陳可嬌無懈可擊,絲毫不用懷疑扔給她兩條墩布一條廉價窗簾她都能穿出時尚感來,但她的氣勢往往讓人忽略她在穿著上的品位——她總帶著一股義無返顧的勁頭。
不大一會,通往貴賓席的走廊裡就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門一開,陳可嬌端凝地站在那裡,眼睛搜索了一圈找到了我,她快步走過來和我握了握手,我的鼻子裡全是好聞的香水味,我一聞就知道是……呃,反正是高級貨。
陳可嬌看了看橫七豎八睡午覺的好漢們,又輕聲和朱貴杜興打了招呼,這才略帶笑意地跟我說:“現在我是該叫你蕭經理還是蕭領隊呢?”
我看出她有點嘲諷的味道,說:“你叫我小強最好。”
“能借一步說話嗎?”
我知道她不可能是閒得無聊來看我這個在她心目中的流氓領著一群人打架的,我把她帶到放機器的辦公室裡,陳可嬌四下打量著說:“真不錯,我見彆人好幾家也未必能有一間辦公室,你這間最大,居然就這麼鎖著。”
我開門見山說:“陳小姐是有什麼事要交給我辦吧?”
“你覺得我人怎麼樣?”陳可嬌突兀地問了一句。
因為太突然,我一愣,下意識地說:“腦子夠用,人不算壞。”
陳可嬌嫣然笑道:“謝謝,這算是誇獎吧?”
我又是一愣,急忙使勁點頭:“算,絕對算!”
陳可嬌止住笑,緩緩說:“這次我是來請你幫忙的。”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覺得她有些鬱鬱,而現在這種感覺尤其強烈。
我摸棱兩可地說:“不妨先說說,能幫得上的我一定儘力。”通過幾次交往,我知道這個女人可是個厲害角色,能使人吃虧於不知不覺中,所以格外加著小心。
“知道我為什麼把值200萬的東西20萬賣給你嗎?”陳可嬌又和我繞起了圈子,這件事情上沒什麼可說,我確實是占了一個大便宜,我那小彆墅就是這麼來的,這就更得警惕了,女人聲討男人或是想得到更大的好處,她們也總是說:想想我是怎麼對你的……
見我在裝傻充愣,陳可嬌索性自言自語地說下去:“一是因為你識貨,二是想以此表達我們的誠意,方便日後更大的合作,而現在……”
我接口道:“這種更大的合作機會到了?”
陳可嬌讚許地點點頭,我給她倒了一杯水,示意她繼續。陳可嬌轉著水杯說:“我的父親,他是一個狂熱的古董收藏家,而且幸運地擁有一間很大的公司,這就給他提供了方便,他的個人資產幾乎全部都用來收購古玩了,這些東西的價值加起來大約有四個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聽她繼續說。
“不幸的是,公司的業績從去年開始就走下坡路了,剛開頭隻是資金有些周轉不靈,而今年的一場地震,給公司帶來的就絕不僅僅是雪上加霜那麼簡單了,可以說是毀滅性的。”
我忍不住問:“你爸是開黑煤窯的?”
陳可嬌並沒有理會我的笑話,她慢慢說:“我父親是做房地產的,清水家園。”
“啊?”我像被電烙鐵燙了般叫了起來,清水家園,不就是我買彆墅的地方嗎?
陳可嬌表示對我的大驚小怪可以理解,她說:“蕭經理也想象得到地震對房地產的打擊有多大了吧?”
我馬上一擺手:“不對,那隻瓶子是你在地震之前就賣給我的,難道你預測出了有地震所以提前想到我們會有合作的機會?”
陳可嬌微微一笑:“看來蕭經理並不笨。”這他媽叫什麼話呀?合著我在她印象裡一直就是個二百五。她說:“其實在地震之前我就勸我父親把他手裡的古董賣掉一些,但那無異於要他的命,在我再三勸說下他才勉強同意通過典當行先當出去,這樣以後還可以贖回來,所以那段時間我和陳助理跑遍了全市的典當行,有實力而且識貨的都被我們甄選了出來。”
“那為什麼最後選定了我們吉豪?”
“吉豪最專業,更重要的是我看出蕭經理是個有趣的人,你大概也很喜歡古董吧?”說著陳可嬌眼裡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我羞慚欲死,我永遠忘不了那天我穿著劉邦的皇袍出現在陳可嬌麵前的樣子,其實這完全是扯淡,吉豪在本市有多家連鎖,在典當行界內想做大買賣,彆無二家可選。
“因為這場地震的到來,我父親終於下定了決心要把他的古董當出去拯救公司,畢竟收藏隻是業餘愛好,清水家園才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你們準備出手幾件?”
“全部!”陳可嬌毅然地說。
我驚得險些從凳子上翻過去,沉聲問道:“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陳可嬌黯然道:“不瞞你說,被我們寄予厚望的清水家園彆墅區到現在隻賣出一套房子……”
可不是就賣出一套麼,還是我買的。
繞了半天,清水家園給了我一個瓶子,我把瓶子換了錢,又買了一套他們的房子,早知道你們一開始送我套房子不就完了麼?還省一個瓶子——哎,為什麼相同的結果,瓶子卻沒了,難道這就是市場經濟的作用?
“所以我現在很需要錢,公司看上去光鮮,那是硬撐著,如果沒有一筆巨款熬過這段時期,它就會垮掉。”
“……這算商業秘密吧?”我小心地問。
“以前算,馬上就不是了。”陳可嬌自嘲地笑笑。
“這是好事啊——呃,我是指我們合作的事。我這就給我們老板打電話。”一想到現在做的是上億的生意,我就有點暈眩,就按5%提,這輩子都夠了。實際上這段時間忙來忙去,我幾乎都要忘了我是一個黑心的當鋪經理了。
陳可嬌說:“等等,聽我把話說完,我知道你們也是生意人,請人驗貨,往下壓價,這些都沒問題,但我有一個要求。”
“說。”
“當期十年。”
“什麼意思?”
“很簡單,這就意味著我父親的古董要在貴行保存不多不少正好10年,如果我們提前贖當,會按約定交納違約金。”
我提醒她說:“那你想好了,每年2成的保管費,10年就相當於翻了兩番,4億的東西你得12億贖回去。”
“這個不用你操心。”
“如果你到時候沒有能力贖當呢?”
陳可嬌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一定能。”
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可又說不出是哪不對勁,幸好我還有一個郝老板,現在我隻擔心他拿不出那麼多錢,老郝雖然是業內大鱷,但對外一直號稱賠錢,同行那些老家夥們暗地裡算過他,最賠錢的一年淨賺了400萬,而且乾當鋪這行,就算真的連著賠幾年,隻要一件好東西落手裡馬上成仙成佛,老郝乾了這麼多年,沒人能知道他的深淺。
老郝一聽是我,顯得有幾分親熱,我們閒聊了幾句之後我就詳細地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等我說完,對麵老半天沒動靜,我以為老郝是歡喜地狠了迷了心竅,沒想到毫無征兆地,老郝對我破口大罵:
“你做事情不用腦子的?我問你,做咱們這一行為什麼隻有最高年限沒有最低——很簡單,最低他就算經我們手一秒鐘也是2成的保管費,我們反正不虧,最高呢?3年,因為3年是我們可以控製的極限,時間越久變數越多,貨幣貶值呢,通貨膨脹呢,天災、戰亂,你敢不敢保證十年裡這些事情一個也不發生?”
陳可嬌見我臉色越來越難看,自覺地走了出去。
我馬上討好地說:“掌櫃子,您彆生氣啊,再說您就不能盼咱祖國點好嗎?古董怎麼說也是升值的嘛。”
老郝平靜了一下心緒又說:“好,就算十年安定繁榮地過來了,我隻問你一句話:在這十年裡,拿這4億乾點什麼不賺兩倍?再說升值的問題,就說4億的古董十年以後值40億了,那人家正好贖回去了呀,那這十年你是不是白替人保管了,還得擔驚受怕,東西丟了壞了你還得賠,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這世界上還是有明白人的呀!陳可嬌這女人,她終究是陰我來的!我就說哪不對勁呢,這娘們跟我打時間差來了,我想明白之餘也有點悲戚:我這個腦子,看來也該和當鋪這行告彆了。
有句俗話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4億,對以前的陳家來說可能不算什麼,可現在就是救命錢,所以陳可嬌這頭快要瘦死的駱駝就跟我們這匹馬說:讓我狠狠咬你幾口吧,等十年以後我再肥起來的時候把吃你的肉吐出來還你,她就沒想過這匹馬受了受不了。
最後老郝用一句話做了總結呈詞:“這筆買賣,在價錢上周旋周旋還是有的可做——關鍵是吧,我拿不出那麼多錢。”
靠!沒錢你就說沒錢,白訓我半天,現在的人怎麼都這麼不厚道呢?
陳可嬌再進來一看我青著個臉就知道沒戲了,我捏著電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們兩個對視了幾秒鐘,卻比兩個沒話的人待在一起半年還尷尬,無聊之中,我對她使用了一個讀心術,出現在我電話屏幕上的隻有滾來滾去的幾個字:一輩子的心血,一輩子的心血……
這個女人看來並沒有為想騙我被識破而難為情,她隻是在反複詠歎她的父親。
我也再不忍心諷刺她什麼,隻能像安慰她似的說:“沒有人願意替彆人保管升值潛力無限的東西,你為什麼不把它們賣掉?”
陳可嬌把手在空中一抹,決絕道:“賣這個字在我的選項欄裡是灰的!”
我反應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是絕不考慮賣,MB的,快淪落到賣身了說話還這麼貴族。
陳可嬌下意識地挺起胸,把眼角眉梢的失落掩去,最後看了我一眼,推門而走。
我坐在那裡,眼睛無意地望向廣場,忽然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陳可嬌的那一挺胸,好象碰到了我心底裡某個柔軟的角落。這時,操場上一個懶洋洋的人影進入了我的眼簾,我撒腿就往外跑,出門後對陳可嬌的後背大喊:“你站住!”
陳可嬌愕然回頭道:“什麼?”
我指了指那個人跟她說:“或許他可以幫你!”
陳可嬌順著我的手看去,隻見一個瘦老頭左手拎著小馬紮右手提著把二胡,無所事事地這逛逛那看看,怎麼都像個串廟會的江湖騙子。
陳可嬌一跺腳:“不幫忙也用不著這樣耍我吧?”
我在心裡罵道:老子都快被逼得改名叫蕭小柔了,你個賊潑賤小娘皮還這麼跟老子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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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我》那章中,“有我,育才強”是取自中央台廣告,原版是劉翔和郭晶晶他們說的:有我,中國強。沒看過那個廣告的讀者可能還體會不到其中的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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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票持續召喚中,第二卷的真正高潮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