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的礦泉水給了張子安,她一路上山沒有喝水,此時還真有些渴了,端起茶杯,一口喝掉三分之一。
她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說:“原諒我詞彙貧乏……確實挺好喝的,一點兒不苦,反而有些香甜。”
另一個托盤裡是乾鮮果品和手製糕點,她捏一塊南瓜餅放在嘴裡,不由讚歎道:“這個真好吃!”顯然她對糕點的興趣比對茶葉的興趣要大得多。
張子安也喝了一口白水,突然大聲說道:“好喝!”
這一嗓子把其他人全驚住了。
他將杯子舉至與視線平齊,注視著裡麵的白水驚歎道:“真不愧是斐濟礦泉水!這水一入口,味蕾就仿佛被太平洋的波濤衝刷的礁岩,滿滿都是南國的味道!”
他又喝了一口,“啊!這一口,鈣離子的苦澀、鎂離子的甘甜、矽離子的爽滑全都混合在一起,瞬間於喉頭爆炸!我仿佛看到鯨群在嬉戲、海鳥在翱翔!潔白的沙灘上,穿著草裙的姑娘們跳著舞向我翩翩走來……”
他瞪大眼睛,“這水沿著食道流進胃裡,我的整個人就像被從裡到外洗滌過,變成了一個純粹的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這——簡直就是無上神水!”
女掌櫃和店小二麵麵相覷,小雪則懷疑地注視著自己的茶杯,擔心自己的味蕾是不是壞掉了……
直播間裡的彈幕已經瘋狂。
“我艸!一杯白水讓你喝出中華小當家的感覺了!”
“我出1萬!誰去給我把這個裝逼犯揍一頓!”
“你還脫離低級趣味,你特麼全身都是低級趣味!”
女掌櫃無奈地苦笑,“客人你這誇獎得讓我都無地自容了……”
小雪見張子安還端著水杯站著,就好意邀請他:“店長先生,過來坐吧?這裡有點心,你嘗嘗。”
直播間裡紛紛反對,不能拿好東西喂狗。
他們認為以張子安的無恥,肯定是要厚著臉皮坐下來蹭吃蹭喝的,結果張子安隻是擺擺手說:“我就不打擾你直播了。”然後選擇了她身後的那張桌子獨自坐下,再次出觀眾們的意料之外。
其實張子安是為了以小雪的身體擋住掌櫃和店小二的視線,方便他觀察和思考。
他剛才已經注意到,店小二將茶送上來的時候,經過仁義貓的一刹那,它稍微向那一側偏了偏頭。
女掌櫃已經衝好了第二泡,依然由店小二端給小雪。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仁義貓確實對茶香有反應,竹鬥笠下的視線似乎一直跟著店小二。
這麼說,這隻貓很喜歡喝茶,因此出現在這間茶樓裡?
想到這裡,他招呼店小二,“Exo_me?我想點單。”
店小二拉長了臉,滿臉不情願地走過來,“客人您還要什麼?白水我們可不敢給您了,誰讓我們沒有明碼標價呢。”
女掌櫃皺眉,“安馨,來者是客,你怎麼對客人這種態度?”
穿著店小二服裝名為安馨的這個女孩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還是小孩心性,張子安也沒生氣,因為他對顧客的態度也談不上有多恭敬。
“我要一杯極品鐵觀音。”他說。
“1888元,要先付款。”她例行公事般回答。
他立刻轉賬。
直播間裡的觀眾聽到張子安的聲音。
“臥槽!鐵公雞居然拔毛了?我一定是遇到了假裝逼犯!”
“店小二可要好好檢查一下啊,小心他虛假轉賬,聽說有這樣詐騙手段的。”
店小二狐疑地確認了好幾遍,才高聲說道:“極品鐵觀音一壺。”
女掌櫃回應:“好嘞。”
她取出另一套相似但不相同的茶具,以同樣的流程開始為張子安泡茶。
第一泡依然被倒掉,從第二泡開始上茶。
一杯色如琥珀的茶水被端到張子安的桌子上,店小二返回,準備端下一泡。
雖然茶樓裡充滿了茶香,但此時味道最濃烈的來源就是張子安的茶杯。熱氣帶著清新雋永的香味四下飄散。
仁義貓的鬥笠動了動,幅度很小,若不是他一直在留心觀察,很可能會忽略掉。
想來,它出現在這裡必是為茶香所吸引,卻苦無沒有品嘗的機會,若是出手搶奪或者偷取,卻又失了“仁義”之風。
怎麼能把它吸引過來喝茶呢?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肯定不能強迫命令它,也不能可憐它。
張子安一揚頭,說道:“再給我來一壺極品鐵觀音。”
“客人你確定要?”女掌櫃麵露驚訝,雖說她對自己的茶藝有自信,但真沒有人連喝兩壺鐵觀音的。
“當然,過來收錢吧。”他把店小二喚過來,再次轉賬1888。
“你的第二泡茶還沒喝。”店小二走近才發現,提醒道。
“沒事,我等人。”他簡單地回答。
他的奇怪舉動也引起了直播間裡觀眾的猜測,但由於他坐在小雪的背後,大家隻聞其聲而不見其形。
很快,女掌櫃沏好了今天的第三壺極品鐵觀音,店小二將第二壺的第三泡和第三壺的第二泡同時送到他的桌子上。由於茶具不同,可以區彆出來。
“這杯放在我對麵。”他指著第三壺的第二泡說道。
現在,他的麵前有兩杯茶,對麵有一杯茶。
不一會兒,他的麵前變成三杯,對麵也變成三杯。
“茶要趁熱喝,涼了就不好了。”張子安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店小二上完茶之後說道:“客人您的兩壺茶全上齊了,請慢用。”
等店小二走後,張子安對著竹鬥笠說道:“人海茫茫,萍水相逢即是有緣,可否賞光共飲幾杯?”
他的聲音很低,距離它也有些遠,但如果是貓的話,應該可以聽到,畢竟聽力比人類強八倍。
義,即是義氣。義氣往往代表著灑脫,不拘泥於形式,不拘泥於身份,一句話,一杯酒,就可能結為生死至交,同樣有些類似於眼緣。
在彆人看起來,他是舉著手機小聲嘟囔著什麼,也許是在拍照留念。
幾秒鐘後,他通過屏幕看到它從火爐邊站了起來,輕輕抖了抖身體,就像是撣掉馬褂上的塵土一樣,然後一步一步,嶽峙淵渟般向他緩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