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5章 1255:戰事將起(十六)(1 / 1)

第1255章1255:戰事將起(十六)

“父親,靈堂這裡有孩兒守著呢,您先下去歇一會兒吧。”

柳珩低聲對柳伋道,神色間帶著濃鬱的疲倦,眼底青色越發深重。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柳氏今年像是犯了太歲一樣,處處不如意。

先是河間張氏和黃嵩暗通曲款,裡應外合出賣了河間郡,致使柳氏全族上下被幽禁。

緊接著老封君怒急攻心而亡,父親也因為悲慟過甚在靈堂上昏厥過去,帶病強撐著辦好喪事。柳珩眼睜睜看著父親幾日下來蒼老了十餘歲,平日養尊處優的閒適儒雅被頹喪病弱取代。

柳伋病了,病得很嚴重,剛剛咳嗽的時候還嘔出一口帶著血的痰液。

那情形看得柳珩心驚膽戰,生怕父親勞累過度隨祖母而去,一而再再而三勸阻對方去歇息。

奈何柳伋是個執拗性格,不僅不肯歇一下,反而對老封君的喪禮更加上心,凡事都要過問。

“無妨——”

“父親,您的身子骨要緊啊。祖母倘若在天有靈,瞧了也心疼的。”

柳珩將好話都說遍了,仍舊說不動柳伋。

“……你給你祖母多燒些冥錢……”柳伋剛說兩句便忍不住咳嗽,晦澀的眸子黯淡無光,“另外,你給寺廟捐的香油錢再重兩成,務必讓寺廟的大師儘心一些,每日多誦幾篇經文。”

河間郡附近廟宇很多,當地大多士族都信佛。

老封君逝世,自然要將當地最有名望的大師請來為死者超度誦經、做法事,做足四十九天!

一番勞累下來,柳伋的病情更加嚴重,短短幾日便將他折磨得形銷骨立。

見此情形,柳珩的眸子冒出濕潤的水霧。

他沒想到父親對祖母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對她身後事又如此儘心。

斯人已逝,死者為大。

柳珩作為晚輩也不好再怨懟祖母生前做的那些過分事情,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吧。

他道,“兒子明白,一定會記得多捐兩成香油錢。”

按照時下的風氣,停靈的時間各有不同,根據各家經濟狀況而定,例如停靈一七、三七、五七或者七七。普通人家停靈七天便能出殯下葬,小富人家時間長一些,有身份有頭臉的人家則停個七七四十九天。老封君在柳氏的地位不低,停靈天數自然是照著七七來的——

等停靈結束,緊接著便是出殯入土,風光大葬,靈柩合入柳伋生父的墳塋。

漫長的四十九天,不僅僅折磨老封君的屍體,同樣也折磨守靈的孝子賢孫。

柳伋身體帶病熬得更辛苦,老封君頭七剛過他便一病不起了,靈堂事宜隻能交給柳珩打理。

聽聞這個消息,黃嵩驚詫道,“柳伋也病了?真的假的?”

守靈是個辛苦活,正逢時節交替變化,柳氏接連病倒不少族人,府內郎中人手不夠,隻能從府外聘請。黃嵩趁著這個機會安插了幾條眼線,給柳伋診治的府外郎中便是黃嵩的人。

郎中不敢有絲毫隱瞞,連忙抬手回稟黃嵩,“千真萬確,他的身體損耗厲害,內外皆虛,兼之憂思過度、鬱結於心,倘若再不靜養治療,怕是熬不到老夫人下葬那一天——”

黃嵩驚得睜圓了眼睛,脫口而出道,“如此嚴重?”

郎中道,“隻重不輕。”

“柳氏今年是犯了太歲呢,老夫人前腳剛病逝,長子後腳就奄奄一息,這是要連著辦喪事?”黃嵩不在乎柳伋死不死,他隻在乎柳伋要是死了,他還得背一口黑鍋,“你回去給他好好治療,什麼藥治得好用什麼,不要吝嗇。哪怕用猛藥也要將此人的氣吊著,彆讓他死了。”

黃嵩可不想一月之內念兩篇祭文,太晦氣了。

要是柳伋死了也甩鍋到他頭上,他冤不冤枉啊。

聽到黃嵩的囑咐,郎中更不敢掉以輕心了,仔仔細細伺候著柳伋。

又過了數日,黃嵩接到前方斥候傳回的消息,薑芃姬派遣使者來奔喪了。

“蘭亭派了誰過來?”

程靖回道,“衛慈,衛子孝!”

黃嵩道,“衛慈?我記得他是友默的同門,看樣子蘭亭很看重此人呢。”

畢竟是代表自身給長輩奔喪,不是心腹都沒這個資格。

程靖道,“子孝之能宛若太陰,雖不及烈日耀眼,但自有光華,他被蘭亭公看重實屬正常。”

畢竟是同門師兄弟,商業互吹一波是基礎操作。

當然,這不是無腦吹噓。

衛慈政務能力本來就強,但他性格低調、從不爭強好勝,這才致使他存在感不高。

時間一晃又是兩天,衛慈一身風塵仆仆地抵達河間郡。

在戰爭陰影的籠罩下,河間郡變得越發蕭條清冷,附近的耕田荒廢長草,許久不見耕作的農人。雖說黃嵩沒有動用強兵就拿下河間郡,但仍舊有不少百姓急急忙忙、攜家帶口去逃難。

入了城,街道兩旁不見人影,酒肆茶坊閉門不開,台階上布滿了青苔和厚灰。

衛慈是薑芃姬派來的使者,黃嵩自然不會放縱他在自己的地盤來去自如,少不了盤查試探。

任他百般手段,衛慈都應對得滴水不漏。

因為薑芃姬的關係,柳氏被河間士族孤立了,老宅附近清冷無比,隱隱還能聽見幽咽哭靈的動靜。此次老封君逝世,不少士族為了撇清關係都沒來吊唁,紛紛閉門謝客,例如上官氏。

這般門庭冷落的樣子,哪怕是最艱難的時候也不曾有過啊。

當然,有人慫也有人不慫,亓官讓的老嶽父魏淵便敢大張旗鼓登門吊唁。

衛慈風塵仆仆地趕來,待在靈堂的柳珩聽到這消息,連忙讓仆從去接待衛慈。

與此同時,柳珩還將這事兒告知了父親柳伋。

柳伋病重臥床幾天,病情反而好轉了一些,意識也清醒過來。

聽聞薑芃姬派人過來奔喪,他愣了許久,神情複雜無比。

柳珩心中暗惑。

自打父親病重之後,時常露出這副讓他琢磨不透的表情。

“她有這份心思已是難得……珩兒,好好招待使者,莫要冷待了。”

柳珩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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