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F國人出了房間,這個時候本來是該通知時遷的時刻了,但時遷執拗地不肯佩帶通話器,哪怕那東西比一塊耳屎還小,他說他不習慣在自己乾活的時候還有人在耳邊說話。
我拿起一架望遠鏡觀察著賓館大廳,從這裡可以看到那個身高馬大的保鏢坐在皮沙裡正舉著一張報紙百無聊賴地看著,他的任務相對來說是最輕鬆的,所以他很懶散,手邊還擺著半根雪茄和一杯咖啡,在餐廳,時遷很隨便地找了個座位,叫了一份簡單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身邊放著偽裝成普通行李箱的保險櫃,看上去像個剛下飛機暫時小憩的旅客,段天豹已經不知去向。
那個看守來到大廳以後和那個保鏢進行了一個很難察覺的眼神交流,然後就直接進了餐廳,他點了一碗牛肉麵一個漢堡包,一杯可樂和一罐啤酒,馬上狼吞虎咽起來,在五星級賓館吃牛肉麵並不奇怪,事實上你到了這樣級彆的地方就算想吃大蔥蘸醬也會有侍者文質彬彬地為你服務,當然,價格方麵也是五星級的。
我不禁說:“靠,這是什麼吃法?”
費三口笑道:“這才是真正會享受的人,牛肉麵配漢堡包,行動結束以後我們也可以試試。”老費說著說著猛然變色道,“時遷好象還沒現目標已經進入餐廳!”
“不會吧?”我調試著距離,用望遠鏡往對麵看著,隻見時遷和那個老外是背靠背,遠遠的坐著,他小口小口咬著三明治,好象是在呆,而最要命的是:他本來就不該背對著餐廳門口的,現在人家就在他不遠的地方大吃大喝,他卻懵然無知,或者是隻知道後麵有人但沒認出來。
我看著有些呆頭呆腦的時遷,疑惑道:“他應該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吧?”但其實我心裡也沒底,要知道時遷就是一個1ooo年前的土賊,要他對付拔根頭都是無線電的國外間諜,真不知道後果會是什麼,況且他隻見過這老外的照片,保不準真的沒認住人也說不定。
老費身邊的一個外勤問:“要不要我們的人進去提醒一下他?”
老費嚴肅地說:“不要輕舉妄動,看看再說。”
這時那個高大的老外已經把麵前的食物和可樂橫掃一空,點了根煙喝著啤酒,隨時都有可能離開,而時遷也吃完了麵包,把牛奶支在嘴邊慢慢吸著,看樣子還是在呆。老費憂心忡忡地說:“我一直以為他在利用牛奶杯上的反光觀察身後的事物,現在看來他連這點也做不到。”
戴宗終於沉不住氣了,他說:“要我說,咱拿個錘子砸開門,我提了那箱子就跑,誰能追得上我?我百米9秒4啊——”張清瞪了他一眼:“你《瘋狂的石頭》看多了吧?”
他們拌嘴的空擋老費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賓館的大堂,他忽然叫道:“目標離開餐廳了!”
我們一起往對麵看去,隻見原來那個老外坐的位子隻剩半截煙蒂在煙灰缸裡冒煙,而他的人已經走到了餐廳門口,再看時遷,他還在那裡呆!
我哀歎了一聲,抱歉地拍拍費三口說:“要不……我們就用戴宗哥哥說的辦法吧?”
然而,轉機就在這時出現了,時遷提起身邊的箱子,像是還有點沒休息過來,揉著額頭站起身,和目標保持著四五米的距離跟了上去,坐在大廳裡的保鏢一下就注意上他了,保鏢放下報紙,把手捂在嘴上說著什麼,顯然是在給頭前那個F國人報信,頭前那人不愧是訓練有素的特工,他沒有表現出一點意外或戒備的樣子來,當他有條不紊地打開電梯,站進去轉過身時甚至還禮貌地用手勢詢問了一下距離電梯還有一段距離的時遷是不是要一起上去,時遷雙手提著箱子,頗為吃力地做了一個稍等的請求,那個F國人殷勤地用手幫他按住電梯的合口,時遷進了電梯,為了表示感謝,兩個人還友好地握住了手,電梯就在這樣的情景下合住升起,給人的感覺像是曆史姓的一刻。
待在一樓的保鏢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變化,不停地把手捂在嘴上和什麼人交流,但沒過多大工夫他就又輕鬆地抄起了報紙,看來是電梯裡的人給他了安全信號。至於電梯裡到底生了什麼事,我們誰也猜不到。
“搞什麼鬼?”張清迷惑地自言自語。
費三口一語不地領著我們到了羽毛球館的另一個角落,在這裡可以看到賓館8樓的一段走廊,包括電梯口,這是秦漢賓館建築的一大特色,從6樓以上每一層都有一大段走廊建成封閉式天橋的樣子,可以俯瞰這個城市——但僅僅是一段而已。
我們剛到位,電梯口一開,那個F國人從裡麵出來了,隻有他一個人。張清嚷道:“時遷呢,不會被這小子乾掉了吧?”
他的話音未落,一幅讓我們怎麼也想不通的情景出現了:那個F國人離開電梯剛有3米的時候,時遷忽然自他身後的樓梯口出現,他提著箱子緊走兩步跟住那個F國人,再然後就不緊不慢亦步亦趨像條影子一樣貼在了目標的身後,他的手裡也沒有閒著,把包在假保險櫃外麵那層偽裝扯掉,露出了它的本來麵目……
“這……”費解的我們急忙又一起往羽毛球館另一個拐角跑,時遷和那個F國人已經走進了我們的視野盲區,我們現在隻能跑到另一邊看他是如何下一步行動的,我和張清還有戴宗有著差不多的想法,相對於這次任務,我們更想看看他是怎麼進到目標房間裡的。
我們再次跑到房間的對麵,一排望遠鏡迫不及待地豎了起來,從這裡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屋裡留守的那個老外和門口以及從門口通向客廳狹長的門廊。
屋裡的老外依舊側對著保險櫃坐著,雖然不是臉對臉那麼死盯,但用眼角的餘光足以掃到保險櫃和屋子各個角落。
這時門一開,用過餐的老外進來了,通過高倍望遠鏡我們甚至能看到他那隻抓在門上毛茸茸的手,在老外進屋的一瞬間,我們看見一個瘦小枯乾的黑影也閃了進來,老外回手關門,這個黑影就自覺地站到了一邊等他換鞋,在他的懷裡,緊緊抱著一隻和屋裡那隻保險櫃一模一樣的東西,正是時遷!
我們幾乎是同時放下望遠鏡向身邊的人問:“怎麼回事?”
因為眼前的情況沒一個人看得懂,那個老外為什麼會放時遷進來?難道兩個人是舊識?或者剛才在電梯裡短短的時間裡兩個人成為了朋友?
我們從彼此的眼神裡找不到答案,急忙又一起把望遠鏡豎成一排向對麵看著。
剛進門的老外換著鞋,嘴巴一動一動的,應該是在和屋裡那個進行簡短的交流,而客廳那個並不著急往外走,看來他們真是小心到了頭,他們這麼做是為了使保險櫃始終在一個人的視力範圍內,那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他們簡直把假想敵當成神通廣大的上帝一樣防備了。
而事實上他們這麼做確實給這次行動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如果兩個老外在交接班的那一刻都聚在門口過道裡,不用多,隻要3秒,一個身手足夠快的人絕對可以從窗戶進去帶走我們想要的東西了。
後來的老外換好鞋走到過道與客廳的接口,衝裡麵那個做了個“去吧”的手勢,時遷就在他身後,低著頭抱著那隻大箱子,背靠著牆,用一條腿立著,像個受了委屈的募捐者,放他進來的老外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他,也從沒回頭問過他一句話。
我們越看越糊塗,時遷和這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難道時遷是一個深藏不露、會F國語、口才氣死諸葛亮羞死宋江的賊,在電梯那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已經說服該間諜向我投誠?
好,那就等著看另一個F國人的反應吧,結果,讓我們最為驚奇的事情生了:客廳裡這個老外像沒看到時遷一樣從他身邊走過,開門出去,關門。
現在屋裡隻剩下那個F國人和時遷,他們仍然沒有說話,那個F國人走到哪裡,時遷就抱著箱子跟在哪裡,低著頭,默然不語。
這時看出端倪的老費終於悚然道:“你們說,那兩個老外會不會是始終沒現時遷?”
我們麵麵相覷,老半天誰也沒有說一句話!然後不約而同地再次舉起望遠鏡……
屋裡的老外顯然是在做飯後運動,他慢慢揮舞著雙臂在客廳裡走來走去,而時遷則像個犯個錯誤等待校長落的小學生一樣,低著頭跟在他後邊,仔細觀察就會現,兩個人雖然好象有默契一樣一前一後地走著,但距離要比一般情況下短的多,時遷隻要稍不留神就會踩到前麵人的腳後跟,他之所以低著頭,正是在竭力觀察著前麵人的腳步,由此判斷他邁出去的長度。
也就是說:這個F國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後還有一個人!
想到這,我們每個人的後脊梁都陣陣涼,下意識地向身後探去……
張清滿臉疑問道:“那剛才另一個黃毛鬼為什麼也沒現時遷呢?”
費三口道:“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從我們這個垂直角度看能清清楚楚看到對麵是3個人,但你現沒有,這3個人本身始終都保持在一條直線上,剛才時遷背靠著牆,一條腿站著,就是為了最大限度的把自己縮在第一個老外的後麵,現在想想,那一刻才是最險的時候。”
吳用扶了扶眼鏡道:“時遷兄弟一開始就裝做一副憊懶的樣子來麻痹對手,等對方要進電梯了他又故意引起對方全體的警惕,然後再風平浪靜地中途出去,這一下,再也沒人懷疑他了,包括住在拐角的第2個保鏢,這樣他才能順利‘貼’在那人背上通過8樓的走廊直達目標地,真可謂是機關算儘啊。”
我們一起往對麵看著,那個高大的F國人依舊在屋裡溜來溜去,時遷就貼在他後頭,狗奴才似的也跟著溜來溜去,遠遠的看去,也不知道是該說可笑還是詭異。
一個國安的外勤失笑道:“難怪他拿著兩個目標的照片看了半天又拿假保險櫃比劃,原來早就想到這一招了。”
我說:“幸虧咱們對付的是歐洲人,要是曰本人那就壞了。”眾人一陣大笑。
老費憂心道:“可下一步他打算怎麼辦呢?就算目標停下來他也總得有換箱子的時間啊。”
這時那個老外轉累了,一屁股坐到椅子裡,保險櫃就在他的身邊,客廳的中央,他隻要微一探身,手就能放在保險櫃上。
顯然,難題又來了,時遷已經悄無聲息地貓腰到了椅子靠背後麵,懷裡的假保險櫃也輕輕放在了地上,可是要把兩個櫃子換一下那就不容易了。
隻見時遷兩手分彆抓住老外身邊那隻櫃子的下方,一寸一寸挪了起來,這老外他是坐在櫃子的側麵,麵對著門廊和各個臥室,背對著窗戶,所以有人爬在他後麵挪櫃子他並看不到。
時遷將那櫃子挪了兩寸之後,老外也覺得不對勁了,他側過頭看看保險櫃,又用手拍拍櫃頂,時遷馬上縮了回去,老外覺得沒問題了,他又繼續挪,挪一會,歇一歇,老外則是坐一會,看一看,這倆人,一個高大肥笨,一個瘦小精靈,那情景就像是猴子要在狗熊身邊偷東西似的。
等時遷把那隻保險櫃挪動了一個角的時候,老外終於出現了視覺疲勞,在他一揉眼的空擋,時遷已經“刷”地把兩隻箱子換了過去,老外揉完眼現保險櫃其實就是在原來的地方,還滿意地點點頭。
接下來的一幕真的是讓我們目瞪口呆了,隻見時遷就那麼光明正大地抱著那隻換下來的保險櫃走向窗戶,他快且無聲地把窗戶拉開一段,把保險櫃就那麼憑空扔了出來,我們不禁都低呼了一聲,卻見那櫃子居然就那麼懸在空中,並不掉下去,我們這時才現,一身夜行衣的段天豹不知什麼時候就潛伏在了8o3的窗外,他一手接住保險櫃,一手向頂樓攀爬了上去,一蠕一蠕的像隻肥毛毛蟲,至此,行動已經成功了一大半,至少偷已經得手。
時遷又很快地關上窗戶,回到原來的地方,他這一係列的動作開窗,扔箱,一氣嗬成,連兩秒也沒用,但老外還是聽到了輕微的動靜,他猛的回頭望去,時遷貓著腰踮著腳尖像芭蕾舞演員一樣小碎步又移到了他身後,老外感覺不對,再猛的把頭扭回來,時遷照樣又踅了回去,雖然情況萬分緊迫,但兩個人幽默啞劇一樣的表演還是把我們逗得樂了起來。
老外終於放棄了偵察,兩個人就那麼背靠背都坐了下來,像兩個老朋友一樣悄然無語,心存默契。時遷這時才抹了一把汗,遠遠的衝我們這邊做了個鬼臉。
費三口也擦著汗說:“你們這朋友……”他後麵的話沒說,我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誰都明白這是一句最好的讚歎。
5分鐘過後,路頂上的專家組傳來興奮的聲音:“保險櫃打開了!”但馬上充滿詫異地補充了一句,“頭兒,保險櫃裡有兩個秦王鼎,但我們隻有一個替換品,怎麼辦?”
老費又緊張起來,他思考了不到一秒的時間,立刻斬釘截鐵地命令:“兩隻都帶走,這次行動就此終結,善後的事情讓警察去處理。”我一把按住了他,搶過他的通話器說:“你們聽好,真的秦王鼎在雷紋下那條腿的內側有一條被利器砍出來的印子,你們要仔細摸,如果兩個都沒有就說明都是假的,嘔哇(over)。”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