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 解決麻煩(1 / 1)

貞觀大閒人 賊眉鼠眼 1925 字 2個月前

關隴門閥和山東士族是個很大的話題,門閥的曆史非常悠久,最早自春秋時期而始,到後來兩漢和魏晉發展到鼎盛。

門閥與曆代帝王的關係一直很微妙,有些勢微的朝代裡,門閥甚至能決定帝王的廢立,幾大門閥聯合起來,甚至能推翻一個王朝,比如當年李淵太原起兵反隋,雖說是借了天下大亂的大勢,但其中也是聯合了幾大門閥的力量登高一呼的結果,於是看似強盛的隋朝僅僅隻在一年內便轟然倒地,由此可見門閥的能量何等巨大。

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當初李家借門閥之勢而得了江山,如今不過短短二十幾年,門閥又成了李世民的心腹大患。

天下已靖,萬邦敬懼。放眼宇內四海,李世民差不多已到了“拔劍四顧心茫然”的境界了,而且這個境界絕不是裝逼,而是真正的牛逼。

敵人呢?難道天下再沒人有資格當我的敵人了?這該是多麼寂寞的一件事啊……

李世民一邊唱著“無敵是多麼,多麼寂寞……”,一邊左看右看,然後,他看到了關隴門閥。

國無外患,卻有內憂。

世家門閥便是大唐最深最嚴重的內憂,他們的勢力大到何等地步,李世民是最清楚的,當年正是他和世家門閥們登高一呼,萬眾而從,輕而易舉地推翻了隋朝,從頭到尾毫不吃力,這等恐怖的實力,李世民是親眼見識過的。正因為親眼見過,所以從大唐立國開始,他便對世家門閥特彆忌憚。

帝王一旦心中惦記上了什麼,這個“什麼”的下場一般有三種,一是奮起反擊,把帝王推下去,二是兩者實力互相製衡,維持長久的合作又爭鬥的微妙平衡的狀態,三是帝王把它徹底從世上抹去。

如今大唐立國不過二十多年,世家門閥的影響力仍然深植士子和民間,他們影響著很多方麵,不僅僅是文化底蘊,還有門下豢養的儒士門生故吏,甚至還有朝堂的當權人物,以及雄厚的財力,在氏族發源地登高一呼應者萬眾的號召力等等,這些都是李世民深深忌憚的東西,也是他至今沒敢對門閥動手的原因之一。

牽一發而動全身,老謀深算的李世民不敢冒這個險。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

長孫無忌,他是李世民這輩子最親密無間,倚為左膀右臂的心腹重臣。外人看這兩位君臣可謂魚水各歡,長孫無忌的親妹妹還是李世民的正宮皇後,二人於公於私交情都是深厚投契的。

可是,李世民和長孫無忌的關係真有傳說中的那麼鐵嗎?

這可不一定了,長孫無忌身後所代表的,可是關隴門閥的利益。李世民對其言聽計從,一方麵是他善於納諫,另一方麵,是不得不暫時屈從關隴門閥的利益,長孫皇後逝世已八年多,李世民至今未立新皇後,果真是他仍惦念亡妻嗎?也不一定,因為他知道,立了新皇後,必然牽動關隴門閥的利益,一個新皇後的冊立,會使天家和關隴門閥之間的關係產生裂痕,從而導致社稷不穩,動搖根基。

事情看表麵其實都挺美好的,彆往深處想,一想深了,所有的高山流水,所有的浪漫愛情,全變成了利益糾葛,臟得不忍細看。

朝堂上隻論君臣和官職,從不提出身,可是一旦把那層君臣和諧的外皮撕開,便會發覺,世家門閥對朝政甚至對帝王的影響,已經深入到朝堂的方方麵麵每一個角落了。

如此恐怖的勢力,以李世民剛烈自負的性格,怎能容許它在以後的大唐朝堂裡一直存在下去?

鏟除門閥已是必然,隻看遲早而已,而且李素可以肯定,李世民現在已經在醞釀此事了。

當然,李世民的這些想法太危險,也太嚴重,他肯定沒跟任何人提過,尤其是關隴門閥一係的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人,所以外人眼裡看來,李世民對關隴門閥仍如當年般親切和善,真正的心思卻埋藏在心底。

魏王李泰也隻看到了表麵,所以這幾年他頻頻與長孫無忌等關隴門閥接近,自以為得到關隴門閥的支持後,當上太子的把握便更大了,誰都未曾察覺,李泰的做法卻在無意中犯了他親爹的大忌。

水深且濁,未來的大唐太子究竟是誰,現在還真說不好了。

李素把話掰開了揉碎了說透了,程咬金腦子裡一陣嗡嗡作響。

程咬金是個渾人,渾遍長安無敵手,有時候犯起渾來連李世民都拿他沒辦法。他為人處世的方式便是靠拳頭,不管遇到什麼事,也不管自己占不占理,先打了再說,道理這東西,打完以後有心情的話,不妨跟你論一論,沒心情拍拍屁股便走。

這樣一個渾人,卻在長安城裡混得風生水起,甚得李世民恩寵,不管做了什麼渾事都能馬上被原諒。如果外人隻看到程咬金蠻橫粗魯的一麵,以為他是靠著拳頭才得到今日的地位,那就大錯特錯了,在朝堂裡打滾的人,誰不是久經風浪人老成精的老狐狸?能在這灘渾水裡活到現在,而且活得無比滋潤,足以說明程咬金絕對是個不簡單的狠角色,靠拳頭隻是演技好,靠腦子才是他真正的本事。

當李素將這件事從頭到尾從裡到外說透了以後,程咬金的臉色有些難看,難看的不是李素比他看得更透徹,而是他發覺自己乾了一件蠢事,乾這件蠢事的時間是今日清晨,可謂蠢得新鮮,蠢得直冒熱氣……

在李素剖析整件事情以前,所有人都認為魏王李泰是未來的大唐太子,這幾乎是一個完全沒有懸念的事實,“所有人”自然也包括程咬金。

按說大唐武將的地位比較超然,他們從來不參與政事,與李世民的那些皇子更是保持著絕對的距離,彼此之間的來往很有分寸尺度。隻不過武將處世再超然,終究逃不過人情世故,當所有人都知道魏王已是篤定的未來太子後,該表示的還是要表示一下,也算是燒冷灶,提前給領導一個好印象。

趁著年節送份重禮,含蓄地表達一下燒冷灶的意思,合情又合理,程咬金這個老人精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於是大早上便派了管家把年禮送去了魏王府。

見程咬金臉色難看,李素不由好奇地問道:“程伯伯,您……送了什麼東西給魏王?”

程咬金沉默,滄桑的臉頰卻狠狠抽搐了幾下。

雖然沒得到回答,李素卻心如明鏡,從程咬金臉頰抽搐的程度和次數來看,這次送的禮不輕,沒超過一萬貫都不好意思抽抽。

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程咬金損失了多少錢財,而是送禮的舉動委實不大妥當,李素今日既然猜測將來魏王可能因關隴門閥而倒黴,那麼李世民對給魏王送過重禮的程咬金會生出怎樣的想法,誰都不清楚,也許滿不在乎地置諸腦後,也許會將他牽連進去。

兩個也許,誰有魄力賭一把?

李素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裡不知為何冒出一股幸災樂禍的情緒。

總算看到老流氓惹上麻煩的一天了,看著程咬金愁眉不展的表情,李素便覺得以往被敲詐無數次的大仇全報了,爽很。

當然,李素畢竟是個厚道人。欣賞夠了老流氓的愁容,心中暗爽過後,李素這才緩緩道:“程伯伯勿憂,送份禮嘛,小事情,陛下不會計較的,再說您可是娶了山東士族崔氏,陛下這些年打壓關隴,扶持山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怪罪您的。”

程咬金歎了口氣,道:“話是這麼說,換了你是我,你會不當回事嗎?”

李素老老實實道:“若換了小子,這時候大概正好在係繩子吊頸了……”

程咬金麵容更苦澀了,情不自禁地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房梁,瞧架勢似乎在挑選哪根房梁吊頸比較合適……

李素忽然笑了:“程伯伯,其實解決這個麻煩並不難……”

程咬金急忙直起身子,道:“娃子你有辦法?快告訴老夫!”

李素忍著笑,道:“小子有兩個辦法,一個比較斯文,另一個比較粗魯,但都能解決麻煩。第一,程伯伯您現在就叫家裡的人手張羅準備,給陛下的每一位皇子都準備一份年禮,年禮要和送給魏王的一模一樣,如此雨露均沾,陛下也不會懷疑你和魏王之間有任何瓜葛了……”

程咬金老臉又抽搐了幾下,心疼得直哆嗦,摸著淩亂的大胡子歎道:“一模一樣的年禮?陛下十七位皇子啊,這個……老夫還過不過了?”

李素笑道:“惹了麻煩,終歸要付出點代價的。”

程咬金滿臉期待地看著他:“說說你的第二個法子。”

李素端杯喝了口酒,緩緩道:“第二個法子不用花錢,說不定還能賺錢,程伯伯您現在滿身酒氣,麵色發紅,行此法正合適,您親自登魏王府的門,記住不要進去,就在門口大聲嚷嚷幾句,說早晨給魏王殿下送了禮,現在輪到魏王回禮了,還說您和陛下一起打江山,算起來是魏王的長輩,晚輩給長輩回禮,其值一定要雙倍,否則今就把魏王府給拆了……”

程咬金倒吸一口涼氣,吃驚地瞪著他:“你這法子……真夠陰損的!這不是敗壞老夫的名聲嗎?”

李素“噗”的一聲,一口酒當即噴了出來,然後目瞪口呆地看著程咬金。

名聲?

你個老貨哪來的名聲?早年殺人放火,如今橫行長安,人見人怕,鬼見鬼愁,“名聲”這倆字你知道咋寫不?

一老一小兩兩相望,各自無言。

良久,程咬金大概突然認清了自己,不太自在地道:“咳咳,這種事……老夫確實乾過一兩次……”

“一兩次?”李素追問,他突然變得不會聊天了。

程咬金老臉一紅,有惱羞成怒的征兆。

李素急忙道:“算了,當小子啥都沒說……”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說了就說了,‘言出無悔’的道理不懂麼?你小子有顆百竅心肝,老夫一籌莫展的事,你居然能眨眼出兩個主意,而且都是好辦法,老夫決定聽你一次。”

李素笑道:“程伯伯決定用哪個法子?”

程咬金怒道:“當然是第二個!第一個法子太傷錢,我程家向來隻進不出,沒有賠錢平麻煩的道理!”

李素促狹地笑道:“小子預祝程伯伯馬到功成,狠狠敲魏王殿下一筆,也算年節發點小財……”

程咬金冷笑:“你出的主意,現在想置身事外?當老夫傻嗎?走,你與老夫同去!”

李素大驚失色:“啊?這……不關小子的事啊!程伯伯,小子那啥……天色不早,家裡灶上還燉著……”

話沒說完,程咬金猿臂一伸,單臂便將李素整個人抄在手中,仿佛沙場上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倒拎了一根人形狼牙棒似的,一老一小以這種怪異的姿勢出了門。

凜冽的寒風裡,傳來李素不甘又氣急敗壞的未儘之語。

“……人參蟲草十全大補老鴨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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