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店的路上,陳泰通陰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司機一邊開車一邊流汗,感覺旁邊跟坐著個炸彈差不多。
“停車。”陳泰通突然說道。
“啊?”司機一愣,“老板,還沒到店呢!”
“我知道,停車!”陳泰通重複道。
司機不知道什麼情況,不過老板執意要停車,他就隻能停唄。
他踩了刹車,車慢慢滑行著停到了路邊。
陳泰通跳下車,左右看了看,分辨了一下方向。
司機好心地指點:“老板,最近的公共廁所在那邊兒……不過那廁所又臟又味兒,不如找個電線杆子解決吧……”
陳泰通怒罵:“放屁!我又不是狗,找什麼電線杆子?”
司機嚇得一縮脖子,心說我好心好意提醒你,怕你憋不住,這也要罵我?
陳泰通點上一根煙,說道:“你們先回去吧。”
“啊?”司機又愣了,“老板你……”
陳泰通打斷了他的話,“我有點事,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去。”不等司機再說什麼,他猛的揮了揮手,“趕緊走!彆磨蹭了!回去以後把寵物安置好,今天就提前下班吧。”
司機一聽,今天這麼早就提前下班了?那敢情好啊!
“那我走了啊,老板。”
“走吧。”
陳泰通心神不寧地抽著煙,目送小型卡車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
他再次看了看左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路過的行人在看他,就仿佛能看出他的心事和想法一樣。
“艸!”他被一口煙嗆到了,連著咳嗽了幾聲,眼淚都快咳出來了。
他吐了幾口唾沫,把吸了一半的煙扔在地上踩滅。
怎麼辦?
他望向不遠處的一條小巷。
小巷很窄,窄到汽車開進去無法調頭的程度。
小巷很冷清,從他下車到現在,沒有一個人從那裡麵進出,甚至路過的行人都不願意往裡麵看一眼。
總之,那是一條看上去很不吉利,適合用來拍靈異片的小巷。
一旦進入這條小巷,就回不了頭了。
不過,反正他已經回不了頭了。
陳泰通再次觀察了一下左右,等行人最稀少的一刹那,他裝作撓額頭的樣子,用手遮住臉,快速步入小巷。
一進入小巷,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主乾道上車輛的喧囂和行人的嘈雜頓時安靜了很多。
小巷並非筆直,兩側的老式建築七進八出,拚命地想多占一塊兒地方,導致小巷裡的視野很差,總覺得某處旮旯裡可能藏著人。
除了陳泰通之外,小巷裡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一隻臟兮兮的野貓在撕扯垃圾袋。野貓扭頭,黃色的眼睛看了看陳泰通,然後繼續翻垃圾袋。
黑貓,很不吉利。
不吉利的小巷,不吉利的貓。
陳泰通吸了一口氣,從腳下撿起一顆石頭子,想嚇走那隻貓。但是等他直起身子,卻發現野貓已經消失,大概是叼著食物跑掉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扔掉石頭子,注意到右手的牆上釘著一塊金屬牌,上麵寫著:青人巷。
青人巷,名字有些怪,不知道起名字的緣由是什麼。而且更怪的是,還有人惡作劇般地在“青”字旁邊加了個三點水,變成了“清人巷”。
清人巷,清理人的小巷。
陳泰通繼續往裡走。
越往裡,主乾道上的聲音就越小,走到一半的時候,外麵的聲音幾乎完全消失了。
陳泰通隻能聽到腳步聲——他自己的腳步聲。
他猛然轉身回頭。
背後什麼也沒有,跟前方一樣空蕩蕩的。
疑心生暗鬼。
由於精神緊張,血壓升高,再加上轉身速度太快,他的腦子有些暈,血液一漲一漲地往頭頂湧。
他攥緊了拳頭,繼續往前走。
這種情況下,人的常見心理是弄出點噪音來,否則非得發瘋不可,陳泰通也不例外。他開始哼歌,吹口哨,還像小學男生一樣無聊地踢著小石子走路。一個穿著唐裝的中年男人,哼著流行歌曲,邊走路邊踢小石子,怎麼看都很怪。
地上濕漉漉的,全是小巷的住戶隨手潑的汙水,由於曬不到太陽,很難蒸發,氣味也很難聞。
不過,這好歹證明有人住在小巷裡,並不是看上去那麼死氣沉沉。
吱!
陳泰通的後背像通了電流一樣,猛然打個激靈,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背後有東西!這次不是錯覺!
心臟跳得很快,太陽穴隱隱作痛。
他咽了口唾沫,頭皮發麻地轉過身。
那隻野貓蹲在他身後二十米左右,黃色的眼睛盯著他,貓嘴裡叼著一隻掙紮蠕動的肥老鼠。
那“吱”的一聲,就是老鼠的叫聲。
壓抑的寂靜中,一人一貓就這麼對峙著。
陳泰通的眼光往地上瞟了瞟,想找到方才一直在踢的小石子,卻發現小石子已經滾進了一灘很大很深的汙水裡。這灘汙水是下水道阻塞溢出來的。
他平時是絕對不會怕這麼一隻貓的,但是現在無論怎麼看,他都覺得這隻貓是在堵死他的退路。
野貓的嘴一鬆,老鼠掉下來,想逃跑。野貓看都不看,一爪子拍下,正好按住老鼠的尾巴。無論老鼠怎麼掙紮,也逃不出野貓的爪下。
陳泰通有些反胃,這隻野貓是在玩弄老鼠,等玩夠了才會吃下,等老鼠完全絕望之後,才會吃下。
這是貓的天性,無可厚非,但是在此時的情況下顯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虛張聲勢地舉起了手,擺出要衝過去揍它的樣子。
它不躲不閃,嘴角咧了咧,像是在譏笑他。
陳泰通用手點指著它,“彆跟過來啊,小心我揍你!”
一邊說,他一邊後退。
也許是他的威嚇起了作用,野貓真的沒有跟過來,隻是把頭一低,咬下了老鼠的腦袋。
老鼠四肢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陳泰通發足狂奔,心裡隻有一個念頭,趕緊跑!
小巷的縱深並不太長,很快他就跑到儘頭。
儘頭是死路。
他扶著牆,張大嘴巴,非常困難地喘著氣。
回頭看了看,野貓沒有跟來,大概正在享用美餐。
小巷的末端是棟逼仄的三層小樓,門口掛著落滿灰塵的招牌:青人谘詢事務所。
陳泰通喘息著按響門鈴。
片刻之後,一個漠無感情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誰?”
“我叫王七,以前給你們打過電話。”陳泰通說。
過了一會兒,嘎噠一聲,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