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期間,攝影師一直縮在角落裡,抱著遊戲頭盔,用個人終端控製攝像機調整拍攝角度。
方召一直坐在那裡寫著什麼,攝影師原以為方召隻是為了配合拍攝,做出來的樣子,心裡還想著:不愧是演過《創世紀》的人,這演技真牛。
但漸漸地,攝影師就發現方召是真在寫東西。心中好奇,但又不敢將攝像頭調近拍攝,一般藝術家創作的時候是不喜歡彆人偷窺的。
等時間差不多,結束拍攝時候,攝影師關閉攝像機,小心挪動著步子,一邊警惕那條小卷毛,一邊伸長脖子往那邊瞧了一眼。
書桌上那個攤開的本子上寫滿了字和各種符號線條,但,都看不懂。
一個字都看不懂。
尷尬地笑了兩聲,攝影師這才戀戀不舍地將遊戲頭盔放下,帶著拍攝裝備離開。
回電視台總部的路上,攝影師還跟同事分享今天的拍攝心情。
“方召家的狗很凶!”
“他養的狗不是條小狗嗎?”同事問。
“是小狗,我現在算是知道了,越小的狗,越凶!”
“可能是對外來者的排斥,它咬你了?”
“沒,不過舊世紀有句話很有道理,‘咬人的狗不叫’,它沒叫,肯定是咬人的那種。它一直盯著我,眼神很可怕,我覺得要是沒有方召在那裡,它可能會來咬我。”
“哈哈哈,那你拍攝期間不是一直膽顫心驚?”
“是啊,好在還有個限量版遊戲頭盔給我安慰,嘿嘿嘿。”
在攝影師跟他同事聊限量版遊戲頭盔的時候,卷毛已經叼著頭盔,將頭盔藏進櫃子裡了。
南風看卷毛藏遊戲頭盔,還疑惑地問方召:“老板,卷毛喜歡遊戲頭盔?”
“嗯。”方召將寫滿了字和符號的本子合上,並未收起,而是依舊放在桌上,晚上接著修改。他今天看了一些紀錄片製作團隊收集的視頻素材,很有靈感。
見方召沒有繼續提遊戲頭盔的意思,南風也不再問,而是談起了頒獎典禮的安排。
“老板你真決定到時候穿那套衣服走紅毯?”
在南風看來,方召挑中的那套衣服太普通了,沒特色。他旁觀過很多場典禮,一些明星看起來低調,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奢華,直白點說,就是隱性裝逼。
去參加晚會典禮的明星們不會真穿得普通,多好的露臉機會,那麼多人,不穿得有點特色,不弄出點炒作話題,怎麼提升熱度?
不過,方召這次要參加的畢竟不是那種娛樂性質的典禮,格調太高,網上能找的參考太少,心裡沒個底,隻得跟方召再次確定。
“銀河獎的頒獎典禮沒有紅毯。”方召回道。
用藝術界一位大佬的話來說——“他們的閃耀不需要紅毯襯托。”
學院派的人也不講究那個,也不咋樂意搞那種浮誇的走秀形式,總覺得那類都帶著極強的商業性質。
“沒……沒有紅毯?”南風失望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來,這是一種新的職業經曆,必須慎重對待。
嚴彪和左俞那倆還要上保鏢培訓課,南風不需要,他現在就在校內租了個房子,離老板越近越好,隻要老板召喚,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既能提高效率,也不會打擾老板的私生活。
晚飯後,方召修改下午創作出來的那一首。
《百年滅世》四樂章能成為人類攻克赫爾病毒的敲門磚,確實帶著極大的偶然性,但偶然中又似乎連著必然。
命運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就算方召這個親身經曆了百年滅世時期的人,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令人驚喜的意外。
而從音樂藝術的角度來看這次獲獎,銀河獎委員會能給方召開一個特例,也是為了告訴大家,音樂不隻是一種消遣、一種娛樂,它也可以救世人。
晚上十一點,方召將修改好的作品,發給了拍攝赫爾病毒紀錄片的導演。
今天在采訪之後,那位導演還跟方召小聊了一會兒,那些關於赫爾病毒感染者們的真實視頻素材,也是導演給他看的。
聊到興起,那導演還玩笑似的問方召,“要不你再創作一首?我給你放進片子裡。”
“好。”方召回道。
而就在方召發樂稿的時候,那位赫爾病毒紀錄片的導演,正在跟一個合作多年的朋友視頻聊天。
“總監的意思是,這個紀錄片他們要重點宣傳推廣,赫爾病毒的攻克,這是一件有利於全人類的事情,難得碰到這樣一個話題,當然不能放過。製作上要求精益求精,配樂方麵,就辛苦老Jo你了。”
做這行的人都知道,如果配樂好,與片子契合度高,感染力強,便能給片子增色不少。
而他口中的“老Jo”,是著名音樂人,配樂師,如今八十多歲,放壽命翻倍的新世紀裡,還是壯年,事業巔峰期。
老Jo對畫麵有精準的理解能力,也能幫助導演去講好故事,如今已經有自己的團隊,能直接包下一個項目。
這次紀錄片的配樂項目,就是由老Jo拿下的,他已經用足夠的作品,證明了自己的團隊有足夠實力去完成一個重要項目。
正聊著,那導演聽到了新郵件通知。
這次團隊往各洲都派了人,各地存在時差,他這邊是深夜,彆的洲可能是中午。製作期間,他也不敢馬虎,不敢忽略每一個郵件。
所以,在聽到有加密郵件通知之後,導演就迅速點開看了。
“咦?”看到發件人,導演詫異。
“怎麼了?”那邊老Jo問。
“一份手寫的樂稿掃描文件。”導演沒說是誰傳過來的,“不過這樂稿有點複雜,跟我以前收到的有些不同,寫得太詳細了。”
“樂稿?傳一份給我看看。”那邊老Jo也起了興致。
因為是多年的合作夥伴,導演相信老Jo的為人,不會對彆人的作品有什麼不好的意圖。沒多話,將手稿掃描圖上的名字打碼遮擋之後傳過去。
“上麵好幾個符號看不懂,我不是音樂專業,你給瞧瞧,這首質量怎麼樣。”導演說著還在心中暗暗搖頭:果然還是年輕人,聽到可以放進片子裡就這麼快拿出一首。太急功了點。
平時老Jo也會幫忙掌掌眼,防止製作團隊被坑。現在的很多音樂作品,說是大師所作,其實就是讓徒弟們練手,然後師傅們修個稿,掛個名賣高價。隻不過那些騙得了外行人,騙不了他們這些老經驗。
接收到樂稿圖,老Jo第一眼去看了創作者,見作者那裡被遮住,隨意笑道:“擱我這裡還用得著遮作者名字?不是我吹,到了我們這層次,一眼就能看出是誰的作品,猜不出名字也能猜出師承,所以現在音樂院校很多考試都不匿名……”
導演給自己切了塊西瓜,一邊啃,一邊等著老Jo繼續吹牛,可等了又等,瓜都快吃完,發現那邊沒後話了,抬眼瞧過去,心中頓時一咯噔。
隻見老Jo原本的一張笑臉,此時已經完全拉下來了。
“老Jo?”導演喊了聲。
視頻那端,老Jo掀了掀眼皮,冷冷看過來,聲音中含著怒氣。“咱們合作沒三十年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咋了?”見老Jo這樣,導演更納悶了。
“說好這項目全包給我們團隊,你還找外援!?”
“我沒找啊!”導演一臉茫然。
老Jo臉色更陰沉,“那這份樂稿算什麼?你彆說這不是寫給這個紀錄片的!”
“這你都看得出來?”導演詫異不已,抬了抬手,解釋道,“行,我承認,這就是一個小朋友為我們這次的紀錄片創作的作品,是他的一份心意,不算找外援。”
這解釋不僅沒讓老Jo釋懷,還氣得渾身發抖,聲音陡然拔高:“你還騙我!小朋友?這質量,這水平,這力度,這情緒渲染……小朋友?你去找個給我看!”
在老Jo看來,麵前的這份樂稿,作者沒大幾十年的創作經驗和功力,根本作不出來!還是那種特彆有天賦的!
導演被老Jo突然爆發的憤怒,吼得一愣一愣,隨即打開郵件,給老Jo看發件人以及樂稿原圖,在作曲者那裡畫了個圈,“喏,你看,就是方召,我今天剛采訪的那個,你應該聽說過他。”
老Jo盯著樂稿原圖上的作者名,沉默。
這要是換個人,老Jo絕對會懷疑對方找人代筆了,但,方召?
被珍寶級大師莫琅親自邀請合作;三十不到就考進皇藝“十二律”這個神級進修班;憑《百年滅世》四樂章,讓銀河獎委員會破例,獲得今年的星辰獎的人,至於找人代筆?
正尷尬,那邊導演還問:“方召才二十多歲,跟咱們比,算小朋友吧?”
老Jo隻覺得臉上一陣火辣,“方召啊……方召這是個特例,他的才華已經超越了他的年齡。”
導演也明白老Jo的意思了,“聽你這話,這樂稿質量還挺高?”
“高著呢!隻看質量,你得花不少錢才能買下。”
導演樂了,“不花錢,他說送給我們節目組,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改動,錄製音樂的時候得按他的樂稿來。”
“你還想改??”老Jo瞪眼,“可彆糟蹋好作品了!”
“不改!一個細節都不要改!就照著這份手稿來!”導演深覺這次占了大便宜,這可省不少製作費,以方召如今的商業身價,他可舍不得額外花錢買。他沒想到當時的一句玩笑話,方召還認真了。
哎,紀錄片裡多放點方召的片段吧。導演心道。
隨即導演又想到,他們可以借這事,多宣傳宣傳,說不準還有大師級作曲家過來“捐”作品呢?
想到這裡,導演忍不住又樂了,笑得像個剛偷了肥雞腿的狐狸。
“方召這小朋友,還真是樂於助人,是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