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國的器具早已經提前準備好,他裝模作樣地穿上一件白大褂,戴上一次性膠皮手套,小心地打開數種藥劑的瓶塞,依次用注射器抽取一定的劑量注入量杯。
他的精神很專注,麵容嚴肅,與白天作為銷售代表的他截然不同。白天的他為了能多賣出一隻寵物可以低三下四裝孫子,但現在的他為了牟取更大的利益而強迫自己認真起來。
真正的溶脂針很貴,而且被很多國家禁止使用,中國衛生部雖然沒有明令禁止,但至少禁止向私人出售調配溶脂針的相關藥劑,也不允許沒有資質的人私自注射溶脂針,這已經屬於整容領域了。
愛萌寵沒有去購買真正的溶脂針,那樣成本太高,負擔不起,而是買來溶脂針的主要成分自己調配,即使比例不那麼精確也沒關係,反正是給狗注射的。
正如他剛才說的,愛萌寵的體量這麼大,每年繁育出大量的幼犬,其中總會有個彆幾條幼犬的體型有異於同類。有的比同類大,有的比同類小,就如同有人能長2米,有人隻能長1米5一樣。
無論身高2米還是1米5的人,絕大部分都不是巨人症或者侏儒,但所謂的茶杯犬其實就是侏儒,所以張萬國要借用溶脂針令1米5的人體型進一步縮小,令其看起來像侏儒。
張萬國在寵物行業混了很久,也查過相關資料,當他第一次看到普通的狗產下小體型幼犬時,考慮過按照正規途徑來繁育茶杯犬,就是等小體型幼犬性成熟後進行交配,以期生下體型更小的幼犬——真正的茶杯犬就是這麼來的,不外乎遺傳與變異。
但進一步考量之後,他發現正規繁育的門檻實在太高,需要的時間也太長,必須要係統地自學遺傳學方麵的相關知識,然後花上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詳細記錄和規劃小體型幼犬的血統譜係,不斷嘗試,直到能穩定地繁育茶杯犬的那一天。
繁育嘗試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失敗的可能性更大。以人類來說,小個子父母生出來的孩子也可能成長為正常體型,狗也是如此。
退一步說,即使他真的下定決心,並且得到愛萌寵的支持,花上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工夫進行嘗試,等他們成功地培育出茶杯犬,那時候茶杯犬還流行嗎?還能賣高價嗎?誰也不敢保證,這年頭的流行趨勢變化太快了。
所以他的結論就是——我乾嘛要給自己找麻煩?直接用小體型幼犬注射溶脂針賺快錢不是更好麼?我他娘的又不是要當科學家,愛萌寵的老板也不會同意的。
另外還有一個顧慮就是,等他真的培育出茶杯犬,估計離失業就不遠了——老板有了茶杯犬的種犬,還要他乾什麼?從來都是狡兔死,走狗烹啊。
幾份藥劑的稱量數據被他詳細地記錄下來,拿著計算器加減乘除,計算比例。他又拿出一支注射器,細微調整每份藥劑的劑量,直到符合他心中的預期為止,再將計算好的全部藥劑倒進一個空量杯裡,搖晃混合。
真正的溶脂針是不是這個比例,他心裡沒譜,不過反正又不是給人注射的,就算出問題頂多也就損失一些錢和一條狗。
溶脂針能偽造茶杯犬的信息是他輾轉從朋友那裡聽說的,又被他邀功一樣轉告給了愛萌寵的老板,在老板的支持與授意下進行了數次嘗試,雖然大部分以失敗告終,但他心中莫名產生了蜜汁自信,覺得自己離正確的比例越來越近。
旁邊那兩個人都是老板派來的,名為幫忙,實則監視,想把溶脂針的主要成分比例偷學到手,張萬國也清楚這點,所以他看似知無不言,但在配藥和計算的時候,往往會在關鍵的數字上故布疑陣。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室內三人之間暗中勾心鬥角,他們心裡打的小算盤全都見多識廣的老茶猜中了。它微微搖頭,雖然它並不懂得經營之道,但以小見大,從這三人身上就能猜到愛萌寵公司內部半點兒凝聚力都沒有,老板算計員工,員工猜忌老板,順利的時候怎麼都好說,一旦遇到重大挫折,最後的結局一定是樹倒猢猻散。
“老茶,攝像頭還在正常工作不?”飛瑪斯輕聲問道。它看不到自己脖頸,隻能問老茶。
附近貓叫犬吠此起彼伏,它的聲音並未引起室內三人的警覺。
老茶側頭一看,飛瑪斯脖頸上的攝像頭亮著綠色的指示燈,表明工作正常。
“一切正常。”老茶回應道。
如果有人在此時看見它們兩個的姿勢,一定會嚇一跳,因為它們均是靠兩隻前爪扒在窗台上,並排往屋裡看。
“這些證據應該足夠了吧?”飛瑪斯問道,“他們如此小心翼翼,肯定是因為他們正在做的工作見不得光。”
老茶稍加考慮,稍稍點頭。那個叫張萬國的人剛才為了在另外兩人麵前裝逼,著力強調了事情的嚴重性,正好被它和飛瑪斯聽到並且錄了下來。國家既然禁止溶脂針的主要成分於私人間流通,那就說明這些人在進行非法藥物交易,如果這件事曝光出去,愛萌寵不死也要扒層皮。
“那咱們接下來乾什麼?直接回去?”飛瑪斯試探著問道。如果麵前的這個老茶跟它心象世界中的那個老茶一樣,肯定會給出飛瑪斯料想之中的選擇。
老茶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見張萬國已經調配好藥劑,抽了滿滿一針筒,便要給那條小體型貴賓犬注射,吩咐旁邊兩人幫忙按住它,彆讓它亂動。
這一針下去,手裡的這條幼犬要麼過幾天就死,要麼脫胎換骨變成價值數萬的茶杯犬,沒有第三種可能。
他舉起注射器,正要紮下去,就聽房門咚咚咚地被敲響了。
室內三人俱是一愣,心說這節骨眼兒上是誰來了?養殖基地裡大部分員工都下班了,要麼回家要麼回宿舍,值夜班的人很少,莫非又是老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