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霍特比,目前居住在英國伯明翰,自由職業者,和公司合作已經五年了。霍特比先生,這位是我們集團公司的總裁馮嘯辰先生,他是率團到慕尼黑來參加國際工程機械展的,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接見你。”
慕尼黑彩虹賓館的一個商務套間裡,包成明在給馮嘯辰和一位掮客做著相互介紹。那位掮客長得頗為高大英俊,文質彬彬,走出去自稱是個世界五百強的希什麼歐估計也不會有人懷疑。不過,他的底細包成明早就向馮嘯辰介紹過,此人的確教育背景不俗,是一名半導體專業的碩士,但卻時運不濟,服務過的幾家電子公司都先後破產了,他也就成了一名所謂的“自由職業者”,其實也就是無業遊民的雅稱了。在最窮的時候,霍特比曾經不得不去乾苦力賺錢,什麼搬運工、清潔工、收銀員之類的都曾做過。
因為他懂一些技術,又曾在幾家半導體企業工作過,對電子行業頗有一些了解,所以便被包成明相中,成了辰宇信息公司在歐洲的一名代理人。包成明給霍特比支付傭金,讓他去搜集歐洲電子產業的信息,能夠公開的信息刊登在辰宇公司編輯的電子商情上,一些隱密的信息則進了辰宇公司的內部數據庫,成為公司編製專業研究報告時候的參考資料。
成為辰宇公司的代理人之後,霍特比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搜集信息這種事情,其實並不需要占用霍特比太多的時間,他同時還能在當地乾一份其他的工作,兩份收入加到一塊,讓他終於又回到了中產階級的行列。也正因為此,霍特比對包成明恭敬有加,包成明一給他打完電話,他就訂了最早一班的機票,飛到了慕尼黑。
聽說馮嘯辰是集團公司的總裁,又見包成明在馮嘯辰麵前也是一副跟班的模樣,霍特比連忙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緊走兩步上前,把腰彎成45度,伸出手去與馮嘯辰握手。馮嘯辰見到此狀,心中感慨,但臉上卻未表現出來,他與霍特比握了握手,用領導的口氣說了幾句“辛苦”、“不錯”之類的話,讓霍特比覺得心花怒放。
相互寒暄過後,賓主分彆落座。馮嘯辰當仁不讓地坐了大沙發,霍特比則坐在一側的小沙發上的,包成明坐了另一側的小沙發,同時掏出筆記本,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霍特比先生,聽包總說,你對整個歐洲的電子行業都非常熟悉,你能介紹一下你在這個行業中的人際關係嗎?”馮嘯辰道。
“非常樂意。”霍特比應道,“我是劍橋物理係畢業的,畢業之後進了風神電子公司,擔任工藝工程師。後來,如您所知,風神公司因為在幾款音頻解碼芯片的開發上犯了戰略性的錯誤,負債累累,最終破產了。不過,我在風神公司的同事們卻被歐洲的多家半導體公司聘用,這讓我在這些公司裡都擁有了朋友,有幾位朋友甚至在公司裡當上了高管,他們能夠給我提供很多內部信息。”
霍特比添油加醋地說著,他受辰宇信息公司雇傭,乾的就是情報搜集的事情,所以他認為馮嘯辰關心的也是這方麵的事情。馮嘯辰倒是沒有糾正他的這種錯覺,而是順著他的話頭東一鱗西一爪地問著各家公司的情況,以及霍特比對這些公司的了解。霍特比果然是個很敬業的掮客,在雇主麵前知無不言。當然,他也的確知道不少關於這些公司的情況,說出來的事情並非虛構,馮嘯辰聽得連連點頭。
“你剛才說,林頓公司最近資金比較緊張,有意引入戰略投資者?”
在聽完霍特比的一番講述之後,馮嘯辰突然拋出了一個問題。
“是的,我的一個朋友在那家公司工作,上個月他還打電話給我,問我是否了解一些投資商,說他們公司有意拿出5%的股權,來籌措一筆用於開發新技術的資金。”霍特比道。
馮嘯辰問道:“他們希望用5%的股權交換多少資金?”
“大約是100萬美元吧。”
“林頓公司的淨值恐怕不到1000萬吧?100萬美元相當於10%的股權了。”
“這個……或許是這樣吧。”
“如果我給你100萬美元,你有辦法從林頓公司拿到10%的股權嗎?”
馮嘯辰此言一出,霍特比便呆住了,眼睛瞪得滾圓。他還偷眼看了包成明一眼,想從包成明那裡得到一些啟發,包成明卻隻是笑而不語,並不向他解釋什麼。
其實,非但是霍特比,包成明剛到馮嘯辰的打算時,也是被雷得外焦裡嫩。馮嘯辰跟包成明說要接見那些聯係人,包成明猜到了很多種可能性,不過主要也是圍繞著打探消息或者推廣產品這些想法,誰知道馮嘯辰居然是要這些人幫他去收購一批歐洲企業的股權,這在90年代的中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關於收購歐洲企業股權的事情,馮嘯辰事先沒有向包成明透過風,但具體的運作卻早在10年前就已經開始了。包成明曾經照馮嘯辰的安排,在國外的幾個離岸注冊中心注冊過十幾家企業,都是那種注冊資本僅10美元的小公司。包成明一直不知道馮嘯辰注冊這些公司的目的何在,因為這些公司在注冊之後很長時間都沒有做過什麼業務,偶爾幫著其他企業倒騰幾筆貨款,倒更像是為了證明這些公司的存在而做的操作,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
這一回,馮嘯辰向包成明透了底,馮嘯辰才知道,非但辰宇信息公司在海外投資過這種小型皮包公司,菲洛軸承、春天酒樓等也都乾過同樣的事情,馮嘯辰旗下的這種幽靈公司已經積累到了五六十家之多,而且注冊時間和業務類型各異,讓人根本無法識彆出這些公司之間的聯係。
包成明把他在歐洲的代理人召集過來之後,馮嘯辰開始與各位代理人進行分彆會談,包成明也全程參與了這些會談。馮嘯辰與每一位代理人談話的程序都是相似的,那就是先漫無邊際地了解這位代理人所熟悉的領域,不露聲色地打聽代理人與某幾家公司的關係。待到確定代理人的人品可靠,同時與馮嘯辰心目中的某家公司也有一定聯係的時候,馮嘯辰便拋出類似的這樣一個問題,讓這位代理人出麵去收購這家公司的股權,而真實的購買方,卻是馮嘯辰旗下的幽靈公司之一。
“馮總,這些公司的經營狀況都很一般啊,咱們買進它們的股權乾什麼?”
最初知道馮嘯辰的安排時,包成明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詫異地向馮嘯辰問道。
馮嘯辰嘻嘻笑道:“如果不是因為它們經營狀況一般,咱們怎麼能買得起它們的股權呢?這些公司也都是在歐洲頗有一些淵源的公司,如果不是因為歐洲的經濟每況愈下,哪輪得到咱們來買它們的股權?”
“可是,這些公司恐怕很難會有盈利的,咱們買下這些股權,明顯是虧本的生意啊。有這些外彙,就算是在歐洲或者美國的股市上買一些好的股票,收益也不止這些吧?”包成明道。
這些年,辰宇集團旗下的軸承公司、工程機械公司等都開展了一些外貿業務,包括包成明的辰宇信息公司也做過一些海外的谘詢項目,收到了不少外彙。這些外彙有些按照國家規定上繳了,還有一些則通過各種手段留在了辰宇的海外公司手裡。這種作法嚴格來說是違規的,但時下但凡做外貿業務的民營企業都會這樣做,因為民營企業要申請外彙額度非常難,不想辦法自己留點外彙在手上,萬一涉及到從國外進口設備之類的事情就抓瞎了。
集團到底存下了多少外彙,包成明並不清楚。不過,看馮嘯辰的意思,似乎是可以一下子拿出幾千萬來的樣子,因為他想收購的企業是如此之多,有的企業準備投入百把萬,有的企業投入幾十萬,加總起來就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這些花幾十萬就能夠入股的企業,都不算什麼大企業,一時也看不出什麼投資價值,真不知道馮嘯辰心裡是怎麼想的。還有,就算要入股這些企業,馮嘯辰也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公開去做,為什麼要如此藏頭縮尾,先是在諸如百慕大之類的離岸注冊中心注冊一家幽靈企業,又找歐洲的掮客出麵去進行收購。此外,馮嘯辰還要求這些掮客互相不能見麵,也就是不能讓他們知道各自所做的事情都與辰宇公司有關,用心縝密到這個程度,實在令人費解。
馮嘯辰沒有向包成明做詳細的解釋,而是叮囑道:“老包,有些事情,現在說出來你也理解不了,還是等到以後再說吧。我們入股這些企業,牽涉麵非常廣,我也顧不過來,以後就交給你打理了。你記住一點,千萬不能泄露這些企業的情況,即便有人發現某家企業有我們中國人的股份在內,也不能讓他們察覺到所有這些企業的股份是有關聯的,明白嗎?”
包成明聞言,趕緊挺著胸脯保證道:“明白,馮總,你就放心吧,這件事我親自負責,公司裡任何人都不會知道詳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