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郝要乾什麼?搶銀行?印假鈔?聽他的口氣這事絕對簡單不了,如果要是循規蹈矩的事情,也用不著這麼神神秘秘的吧?我第一次被人用這種口氣鼓惑還是8歲那年,上三年級的二胖(記姓好的讀者一定還記得此人出鏡率很高,他從小就跟我不對付)問我:“你敢不敢跟我去果園偷蘋果?”後來我、狗、二胖我們仨賽跑來著,跟狗比我輸了,但是我贏了二胖……
“老大,有事直說吧。”
老郝嗬嗬一笑:“好,那我就不繞彎子了,有人欠了我一筆錢沒還,而且看樣子不打算還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了,所以準備找個人提醒他一下。”
“欠了多少?”我長出了一口氣,畢竟還在合法範圍內。
“5oo萬。”
……
我那口氣又提上來了:不管是彆人欠你還是你欠彆人5oo萬,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就忘吧?看來這事又重新複雜起來。
“那人乾什麼的?”
“道兒上的人都叫他雷老四。”
“混社會的?”
“嗬嗬,看來你真的是久沒在道上走了,雷老四可不簡單是混社會的,要不能從我手裡借出那麼多錢嗎?”
等等,雷老四,這名字很耳熟,好象在哪裡聽過。對了,就在我剛接手酒吧的時候,原來那個姓柳的經理跟我叫板的時候說過,除了雷老四他誰也不怵,那麼也就說這雷老四起碼在混混界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我也清楚,乾老郝這一行的不可能不跟亂七八糟的人打交道,所以他跟雷老四有經濟往來一點也不奇怪。
我問:“那雷老四是怎麼個意思,是不想還還是有彆的原因?”
“不知道,這不就在找他談嗎,晚上9點我約了他在大富貴歌舞廳見麵,你要能去就代表我去見見他,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事比較棘手我也明白,你要不方便我絕不勉強。”
“交給我吧。”話說到這份上,不去也不行了,老郝做了半天鋪墊,最後求我這麼個事,我還能咋說?最主要的,這件事一完,我和老郝也就兩清了,他嘴上沒說,應該也是這個意思。
老郝見我答應了,爽快地說:“事後你拿一成走,5o萬歸你。”
“這個絕對不行,我小強不能乾這種傷心爛肺的事情。”這錢我是真不能拿,拿了姓質就變了,再說——我現在也不缺這5o萬,其實要不是數目如此巨大,我都有心拿自己的錢給老郝貼上了。
“那以後再說,我得提醒你一點,大富貴是雷老四的地方,你去了能談就談,談不攏我再想彆的辦法,不要起糾葛。”
“老大,你和雷老四……”我得先把狀況弄清楚,是朋友之間救急還是建築在利益關係上,彆到時候說了不該說的話。
“我跟他一麵之緣,沒什麼交情,上回也是抹不開麵子才借他的錢,誰想這人這麼健忘,我們還沒熟到5oo萬連招呼也不打就沒影兒的份上。”
“明白了,你手上有借條嗎?”
“沒有,雷老四要跟你要借條你直接回來就完了,我想他不至於這麼不地道,他們這種人借錢不還沒什麼,他要連這碼事都不承認我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掛了電話,我又琢磨了一會,我覺得我很有必要多了解一下雷老四這個人,我先就想到了老虎,這層麵的人他應該都熟,老虎前段時間經常就泡在育才,那除了有董平,程豐收段天狼他們也像磁鐵石一樣吸引著他,雖然段天狼跟老虎的師兄交手時有點不愉快,在我的調和下也都過去了。
“強哥!”老虎爽利地叫了我一聲,這段時間我們經常聯係。
“虎哥!”我也回敬他一聲,其實按輩分我得是他師叔。“跟你打聽個人,雷老四你認識嗎?”
“你打聽他乾什麼?”老虎語氣不怎麼痛快了。
“沒什麼,生意上的事,隨便問問。”
老虎道:“雖然我在道上也有朋友,可我們是兩類人,我畢竟還算是正經做生意的,雷老四這個人我照過幾麵,沒深交,早年是靠打打殺殺混起來的,這幾年做了實業,可屁股底下還有屎擦不乾淨,我跟你說,你沒事彆招惹他,這老小子心狠手辣,是個不按規矩來的人。”
“黑社會呀?”
“對了,就是黑社會!”
……現在事情明了了,老郝是要我找黑社會收帳去,而欠帳那位爺爺,是個絕對不能惹的主兒——老虎財大氣粗,手上功夫又硬,這些年橫衝直撞慣了,遇到雷老四都得盤著,這我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當然,答應彆人的事,去還是一定要去的,我隻是在盤算該怎麼去,要帳這種活,我看彆人乾過,必須是七分硬三分軟,你要賠著笑臉好話好說還不如不去,人家一看你這樣有心給你也得改主意。
可是我現在硬不起來呀,千不該萬不該把好漢們都打走了,連四大天王都沒留下一個,徐得龍那是半步也不離開學校,我以前最擔心的事情生了:在我最需要火力支援的時候學校裡不是這聖就是那仙,但是半個能打也沒有!正可謂人到用時方恨少,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五人組身上來,可是好象也行不通,萬人敵項羽對我的事情向來缺乏興趣,在他眼裡,彆人的事都是小孩子過家家,倆小孩兒玩惱了相互吐口水,作為大人總不能自毀身份上去幫自己家孩子,再說我還真不敢用他,項羽最近心情很糟,有草菅人命的傾向。
二傻到是沒問題,讓去哪就去哪,可他是一個殺手,貴在視死如歸的精神,要論打架,惟恐他孤掌難鳴,上次跟小六乾仗就差點掉鏈子,這回對方可是黑社會!
我坐在沙上愁,花木蘭見我這樣問:“你怎麼了?”
我把事情跟她一說,花木蘭道:“要不我再裝成男的替你去?”
我連忙擺手:“算了吧,我又不是你爹。”不該享受的待遇還是彆享受的好,農民坐辦公室兩天就得長痔瘡,再說花木蘭就想安安分分當個女人,咱幫不上忙也彆拖後腿。
我想了又想,最後眼一閉心一橫決定:
好好跟人家說。
黑社會也是爹生媽養的,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未必就說服不了他們——說不服也沒辦法,誰讓咱各路諸侯都遠在新加坡,也不知道在上海東方明珠上點一堆狼煙他們能看見不。
這時電話又響了,這回是手機,我接起來不耐煩地說:“喂!”我現在心情很不好,明知道是一場吃蹩的談判,還必須得去,擱誰身上也不好受啊。
孫思欣一聽我口氣不善,小心地說:“強哥,你二大爺又領人來了。”
“他又帶了個什麼子來?”問完隨即我也啞然失笑,孫思欣能知道什麼?我問:“帶人來那個老家夥還在嗎?”
孫思欣道:“已經走了,那強哥你看……”
我說:“我現在過去。”我看了看時間還早,把這新來的客戶送到學校再去見雷老四也不耽誤事。現在我對這位新客戶的身份一點也提不起興趣,總之不是琴棋書畫就是這子那子,他們帶來多少豐富的曆史文化遺產我並不關心,關鍵的是他們一點忙也幫不上。
我一路快車來到酒吧,衝到前台問孫思欣:“人呢?”孫思欣指了指樓上,現在酒吧已經準備上客了,所以他把人安排到了樓上包間裡。
我拍拍他肩膀表示對他的辦事能力很滿意,快步上樓進了一號包間。
一見門我就大吃了一驚,隻見我這位新客戶背對著門坐著,寬闊的後背像堵小山相仿,桌上放著一壇酒,此人正慢條斯理地嘬飲,從後看去他的頭已有些花白,年紀應該在五旬開外。
此人聽見有人進來也不回頭,依舊穩如泰山,端起酒碗慢慢放到嘴邊,舉動間胳膊上的肌肉像顆排球似的滾來滾去,我還真想不出曆史上哪位文人墨客有這麼魁梧的身材,八成是敲架子鼓出身。
我見這老爺子架子滿大,隻好繞到他前麵,借著昏暗的燈光一看,這大漢眉如臥蟬麵似重棗,三縷墨髯飄灑胸前,雖然年紀不輕了,但帶著千般的威風萬種的殺氣……
我呆若木雞,腳跟戳在地上再也動不了半分,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片刻之後這才不由自主地拜伏身子戰戰兢兢道:“關二……二爺?”想叫二哥來著,沒敢。
都彆問我怎麼敢肯定這就是關二爺,臥蟬眉單鳳眼的大個兒有的是,但我敢打賭這些人加一塊的氣質連這老爺子半分也趕不上,關羽就是關羽,這回我這果然又來了一位聖人——武聖人!
關二爺看了我一眼,笑道:“嗬嗬,不敢當。”嘴上這麼說著,他可沒扶我的意思,我隻得自己直起腰,賠著小心說:“二爺,您怎麼來了?”
說到這個,二爺也頗為不滿,道:“按順序早就該我了,也不知怎麼的被那麼多後輩酸儒插了前。”
我心知肚明,看來二爺份兒在那擺著,地府也不敢因為何天竇的事積壓太久,最後還是讓關羽來了。
二爺一通抱怨,頓時讓我感覺親和了許多,畢竟在民間把關羽當神膜拜由來已久,你總沒見過一個神來在你麵前跟你討論軟白沙好抽還是硬白沙還抽吧——他們不抽煙,每天讓人拿香熏也差不多。
我端起壇子給關羽滿上,問:“二爺,吃了嗎?”
關羽:“……沒呢。”
“酒這東西,空肚子少喝,咱先找飯轍吧,您想吃什麼?”
“……隨便吧。”關羽大概還沒跟人這麼聊過,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哦對,您是聖人,不在乎吃喝,那我給您把您得意的那口弄來吧,您今兒晚上是想看《春秋》還是《孫子兵法》?”
關羽擺擺手道:“都看一輩子還看?有《三國演義》嗎?”
我:“……”
關羽手拈須髯道:“在地府老聽說,就是沒看過,把我寫成什麼樣了?”
“羅貫中估計快來了,等他來了你親自跟他聊。”
關羽站起身伸個懶腰道:“咱吃什麼去?”
我為難地說:“今天咱要不先簡單吃點,一會我還有事。”
關羽無所謂道:“行啊。”
我想了想不妥,這可是關二爺!索姓說:“不管了,讓他們等著去吧,給二爺接風是大事。”正好我也不想去吃蹩。
誰料這句馬屁卻沒拍對地方,關羽臉一沉道:“應人之事,怎可失約,你隻管去。”
我使勁一拍腦袋:二爺憑什麼受人尊敬?論打,他乾不過呂布,智謀乾不過諸葛亮,因為忠義!看來我今天這頓蹩還吃定了。
我連連低頭認錯:“是是,二爺說的對,那咱……”我又使勁一拍腦袋,簡直恨不得踹自己兩腳:有關二爺在,誰敢給我吃蹩?這放著活二爺我再自己跑去裝孫子,那我還算人嗎,簡直就是**裸地不尊敬二爺!是明目張膽地跟讀者叫板!是令人指的背叛曆史背叛英雄主義背叛yy精神!
“二爺,要不您和我一起去,反正就是一個宴會。”
對於去哪,乾什麼,關羽根本無所謂,就點了點頭。
接著我們就閒聊了一會,我現關羽其實挺愛跟人聊,看著是比較傲,可心腸熱……
在整個聊天的過程中我可能是有點手舞足蹈,我覺得諸葛亮也不過如此吧,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談笑間,雷老四灰飛煙滅——我忽然想起一個很要緊的事情,忙問關羽:“二爺,你看我長得是不是很像趙雲趙子龍?”我說了,我總覺得自己上輩子是趙雲來著。
關羽搖頭道:“不像,我看你倒有幾分像龐統。”
“神機妙算?”龐統也行吧,臥龍鳳雛,那也是有一號的。
“賊眉鼠眼!”關羽丟過來這麼一句話後就再不理我了。
我看時間差不多了,站起身道:“二爺,走吧。”
走之前我給關羽稍微化了一下妝,頭上給他戴了一頂帽子,然後把衣領豎起來擋住胡須,否則這特征太明顯了。
“大富貴”歌舞廳在一條不太熱鬨的街上,門臉破舊,富字上半邊已經不會亮了,夜色裡看去就成了“大田貴”,但是這裡每天客流量非常恒定——基本上都是雷老四的手下,這裡也沒有什麼黃賭毒,其實就是一個社團聚會的地方。
我開車拉著二爺一路狂奔,因為我怕他半路改變主意,等到了地方就好辦了,一旦打起來我就不信二爺能袖手旁觀,想到這我也有點害怕,我這回陰的可是關羽啊!跟項羽不同,我們爺倆交情還不深,萬一他事後翻臉……
在大富貴門口,我跟一個一看就是龍套甲的手下說:“雷老大來了嗎?”
馬仔斜著眼睛瞟了我一眼,問:“你誰呀?”
“郝老板派我……”
不等我把話說完,馬仔就在頭前帶路,惡聲惡氣地說:“跟上!”
一進門,頓時有十幾個手下圍了上來,一個個在我身上毫無顧忌地掃來掃去,我以為他們要搜身呢結果也沒動靜,搜我也不怕,板磚都讓我扔門口了,跟關二爺赴宴,動起手來我拎塊板磚多掉價呀,二爺一生氣先把我收拾了也不是沒可能。
頭前那個家夥把我領到一片空地上然後側開身子道:“道上規矩,先拜關二爺!”
太意外了,這麼古老的門規還保留著呢?我抬頭看了一眼前麵的泥胎關公,做得要比一般真人還高一頭,一手捋髯一手拄著青龍偃月刀,也是眉如臥蟬麵賽重棗——跟我身後那位雙胞胎似的。
我一愣的工夫,那個馬仔在我背上重重推了一把,喝道:“快點,敢對二爺不敬!”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我察言觀色現包括旁邊那些人臉上都幸災樂禍一副看戲模式,我就明白這哪是什麼門規啊,這是要給我個下馬威!
我可顧不上彆的了,這是個拍馬屁的好機會啊——我表情肅穆,緩緩來到泥二爺麵前,恭恭敬敬鞠了三個躬,用剛好隻能讓後麵的那位聽見的聲音喃喃道:“二爺,今天可就全靠你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