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薛暮蒼提出可以找企業讚助的時候,馮嘯辰便準備自己來出這筆錢了。
上次嬸子馮舒怡來中國,馮嘯辰托她又帶了幾份圖紙回德國去。前些天,他已經收到馮舒怡寫來的信,說那幾份圖紙又賣了幾十萬馬克,目前存在德國,他隨時可以調用。
馮嘯辰賣出去的這些技術,到了後世其實一文不值,這都是一些過渡性的小革新,當下能夠給企業創造出一些收益,但很快就會被新的技術所取代。對於那些劃時代的技術,馮嘯辰是不會隨便拿出來賣掉的,當然,他也沒法賣,因為這樣的技術不是靠一個人畫畫圖紙就能夠實現的,馮嘯辰了解的隻是一些核心的理念,需要有一個完整的科研團隊和一套工業體係才能將其變為現實。
馮嘯辰賣技術的目的,在於為辰宇公司積累一些資金。公司要開發新產品,需要大量的前提投入,這些錢隻能由他來提供。他打算未來再向國外賣一些小發明創造,怎麼也得攢個幾百萬在手裡,才能做到遊刃有餘。
作為一個身家過百萬的人,出點錢讚助一個自己頗有好感的姑娘,也是應有之義。他唯一擔心的就是丁海生獅子大開口,說要個三萬五萬的,這樣他就覺得有些不值得了。現在聽說隻需要2000塊錢就夠,他也不禁鬆了口氣。
不過,他肯定不能以自己的名義來出錢,否則就要掀起軒然大波了。他也不方便使用辰宇公司的名義,因為公司還有30%的股權是在桐川縣手裡的,他雖然有決策權,但花這樣的冤枉錢總得有個解釋吧?
他考慮的方案,是以德國菲洛公司的名義來做這項讚助,這家公司是他可以說了算的,而且國內的人也無從考證它的決策依據。唯一讓馮嘯辰拿不準的,就是機械部是否願意接受一筆來自於國外的讚助費,這會不會犯了什麼敏感神經。
“是這樣的,丁司長。”
馮嘯辰在腦子裡組織著自己的語言,對丁海生說道:
“今年年初,我去西德出差,接觸過一家德國企業。它的領導人非常喜歡中國文化,也一直致力於中德友好,我聽說他曾經資助過在德國的中國留學生。後來,這家公司還在中國投資建立了一家合資企業,當時我受冶金局的派遣,去給他們做過一段時間的翻譯工作。
我想,如果請這家公司來為電焊工比武提供讚助,他們應當是會同意的。您剛才說讚助費大概是2000塊錢人民幣,也就是相當於2500馬克的樣子吧?這對於德國企業來說,不算是一個很大的數目。就是不知道咱們機械部能不能接受國外企業的支持。”
“當然沒問題!”丁海生脫口而出,說完才發現自己不夠淡定,於是趕緊換了一副比較溫和的口氣,說道:“如果連國外企業都能夠為我們提供支持,那說明我們的活動辦出了影響,這是一件好事啊。至於金額嘛,不一定需要很多,哪怕是2000馬克,也足夠了,這主要就是一個意義,咱們也不缺這點錢嘛,對不對?”
“呃……”馮嘯辰這才發現自己想岔了,他擔心的是人家願不願意接受外企的讚助,可人家卻是把外企讚助當成一種榮耀的。
想想也是,現在正值全麵開放的時候,“外國”這兩個字就代表著先進、正確、潮流。你找一家龍山電機廠來讚助,人家沒準會覺得你是來瞎湊熱鬨,但如果是菲洛公司來讚助,那就絕對不會有人說個不字。“連外國人都如何如何”,這是時下用來證明一件事正確或者錯誤的重要依據,彆看一些領導嘴上還不時蹦出“崇洋媚外”這個詞,但你如果不崇洋、不媚外,領導還不樂意呢。
“如果丁司長覺得這個方案可行,我可以馬上和德方聯係。他們現在派了一名專員在南江省負責合資企業的事情,2000馬克的決策,他是完全可以做主的。”馮嘯辰說道。
“那好,你趕緊和他們聯係吧。”丁海生說道。
電焊工比武已經結束,明天就要召開頒獎會,所以有關出國培訓之類的事情,必須馬上定下來。馮嘯辰不敢耽擱,他讓安東輝在部裡給他找了一部長途電話,直接要通了遠在南江的辰宇公司,專門找佩曼說話。佩曼對於自己的老板自然是言聽計從的,他馬上用公司的傳真機給機械部發來了一份聲明,聲稱菲洛公司對於中國機械部舉辦的電焊工大比武非常讚賞,願意讚助2000馬克,用於資助一個追加的名額到日苯去培訓。
拿到這份佩曼簽名的傳真件,丁海生馬上去找了分管培訓工作的副部長,向他彙報此事。丁海生把彙報的重點放在德國菲洛公司讚助電焊工大比武這件事上,對於需要追加一個名額的事情,則當成了一個不重要的條件。
果然,聽說有德國企業對電焊工大比武的事情表示讚賞,副部長龍顏大悅,表示這件事可以寫成一個簡報,報送有關領導,未來還可以寫到總結材料裡去,作為一個亮點。至於說德方要求把這筆錢用於資助一個追加的名額,副部長隻問了一下丁海生經費方麵的情況,知道不需要再增加經費時,便爽快地答應了。
想想看,人家國際友人都建議我們送更多的工人出去培訓,為此還專門讚助了2000馬克的外彙,我們自己怎麼能反對呢?20個名額是部裡批準的,1個名額是外商讚助的,寫材料的時候可以寫成“20+1”,沒準還能引起上級領導的興趣。到時候領導一問,我們再如此這般地一解釋,不就成為一段佳話了嗎?
“好了,這事已經定下了。”丁海生從副部長那裡回來的時候,滿麵春風,對馮嘯辰和薛暮蒼他們說話的態度都客氣了許多。一開始,人家是來求他幫忙,他可以拽一拽。可到現在,事情卻成了人家送給他一個政績,他怎麼也得給彆人一個好臉吧?像馮嘯辰這種一個電話就能夠讓德國企業給中國政府提供讚助的能人,他還不得趕緊哄著點?
“太感謝丁司長了。你看讓您一直忙到下班了,要不咱們到外麵隨便吃點便飯?”馮嘯辰熱情地邀請道。
丁海生推辭道:“今天就不麻煩馮處長了,我晚上還約了人談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是事先說好的。否則的話,我們怎麼也得做東,請馮處長和薛處長吃頓便飯的。”
馮嘯辰也不知道丁海生說的是真是假,不過對方那拒絕的意思是很明顯的,他也就不強求了,隻是裝出遺憾的樣子,說道:“哎呀,丁司長真是太敬業了,晚上還要工作,真是值得我們學習。那好吧,我們今天也不耽誤丁司長的時間了,改天再來向丁司長致謝。”
離開培訓司,馮嘯辰和薛暮蒼隨著安東輝回到了機電司。馮嘯辰再次表示要請安東輝吃飯,以示感謝,安東輝擺擺手道:
“小馮,你請我吃飯,我可不敢當,應該是我請你吃飯才對。大營搶修的事情,老李在電話裡都跟我說了,當時如果不是你在現場主持,這件事我們會很被動的。
剛才咱們不是把那個叫杜曉迪的女同誌出國培訓的事情辦好了嗎,我提議,咱們一塊到他們住的招待所去,我代表機電司請你們全體參加了大營搶修的有功人員吃飯,向你們表示感謝,你看如何?還有,老薛,你也得去,你就算是我們這邊的人。”
“哈哈,安司長請我吃飯,我哪敢推脫啊。”薛暮蒼笑著說道,他轉頭對馮嘯辰道:“小馮,我覺得安司長這個安排不錯,那幾位通原鍋爐廠的師傅做了不少工作,咱們請他們吃頓飯是應該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馮嘯辰應道,他想起劉雄還在樓下眼巴巴地等著他們的消息。估計那個杜曉迪現在也在以淚洗麵,早點讓她知道這個好消息,也省得小姑娘傷心了。這樣一想,他也覺得大家一塊到杜曉迪他們住的招待所去吃飯是個不錯的主意。
安東輝問了一句馮嘯辰他們是怎麼來的,聽說是馮嘯辰自己開車,安東輝又表示了一番驚訝。最後,大家商定馮嘯辰還是開自己的吉普車,帶著劉雄一道。薛暮蒼則與安東輝坐部裡的小轎車過去。
電焊工們住的招待所離機械部並不遠,馮嘯辰開著車,花了十分鐘不到就開到了。在路上,他與劉雄已經對好了口徑,或者更直接地說,他向劉雄編了一套口徑,成功地騙過了這個年青焊工。
吉普車開到招待所門前,劉雄指著樓上對馮嘯辰說道:“到了,我們就住這個招待所,師傅和我們兩個住在二樓,小杜在三樓。對了,咱們是先去跟小杜說這件事,還是先去見我師傅?”
馮嘯辰道:“當然是先去見李師傅。哎呀,你這一說我才想起來,剛才路上我都忘去買點水果和糕點啥的,這空著手去見李師傅,真不太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我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劉雄說著,便拽著馮嘯辰走進了招待所的大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