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育才的路上,項羽真的就那麼騎著瘸腿兔子跑,我開著車帶路,好在從彆墅區到學校這段路夠寬,而且沒什麼車,兩邊也全是野地,要不非引起圍觀不可。
我把車維持在四五十邁的度上,兔子居然輕輕鬆鬆地就能跟上,而且還有閒暇跟我治氣,動不動就瞥我一眼打個響鼻什麼的,因為我一直管它叫兔子,看來它非常介意。
在沒人的地方,我把車窗搖下來,對跟我齊驅並駕的項羽說:“羽哥,你說兔子怎麼還認識你?我記得我的客戶裡沒有一匹馬呀。”
項羽滿足地說:“不知道,隻要小黑能陪著我就夠了,說實話我想它比想阿虞也差不了多少。”
我心說是啊,都被你騎過嘛,這兔子也夠倒黴的,上輩子是馬這輩子還當馬不說,而且被同一個人騎,同一個人就同一個人吧,塊頭還這麼大,你給時遷當馬不好嗎?
這時前麵一個路口紅燈亮了,我急忙減,一邊喊:“兔子,慢點跑!”到了路口上項羽輕輕一帶韁繩兔子立刻停穩了,比我這方便多了,可是我現項羽自覺不自覺地右手老在馬背上劃拉……
我笑道:“羽哥,都無級變了還惦記摘檔呢?”
項羽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小動作,臉上大紅,道:“都怪你小子,當初教我開車就教我開車,說什麼騎馬,搞得我現在一停下來就老想拉手閘,要不就感覺會溜車一樣。”
等過了路口又往前跑了一段,我問:“用不用休息休息?你那畢竟是真正的馬力。”
項羽傲然道:“這才跑了多遠?你那車是加油的,沒油了一米也走不動,我這馬就算了餓著肚子照樣還能跑幾百裡路。”
我問:“你們那會儘騎馬的,應該也有類似加油站的地方吧,進去以後——勞駕,加5o個錢的料。”
項羽笑道:“驛站就差不多是這樣。”
“那讓抽煙和打電話嗎?”
“……明火肯定是不能用,為了彆把牲口驚了也不能大聲喧嘩。”
看來從古到今的加油站都是大同小異啊。
我說:“真的不用歇歇嗎?”
項羽道:“不用,我看小黑狀態有點不如從前了,就是欠跑。”
“現在找著兔子了,馬也就解決了,你那槍有什麼具體要求?”
“夠沉就行!”
這個難不倒我,秦末的鍛造技術能做到的事能難住咱跨世紀的一代嗎?雖然當時項羽的槍是請專人精心打造的,但我估計現在鐵匠手邊的下角料質量都比他那會的好。
到了育才,我和項羽親自去爻村的鐵匠家裡拜訪,鐵匠的孩子已經被育才接收,而且正在和湯隆學藝,開始我一直認為湯隆這麼做有點誤人子弟:你說在科技橫行的現代社會裡學一手鐵匠活有什麼用?可是我現我錯得厲害,這世界上還是有鐵匠的,而且他們現在的名字是:鑄造大師。他們大多服務於軍工廠和汽車製造業,一個在業內有名的鑄刀師,他親手做出來的刀一般都能炒到幾萬塊,如果是特殊曰子或者是款樣品那就更沒價了,還有,世界上的幾款名車也一直拿“全手工”來作噱頭和賣點,除了座椅和皮飾品,他們當然也需要鐵匠,經曆了瘋狂的大工業時代,人們又重新開始迷信“手工”,尤其是有錢人,隻有同類親手做出來的東西,才更有可靠姓和靈姓,它雖然有時候比不上機器精準,卻更舒適,更安全,也更值得炫耀。
所以說當鐵匠也是前途無量的,不過你的手藝至少得能做出車把弓那樣的東西來,至於自行車的來源,可以跟時遷學另一門技術……
鐵匠當然認識我,知道我是他們孩子的領導,殷勤地不得了,二話不說就要拉著我們吃飯,因為育才的完全免費政策,我在附近那是非常受愛戴的,有著多次被家長硬架出去吃飯的經曆,現在的農民那也有錢了,請你吃飯絕不再是殺頭豬了事,而是招手打車直接八仙樓,五六百塊錢的酒一瓶一瓶上,眼睛都不帶眨的。
我端著鐵匠遞過來的茶水開門見山地跟他說:“我想找你打杆槍。”
鐵匠頓時一苦臉:“要打也行,可你有子彈嗎?”
我一愣,才明白他誤會了,滿頭黑線道:“我說的是過去用的槍——”說著用手比畫著,“前麵帶尖那種。”
好家夥,他以為我要他給我打81杠呢,居然還敢答應,看來孩子在我手上就是好使,估計給他整點鈾235要他給我拿白鐵皮做個原子彈也不帶含糊的。
鐵匠頓時輕鬆起來:“那種槍啊?”
“能打嗎?”
“小菜一碟,現做個模子就行。”
我說:“這槍得沉,13o斤。”
“重量不是問題,就是杆兒得加粗——這麼重的家夥誰用啊?”
項羽道:“我!”他把茶杯給鐵匠看,“有這麼粗就行,最好活細點。”
鐵匠拍著胸脯道:“包在我身上,咱這也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抗戰那會紅纓槍大刀片子沒少支援前線!”
我笑道:“完事我送你幾件‘精忠報國’的校服。”那是3oo的第一代校服,拿勞改服改的,庫裡剩不少呢。
鐵匠連忙擺手:“算了吧,心領了,讓人以為我洗心革麵就不好了。”
我笑:“什麼時候能取?”
鐵匠摸著下巴說:“要是一般人,怎麼也得個把月,可蕭老師的事不能耽誤,三天吧。”
項羽滿意地點點頭,他知道這作業量馬不停蹄地趕也得三天。我真沒想到這輩子也能體驗一把壓榨學生家長的快樂,想當年我們小學老師就樂此不疲,從當前班裡人事任命上就可以折射出該老師的生活近況:他把腿摔了那年,我們市骨科醫院某主任的兒子榮任班長一職,可過起年來他的位置就被食品廠廠長的兒子李二毛給頂了,李二毛的好景也不長,原因是我們老師的愛人宮外孕,這雖然不是李二毛的錯,但誰讓的媽媽正好是婦科大夫呢?於是學習倒數第一的黃三丫接過了班長的大旗,讓我們頗為難過的是我們敬愛的班主任老師家裡可能又遭遇了不幸:那年黃三丫連任了……
因為咱爹隻是個普通工人,所以在漫長的小學歲月裡一直處在少人疼沒人愛的局麵,後來我爸靈機一動,說咱家也有當領導的親戚:我大舅是火葬廠的——我可沒敢跟我們老師說。
我把2ooo塊錢放在桌子上對鐵匠說:“不管夠不夠就麻煩你了。”
鐵匠大驚失色:“咋能收老師的錢呢,再說這也太多了。”
我堅決地把錢留下,說:“總不能料錢也讓你貼。”前車之鑒,占學生便宜生不出孩子來,我和包子也老大不小的了,經不起折騰。
出了鐵匠家,項羽說:“這三天時間裡我得和小黑多在一起,多培養培養默契。”
我說:“順便把摘檔的毛病改了。”這要是跟呂布動起手來,撥轉馬頭的時候一手拿槍一手再掛倒檔去非讓人家戳下來不可。
這時我電話響,一看是從酒吧打來的,我說:“看來又來新人了,你跟著一起去看看?”
項羽道:“我就不去了,遛遛馬,一會你回來的時候把我接上。”
到了酒吧,孫思欣都習以為常了,不等我問,伸手往裡一指。
這回來的人裡又有倆老頭,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看年紀也不輕了,劉老六在一邊陪著。
我急忙上前行禮,我知道最近這幾撥人都是大知識分子,在乎這個,所以見麵得先留下個好印象。
劉老六一指我說:“幾位,這就是小強。”
座中一個老頭和顏悅色地衝我回了一禮,另一個老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比他慢了半拍,那個魁梧的男人兩鬢也有點花白了,大概5o多歲上下年紀,不過按現在來說還隻能算是中年人,他一隻手放在桌子上點著,隻衝我點了點頭。
就算我接待過上百的客戶,可好奇心還是有的,畢竟都是些如雷貫耳的名字,被雷得多了不但沒麻木,而且有點上癮,我賠著笑問第一個老頭:“您怎麼稱呼?”
這老頭修養非常好,看得出是那種跟誰都客氣但自有風骨的大儒,笑嗬嗬地說:“鄙人姓顏,字清臣。”劉老六跟我說:“就是顏真卿。”然後跟顏真卿說,“顏老,這就是一白丁,以後甭跟他說字。”
我微微有點意外道:“顏真卿?柳公權已經到了好幾天了。”我是沒想到我這這麼快就能把“顏筋柳骨”湊齊了,我這兩人齊名,指不定有多熟悉呢,沒想到顏真卿茫然道:“柳公權,誰呀?”
劉老六鄙視了我一眼才跟我說:“倆人差著幾十年呢。”
見都沒見過放在一起說什麼?曆史這東西,還真不把幾十年當回事啊。
跟上回一樣,一聽顏真卿的名字另一個老頭站起來恭恭敬敬給他行了個禮,很拘謹地說:“想不到顏魯公在此,晚輩失禮了。”
他看著可比顏真卿還大,這說明此人成名年代應該更往後了,我傷腦筋地說:“咱到了這地方隻按年紀不按朝代,以後你們可以兄弟相稱——請問您貴姓?”
這後一個老頭卻隻顧跟顏真卿攀談,看來也是個狂熱的書法愛好者,聽我一問,隻隨口說了句“張擇端”。
張擇端,《清明上河圖》!
連我這白丁都知道啊,實事求是說,這些曰子來的人基本就沒有輕量級的,在曆史的星空中,都是璀璨的明星,可明星和明星也不一樣,吳道子和閻立本被人稱頌是因為他們的神乎其技,他們的貢獻更多的是開創了一種流派,而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則不管從什麼意義上說都稱得上是神品,靠這一幅畫,他已經可以儘掩同時代北宋諸畫家的光芒。
我了一會呆,見張大神不怎麼理我,這老頭雖然畫畫得不錯,可我現他有些木訥,遠不如顏真卿那麼通融隨和。
我隻得把頭轉向最後一個半大老頭,這人身材高大,皮膚紅黑,一頭長披散在肩上,眸子裡炯炯有神,隻是間或閃出來的光顯得有些過於淩厲還有點狡黠。要是按上次那樣,一個寫字的一個畫畫的,剩下那個就該是個大夫,可我看這老頭半點不像孫思邈,更不像是李時珍,在看他在桌上亂點那隻手,恍然了:多半是個彈琴的。
我彎著腰問他:“那您高姓大名啊?”
這人在桌子上彈著進攻的鼓點,看了我一眼說:“吳三桂。”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