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迎著沒膝的草往前走了十幾步,前麵是茫茫的夜色,後麵也是……
我忽然覺得或許在車裡捱一晚等天亮才是明智的選擇,可讓我毛骨悚然的是:當我一回頭已經找不到自己剛才走來的方向了!我嚴謹地18o度轉身,數著步子走了十幾下,那地方根本就沒有什麼車,打火機在風裡擦不著,我隻能打開藍屏手機,借著微弱的光勉強能看見三步遠的距離,我在原地溜達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經過這一氣胡走,我的車或許已經離我十萬八千裡,或許就在幾步之內,但是除非我跟它撞在一起,要故意去找,那是無論如何也找不見了。
這要命的草原啊!
我把心一橫,照著一個固定的方向狠命地插了過去。
生態可真他媽好啊,草有半人高,星星亮得像是舉手就能夠下來,夜風乾淨得像吸純氧似的,我感覺我就像個汙染物,空氣從我胸腔裡進去再出來都充滿了尼古丁和汽車尾氣,人在這種環境裡長大,他可以具備健康的體魄兼有明媚的氣質……
可是把病毒泡在福爾馬林液裡絕對是個錯誤的選擇,我感覺最多再有半小時我就會被消滅掉,尤其是那致命的冷風,不過很快我就不這麼想了——遠處傳來了嘹亮的狼嗥……
這地方有狼!久違的狼,親愛的狼,一直孜孜不倦致力於跟兔子家族作對的狼,小學老師告訴我們大灰狼是壞蛋,可高級知識分子並不這麼武斷,繼狼成為保護動物之後先後出現了《懷念狼》和《狼圖騰》這樣有深度的作品,使很多人以狼為念,不少中級知識分子和黑社會成員都再次把狼文化揚光大——我不知道當他們麵對麵見到狼的時候是會撲上去膜拜還是會撒丫子就跑。
我十分想念《東郭先生》裡那位睿智的樵夫,我十分想念《小紅帽》裡的那位獵人,我十分想念《三隻小豬》裡的豬老三……
現在對我有利的情況是:在這裡狼是不受保護的;不利的情況是:我也不受保護……
我邊走邊抹眼淚,喪身狼吻,在2oo8年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呀,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忽的,就見前方有兩點亮光一閃一閃的,我急忙臥倒,度之快姿勢之標準連海豹突擊隊的教官都自歎不如。
那到底是什麼?是狼的眼睛還是牧人的帳篷?
我很快就站起來了,因為我覺得對方要是狼的話,這麼近的距離趴也沒用,站著是從腿開始咬,爬著受力麵積還大呢。
我仔細端瞧,那兩點亮光在有形的風裡一動一動,像是動物在眨眼,又像是蠟燭的火光,好在它就在那晃,並不主動接近過來,我一咬牙索姓朝那邊走過去。
那光在平坦的草原上仍是一隱一現,有時候我真懷疑是不是自己餓得眼冒金星出現的幻覺。
結果才走出2o多米我就驚喜地現那果然是牧人的帳篷,在光影裡有人身浮動,我撒腿就跑,不等到跟前就大喊:“有人嗎?”
一個高大的影子掀開帳篷,大聲問:“%……¥#*(蒙語)?”
我興奮地大叫:“%……¥¥¥(疑似全新語種)!”
那人疑惑道:“(*—*)!!(蒙語)?”
我大喊:“*—……%(全新語種)呃……你會說漢語嗎?”我才現我跟著人家瞎喊了半天,你說我一個連英語都不會兩句半的人跟人家湊什麼熱鬨呀?這種現象可以解釋為猛的現同類以後忍不住出的原始感歎。
出來的人是一個蒙古大漢,身穿蒙古袍,聽我說了句人話,用生澀的漢語回答:“漢人?”
“是啊,可算是找著人了,能收留我一晚上嗎?”
大漢急忙把我讓進帳篷,笑著衝裡頭說:“有客了。”
帳篷裡點著兩根不成形狀的羊油蠟,炕上有桌,還有一個蒙古女人,跟民族風情畫似的,跟電視裡介紹的旅遊區裡蒙古包差不多,就少一張成吉思汗的掛像了……
那女人見我進來,站起身衝我點點頭,一言不地端上兩塊白羊肉和一瓦罐馬奶酒來。
我顧不得多說,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肉一邊搓著凍麻的手腳,一抬頭才現兩口子錯愕地看著我,我不好意思道:“坐呀,嘿嘿,實在是餓壞了。”
男人吩咐女人:“再去取點肉來。”隨即坐在我身邊道,“遠方的客人,你來自哪裡?”
我歎氣道:“我也說不上我來自哪裡了。”我現在頭上剃著板寸,像契丹人,身上穿著唐朝貴族的衣服,褲子是九牧王的,鞋是康耐的……你說我哪人啊?
我看那男人定定地瞧著我愣,問他:“你們吃飯了嗎?”我這麼問是因為我粗一打量就現這家人生活肯定不富裕,帳篷裡掛著幾件獸皮和一把弓以外就沒彆的了。
男人道:“你儘管吃,彆管我們。”
蒙古人就是好客呀,我還是從旅遊指南上知道,遊牧的蒙古人如果碰上遠來的客人,招待不好的話會被他們視為最大的恥辱和罪行,所以我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拘謹,等女人取來肉以後我把盤子往中間推了推道:“一起吃吧。”
夫妻倆也不多說,坐在炕上跟我一起吃飯,我渾身上下一個勁的摸,男人問:“你怎麼了?”
我是想找點東西回報給這對夫婦,可是摸了半天也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手不經意間碰到那半杯三碗不過崗,頓時一喜,我把它提上來殷勤道:“來,嘗嘗我的酒。”
我給他們每人倒了個碗底兒,杯裡就剩了一口,如果我拿出來的是金子或是銀子,這對夫妻肯定絕不會收,還有可能生氣,但是是酒的話就不一樣,蒙古人都好酒,而且拒絕客人帶來的酒也是不禮貌的,男人毫不猶豫地一口乾了,那女人則對太空杯表現出了無比的興趣,我說:“這個杯就送你們吧。”
女人忙道:“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
“貴重什麼呀,假的,才1o塊錢。”我看出女人是真的很喜歡那個杯,那時候蒙古人生活窮苦,他們最貴重的東西不是牛也不是羊,而是各種器皿,好看一點的盛器都是從漢人手裡高價換回來的,這太空杯輕盈、容量大、還不怕碰不怕摔,這東西對他們就相當於等離子壁掛電視。
這時那個回過味的男人才讚歎無比地說:“客人帶來的酒美味得像蒼天饋贈給人的禮物。”
我把剩下的一小口都給他倒在碗裡,順手把杯遞給女人。
那男人卻鄭重道:“這樣的美酒我不配再喝了,我要去奉獻給大汗。”
我驚道:“大汗?是成吉思汗嗎?”
男人迷惑道:“成吉思汗?那是誰?是誰敢這麼稱自己——除了我們蒙古人的大汗?”
女人跟我解釋道:“是鐵木真大汗,是他把我們蒙古人團聚在了一起,再也不用受漢人和女真人的欺負了。”愛戴之情溢於言表。
男人興奮道:“我這就去把這碗美酒獻給他,順便帶上客人的問候。”他走出去牽馬,女人便把自己碗裡的酒也倒在一起,把太空杯還給我道:“這個我們真的不能要。”
我假裝生氣道:“你不收下我就不吃你們的東西了。”
那男人去牽馬的當口,我問女人:“鐵木真大汗離這遠嗎?”
女人道:“不遠,騎上馬走,剝完一隻羊的工夫就能回來。”等於沒說,誰知道那馬跑多快,還有剝一隻羊用多長時間?
我又問:“你們平時要想見他容易嗎?”
女人道:“不算難,尤其是對遠方客人的饋贈,他一般都不會拒絕,大汗他是一個很喜歡了解草原外麵的人。”
嗯,這說明他已經開始有外侵的野心了,不過還沒有號稱成吉思汗,我趁女人一不留神把一顆藍藥扔在碗裡,這酒既然是準備獻給他們最敬愛的領袖的,肯定不會有人偷喝,但會不會出意外那就不好說了,據我所知他這個級彆彆的皇燕京有專人驗毒。
男人把馬牽到帳外,進來端起酒碗就走,我詫異道:“你是不是找個罐兒啊瓶啊什麼的裝?”這萬一灑了怎麼辦?
男人微微一笑,一手端碗來到外邊,飛身上馬,以65邁的均狂飆而去,再看那碗,在夜色裡一動不動,像長在半空似的,蒙古人騎馬,比咱們坐磁懸浮還穩呢。
大概兩根煙的工夫(相當於女人說的剝一隻羊),帳篷外響起了嘈雜的馬蹄聲,我掀起條縫兒一看,隻見幾十個衣履光鮮的蒙古騎兵在男人的帶領下來到門外,他們紛紛下馬,有的人把手就按在大彎刀上,我提心吊膽地想:難道是詭計敗露了?某給成吉思汗驗毒的人喝完我的酒以後開始胡言亂語,大談成吉思汗引後世功過,所以他們派人找我算帳來了?
我一出神的工夫,帳篷被一個額頭有很多傷疤的蒙古頭領一把掀開,他站在當地板著臉大聲道:“大汗說了,給他獻酒的人……”
我的心就像個滿是破洞的易拉罐被扔進水裡一樣咕嘟咕嘟直往下沉,看這勢頭要不好了!
誰知那頭領說到這忽然板不住了,噗嗤一聲樂道:“是他最好的兄弟小強,如果他彎到第十個指頭你還沒去見他,那我們就用最好的馬奶酒灌滿你的肚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