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龍的問題在第二天就有了答案。當他來到廠招待所,準備帶馮嘯辰去見廠領導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馮嘯辰身邊多了一個人。
“老王,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包成明,包總,浦江市辰宇商業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他是專程從浦江趕過來的,今天早上剛下火車。”
馮嘯辰笑嗬嗬地把那人介紹給了王偉龍。
“包總,你好你好!”王偉龍熱情地和對方握著手,剛想說點什麼,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辰宇商業信息……”
他忍不住扭頭去看馮嘯辰,馮嘯辰大大方方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王偉龍一下子就明白了,辰宇信息,辰宇軸承,這不分明就是一家嗎?如此說來,這個包成明,分明就是幫馮嘯辰打工的嘛。
“包總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了,他原來在海東省工作,後來毅然下海,成立了這家專門從事商業情報搜集的公司。咱們羅冶的產品要銷售出去,離不開信息的支持啊。所以呢,在京城出發之前,我就給包總打了一個電話,他就從浦江趕過來了。”馮嘯辰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般,向王偉龍介紹著情況。
包成明滿臉笑容,對王偉龍說道:“是啊是啊,我和馮處長認識很長時間了,馮處長幫過我很多忙。這一次馮處長說是他朋友的事情,這不,我就趕緊跑過來了。王處長,你是馮處長的朋友,那我們也就是朋友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好說,好說。”王偉龍終於回過神來了。馮嘯辰不點破他自己與包成明的關係,自然是有所考慮的。有關辰宇軸承公司的事情,在羅冶知道的人並不多,尤其是幾位廠領導,並不知道馮嘯辰與辰宇公司之間的關係。這樣一來,包成明的辰宇信息公司,自然也就成了一家完全獨立的第三方機構,算是馮嘯辰請來幫忙的。隻要王偉龍不說,誰會去琢磨包成明與馮嘯辰之間的關係呢?
馮嘯辰昨天在王家的家宴上說要用經濟手段解決經濟問題,也就是說他不會義務為羅冶幫忙,他幫羅冶解決問題是要收費的。但馮嘯辰又曾經是重裝辦的官員,未來研究生畢業之後,還有可能繼續從政,如果公然收取羅冶支付的業務提成,傳出去就不太好聽了。現在他讓這位包成明來與羅冶合作,就成了辰宇信息公司與羅冶之間的商業合作關係,收取費用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沒法說什麼。
這位小馮,可真是一個人精啊!王偉龍在心裡暗暗地嘀咕道。
與包成明見過,王偉龍帶著二人來到了廠部會議室。廠長龍建平和副廠長水忠德、李蘇寶等一乾廠裡的乾部已經在那裡等著了。馮嘯辰過去也曾和他們打過交道,此時見麵,不外乎也就是寒暄幾句。但當馮嘯辰把包成明介紹給幾位廠領導時,幾個人都露出了一些驚愕的神色,其中還帶著幾分恭敬,估計是包成明身份裡那個“商業信息科技”的名頭把大家給唬住了。
“21世紀,最稀缺的資源就是信息。”
包成明用一句很裝叉的話強化了羅冶廠領導們對自己的敬畏感,不過,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下意識地向身邊的馮嘯辰掃了一下,因為他說的這句話,其實正是拾了馮嘯辰的牙慧。在過去一年中,他憑著這句話征服了一大批政府官員和企業領導,讓他們覺得自己是一個站在曆史新高度上的智者。
“今天的世界,已經形成了全球性的大市場,任何一家企業的原材料都可能來自於全球各地,而它的產品也同樣需要銷售到全球各地。如何能夠準備地把握商機,在遍布五湖四海的供應商那裡找到最合適同時也是最廉價的原材料,如何把自己的產品賣給最需要的客戶,這中間都涉及到信息的搜集和交流。我們辰宇商業信息科技公司,就是立足於當前,著眼於21世紀的全球大市場,竭誠為國內企業,尤其是像羅冶這樣的國家級大企業提供信息解決方案的。”
包成明誇誇其談,這番話他已經背過無數次了,說出來一點磕絆都沒有,而且抑揚頓挫之間都極其講究,像極了《動物世界》裡的解說詞。
果不其然,羅冶的一乾人等都聽傻了。眼前這位包總,說的都是中國話,每個字大家都能夠聽懂,可湊在一起就有點不明白是啥意思了。不過,意思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給人以一種很厲害的感覺。
“非常感謝包總不遠千裡來到我們羅丘,為我們提供這個這個信息……”廠長龍建平想說兩句應景的話,可說到一半就卡住了,他想不起來包成明前麵是如何說的了。
“是信息解決方案。”包成明提示道。
“對對,是信息解決方案。”龍建平總算是把話給說全了,他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向包成明問道:“包總,你們這個信息解決方案,具體是做什麼的,能請您給我們大家解釋一下嗎?”
“當然可以。”包成明說道,“就以貴廠為例吧。前天馮處長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到羅冶目前生產的150噸電動輪自卸車在銷售上出現了一些困難,讓我過來幫忙。我在我們公司的電腦上查了一下,就我們所掌握的資料,國內能夠用得上150噸電動輪自卸車的大型露天礦,一共有17家。此外還有一些地方的小礦山,可能需要一些小噸位的自卸車,相信貴公司也是能夠提供的,這樣的小礦山大約有30多家。這個信息不知道是不是準確。”
龍建平和幾位廠領導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點點頭道:“這個基本是準確的,我們掌握的大型露天礦,也是十六七家的樣子。”
包成明有了信心,繼續說道:“這就對了。這樣一來,貴公司要推銷自卸車,主要的目標客戶就是這17家大型露天礦,這就需要掌握有關他們的詳細信息了。”
副廠長水忠德道:“包總,這一點我們是非常清楚的。事實上,你說的這17家露天礦,我們都有聯係,我們銷售處的銷售員長年累月和他們的設備處、技術處打交道,你說有關他們的詳細信息,我想我們銷售處應當是能夠掌握的。”
“沒錯沒錯,我們銷售處有所有這些礦山的聯係方法,他們的礦長、設備處長、技術處長等等的電話號碼,我們都掌握的。”羅冶的銷售處長簡福民說道。
“是嗎?”包成明看著簡福民,好奇地問道。
“那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我問一個問題吧,濱海省的景泉鐵礦,他們的礦長叫什麼名字?”包成明問道。
“這個我都知道。”水忠德插話道,“不就是老柳嗎,應該是叫柳平吧?”
“沒錯,就是叫柳平。”簡福民確認道。
包成明笑笑,接著問道:“柳平有幾個孩子,分彆叫什麼名字,多大年齡,現在從事什麼工作,你們清楚嗎?”
“柳平的孩子?”水忠德和簡福民都懵了,這算啥信息啊?我們要賣自卸車,找礦長也就罷了,和礦長的孩子有什麼關係呢?
“包總,這個問題有意義嗎?”龍建平皺著眉頭說話了。
包成明點點頭,道:“非常有意義。我也不怕泄露我們掌握的信息,我們公司的分析人員有一個猜測,你們向景泉鐵礦推銷自卸車不成功,很有可能和柳平的女兒有關。”
“這是什麼道理?”龍建平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包成明不可能是在信口雌黃,如果他是這樣一個亂說話的人,馮嘯辰也不可能專門把他從浦江請過來。可要說自卸車的銷售與一個礦長的女兒有什麼關係,龍建平實在是想不通,莫非柳平的女兒是分管設備的乾部?
簡福民是和景泉鐵礦打過交道的,和柳平也曾在一張桌子上喝過酒。他細細想了一下,說道:“聽包總這樣一說,我倒是有點印象了。柳平的確說過他有一個女兒,好像是在濱海大學讀書,馬上要畢業了……嗯,他好像還說過,他女兒想出國留學。”
“出國留學?”
龍建平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他看著包成明,問道:“包總,你的意思是說,因為柳平的女兒要出國留學,所以他不願意買我們的產品,想買進口的自卸車,以便和國外取得一些聯係?”
包成明點點頭,道:“具體他是怎麼想的,我們還不清楚。不過,如果柳礦長的女兒的確想出國留學,那麼柳礦長傾向於采購國外的自卸車就有理由了。一來,涉及到外彙交易,他就有可能獲得一些渠道,換一些外彙供孩子在國外消費;二來,如果要從國外進口自卸車,礦領導就有可能獲得出國考察的機會,他可以借機去看望一下女兒,甚至有可能解決女兒出國的機票。不管怎麼說,他有個女兒想出國留學這一點,與你們的自卸車銷售是有很大關係的,不掌握這個情況,你們再怎麼努力推銷都是枉然。”
龍建平嘖嘖連聲,道:“原來是這樣……,服了,服了,包總,看來這個信息的價值,的確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