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片綠色的樹冠，剛破曉的晨曦從樹葉的縫隙中灑下來，刺得她眯起了眼睛。

但她馬上便一個翻身跳了起來，警惕地左右四顧。

“你終於醒了。”陳小練坐在她麵前的不遠處，手裡捏著一塊速食披薩，正在大口吃著。看見趙雲醒來，從麵前的披薩盒子裡抓起一塊，遞給趙雲：“先吃，要問什麼，吃完再問。”

趙雲掃了一眼周圍，點點頭，沒有多話，接過了陳小練遞來的披薩，咬了一口之後，微微皺起眉頭，挪開手低頭看了一眼。

“不對你胃口？”陳小練笑了起來：“你應該確實沒吃過這玩意。”

“還行。”趙雲搖了搖頭，重新恢複了淡淡的表情，三兩口吃完手裡的披薩，又不客氣地伸手從盒子裡撈起一塊，繼續塞進嘴裡。

“像你這麼美的女人，吃東西卻那麼狼吞虎咽，我倒是第一次見。”陳小練笑了起來，將盒子推到了趙雲的麵前：“都是你的。”

趙雲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盒子裡的披薩，順手在披風上擦了擦手裡的油，抬頭望著陳小練：“他們……都死了？”

“誰？啊，你說那些騎兵？”陳小練立刻反應了過來：“我沒親眼看見，但他們最後被全部包圍了，所以……應該都戰死了吧。”

“嗯。”趙雲聽完，臉上仍舊沒有什麼表情，隻輕輕點了點頭，站起了身。

“你……沒彆的想問我了？”陳小練眨了眨眼睛：“現在的你，應該沒有任何關於我的記憶。還有我們手裡的這些玩意，以及後麵那個大家夥……應該都是你沒有見過的。可我看著，你怎麼好像對我們一點好奇都沒有？”

“我現在沒有好奇的時間。”趙雲搖頭淡淡道：“這是哪裡？離江陵有多遠？”

“你要去找你的主公劉備？”陳小練笑了起來：“我的建議是，算了吧。這沒有任何意義。”

趙雲不理會陳小練，抬頭看了看太陽的高度，扭頭就走：“不說的話，我自己找。”

“喂，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說完？”陳小練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一切都是假的，你知道麼？”

“假的？”趙雲停下了腳步，扭頭看著陳小練：“你什麼意思？”

“陳小練。”陳小練伸出手指著自己：“我們以前見過。在彼岸的另一個世界。是你，讓我來找你的。而現在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你的主公，你的部下，你記憶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趙雲冷笑一聲，臉上露出看白癡的表情，轉頭繼續邁步。

“如果你願意聽我把話說完，還堅持要去找劉備的話，我可以送你去。”陳小練攤手：“羅迪，飛一圈給她看看。”

羅迪原本遠遠地靠著潮汐戰機坐著，聽見陳小練的話，點點頭，跳進艙門，飛快地發動了引擎。

一陣微不可查的嗡嗡聲響起，潮汐戰機升空，在空中飛速地盤旋了一圈，重新落回了地麵上。

從戰機起飛的那一刻，趙雲的眼神就變了，死死盯著空中的戰機，不敢相信看到的畫麵。

“機關術？”趙雲低下頭，重新望著陳小練：“這東西，能飛多快？”

“很快。不要半個時辰，就能帶你找到劉備。”陳小練笑了起來：“現在，你願意坐下來聽我慢慢說了麼？”

……

“所以，我們救了你，帶到了這裡來。”陳小練花了一個小時，才將所有關於覺醒者、玩家、漏洞者與副本的事情對趙雲詳細講述完畢。

而自始至終，趙雲都一直在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過陳小練。

直到陳小練說完，她才緩緩點了點頭：“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對主公的忠誠，都是那個叫做係統的東西捏造出來的？”

“是曾經存在過的。”陳小練斟酌了一番：“隻是……現在這個副本裡的劉備也好，曹操也好，都隻是係統安排出的NPC而已。你的忠誠，應該是對那個真正的劉備，而不是……這個NPC。”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的話，那麼那個主公，不過也是個NPC而已，不對麼？”趙雲淡淡一笑：“你說的一切雖然離奇，但卻合理。加上那個——”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潮汐戰機：“大玩意。我願意相信你。隻不過，你打算怎麼把我帶出去？還有你要找的那個叫喬喬的女孩，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

“我也不清楚。”陳小練苦笑：“你的情況和白起差得太多了。那時的他，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隻是一個係統的傀儡而已。而你卻有自己的思想和記憶。那時我使用了一件副本內的道具虎符，他就自動成為了我的戰魂。但對於你……似乎同樣的做法行不通了。”

“讓我看看，你說的白起。他或許會知道什麼。”趙雲想了想。

陳小練猶豫了一下。

在世界儘頭裡，白起可是一見到趙雲，就發了瘋般地上前打了個不可開交。現在再把它給放出來，萬一再這麼打上一架……

“你在等什麼？”趙雲皺眉。

“好吧。”陳小練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家夥……我也沒辦法完全控製。所以待會如果他出手攻擊你的話，你得當心了。”

趙雲嘴角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那麼……”陳小練小心翼翼地退開了兩步，將白起放了出來。

一道黑氣凝聚，再散開時，一個穿著古樸長袍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地麵上。

白起剛剛現身，目光就鎖定在了趙雲的身上，但令陳小練鬆了一口氣的是，這一次，他卻沒有動手，而是就這麼不言不語地凝視著趙雲。

“你就是白起？你認識我？”趙雲上下打量著白起：“你在離開世界儘頭時，說讓我來找你。雖然不是我找到的你，但我們現在還是見麵了。”

“你……比我……完整……被篡改……”白起看了趙雲半天，終於緩緩生澀開口，一字一頓：“副本……完成……得到……釋放……”

斷斷續續地幾個字說完，白起便閉上了雙眼。

陳小練又連續追問了白起幾遍，但他卻像是僵死了一般，再也不動不開口。

陳小練無奈之下，隻能先把白起收進了虎符之中，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

“他說的……我似乎沒聽懂啊。”陳小練皺起了眉頭：“完成副本，得到釋放，這是什麼意思？”

“你之前不是說過，每一個副本都有任務目標麼？完成任務目標，我就可以脫離副本的掌控。這很難理解？”趙雲看了一眼陳小練。

“我好像還沒告訴過你，這個副本的任務目標是什麼吧？”陳小練苦笑了一下：“是……殺了你啊！”

趙雲一愣，也同樣苦笑了起來。

……

“偶像，你好偶像……”

羅迪搓著雙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湊了兩步，但還是離趙雲隔著好幾米的距離：“我從小吧，看三國的時候就特崇拜你！長阪坡七進七出，單騎救幼主，簡直帥炸了有沒有！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居然還是那麼漂亮的一個大美女！”

剛才陳小練和趙雲交談時，讓羅迪等人都暫時避開，方便單獨說話。現在為了弄清楚白起所說的那番話的意思，又讓大家聚了過來。

“行了，肉麻話等會再說。”陳小練捶了一拳羅迪的肩膀：“剛才白起對趙雲說了一句話，但我卻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所以，該到了發揮我聰明才智的時候了？”羅迪連忙拍了拍胸脯：“雲姐，放一萬個心！隕石戰隊的智囊軍師，說的就是我了！絕對不會比你們的諸葛孔明差到哪兒去！”

“羅迪，我兄弟，平時不正經，但關鍵時刻還算靠譜。”陳小練笑笑，對趙雲介紹了一遍團隊成員，又將白起剛才所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完成任務？”羅迪瞪大了眼睛：“可……係統下發的任務，是殺了……殺了她啊！”

“所以才希望你們能集思廣益。”陳小練攤手：“字麵上理解，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我不敢冒這個險。萬一真的這麼做了，而雲姐卻真的死了，我們上哪兒後悔去？”

“而且……我想雲姐也不會老老實實地讓我們殺的，對吧？”羅迪討好地衝雲姐笑笑。

“邏輯上……也說不通。”輪胎沉聲道：“係統發布這樣的任務，正是因為檢測到了趙雲的存在，所以才會召集那麼多覺醒者一同進入副本，試圖殺掉她。如果說在副本裡死亡，反而是讓她解脫的話，那係統所做的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我們再來捋一遍……每一個詞都要仔細研究。”羅迪望向陳小練：“你比我完整，被篡改，副本完成得到釋放……就這麼多了，對麼小臉？”

“前麵沒什麼好研究的吧。”陳小練歎氣：“你比我完整，指的應該是白起失去了大部分的神智，而趙雲雖然失去了記憶，但至少還有完整的人格和思維能力。被篡改，指的是她被安排了新的記憶，實力也被極大地削弱。然後……副本完成，得到釋放……我實在想不到除了字麵意義之外的其他解釋了。而且……我不覺得白起是一個會打啞謎的人。”

“會不會……指的不是這個副本？”備胎插話：“或許我們完成另一個副本，就能把趙雲救出去？”

“第一，我從來沒聽說過兩個不同的獨立副本之間可以互相影響的。第二，就算真是這樣，我們不完成任務，又怎麼從這個副本裡出去？”輪胎搖頭。

除了趙雲之外，所有人都低著頭苦思著，但想了半天，還是沒有半點結果。

“你比我完整，被篡改，副本完成得到釋放……你比我完整，被篡改，副本完成得到釋放……”羅迪閉著眼，在嘴裡反複念叨著白起留下的這句話。也不知道念了多久，突然大叫了一聲，跳了起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陳小練驚喜地看著羅迪：“快說！”

“白起那家夥，說話磕磕巴巴還大喘氣，所以……你把他的斷句斷錯了！”羅迪激動地一拳捶在地上：“被篡改那三個字，指的不是雲姐，而是這個副本！”

“有道理。”輪胎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羅迪的意思：“這個副本原本的任務目標，並不是擊殺趙雲？”

“是的！”羅迪興奮地飛快道：“你們想一想，如果不是雲姐的實力那麼強的話，這個副本也太容易了！曹操軍有數萬之眾，而覺醒者們還直接就被丟進了曹操的陣營，對麵的劉備卻都是一群老弱殘兵。在這種天然的優勢下，根本沒有什麼難度可言。

所以原本的設定裡，或許也有一個趙雲，但那個趙雲隻是個虛擬出來的NPC而已，絕不是我們現在麵前的雲姐，更不會是任務的目標。如果想要讓玩家和覺醒者們有點難度，那麼敵對一方不可能是劉備軍，而隻會是曹操軍！”

“也有可能是分雙方立場進行的。”陳小練補充道：“還記得倫敦副本麼？在王位戰之中，威廉和哈羅德雙方都被係統分配了玩家和覺醒者。還有耶路撒冷副本裡，我們成為了唯一加入黑暗陣營的團隊，而其他參與者都是光明陣營的。”

“的確。這樣更合理一些。”羅迪接受了陳小練對自己猜測的修正：“所以，加入劉備一方的危險更大，但是獲益可能會更豐盛。加入曹操一方的難度更低，但是完成的獎勵會少上許多。雙方任何一方完成任務，副本就宣告結束。這才應該是這個副本的原貌！”

“那麼……問題來了。”陳小練皺眉：“我們接到的提示裡，任務目標隻有擊殺趙雲這一個而已。既然副本已經被篡改了，那麼我們還怎麼去完成它？”

“我倒是覺得……既然白起這麼說了，那就應該可以直接完成。”羅迪飛快道：“我猜，係統雖然給這個副本追加了一個任務，但是並沒有將原來的任務取消掉，而隻是屏蔽了它的相關提示而已。那麼這些任務就變成了相當於……隱藏任務！我們不會在消息提示裡看見它，但一樣可以完成！隻不過，這種隱藏任務要直到完成時，係統才會發布通知。”

“不是百分之百的可能，但已經值得一試了。”陳小練點頭：“先找到喬喬，然後完成任務，結束這個副本。不過……”

他抬起頭，對趙雲苦笑了一下：“如果我說，我們要乾掉劉備，你會介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