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劉文英的同意,張子安把手機舉在孫曉夢麵前,讓她看清聊天信息。
對寵物實行安樂死不是小事,其實原本需要書麵簽字才行,否則容易引起糾紛。孫曉夢看在張子安是熟人的麵子上,向龍纖點頭示意,準備進行安樂死操作。
二人配合默契,改由龍纖按住暹羅的身體,孫曉夢先向它體內注射了麻藥。
張子安和菲娜於稍遠之處默默觀看。
麻藥幾乎立刻生效了,暹羅漸漸不再劇烈痙攣和掙紮,也不再淒厲地嚎叫,頭軟軟地垂下來,無神的瞳孔沒有焦點,迷茫地瞪視著潔白的牆壁。
它短暫的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
確認麻藥起了效果,孫曉夢又舉起另一支針筒,針尖在強烈的光線下閃閃發光,一滴晶瑩的液體沿著銀針滑落。
這支針筒裡是高濃度氯化鉀,注入身體之後會形成瞬間高血鉀,使心跳驟停。
一針下去,就沒有回頭路。
孫曉夢又看了一眼張子安,他緩慢而堅定地點頭。
她將針頭刺入暹羅的身體裡,大拇指將很少的氯化鉀溶液推送進它的血液。
幾乎就在瞬間,暹羅的瞳孔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然後又消失了,永久地消失了。
孫曉夢用隨身帶的聽診器按在它的胸膛上,傾聽它的心跳,數秒後她摘下聽診器,宣布道:“患病寵物已確認死亡。”
張子安和菲娜都是第一次看到對寵物實行安樂死的過程,雖然場麵平靜而不見血,而且被安樂死的對象是一隻患有狂犬病的危險寵物,但總覺得呼吸壓抑得很,挺寬敞的診療室裡像是不通風一樣令人透不過氣。
“好厲害的毒藥。”菲娜盯著針筒悚然說道,“無色又無味,比最厲害的蛇毒要猛烈,人類居然發明了這麼厲害的東西……”
張子安很想說,氯化鉀本質上並不是毒藥,在你我的身體裡都存在,但當著孫曉夢她們,他不方便解釋,隻得作罷。
孫曉夢和龍纖應該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麵,已經實施了多次寵物安樂死,但她們臉上的表情也並不輕鬆。
“遺體要如何處理?”孫曉夢問道,“選項有三:火化、火化後收回骨灰、自行處理遺體。”
張子安猶豫了一下,其實這個也應該向劉文英詢問,畢竟她是主人,但考慮到她的狀態,還是暫時不要打擾她了。
作為感染了狂犬病的寵物,自行處理遺體顯然是不合適的。所謂自行處理,就是主人將遺體領回,然後找個地方掩埋,但是攜帶烈性傳染病的貓狗屍體,如果要埋的話必須深埋,埋淺了很可能被野狗或者其他愛掘土的動物刨出來,造成傳染源的進一步擴散。
“火化後收回骨灰吧。”張子安選擇了一個折中方案,至少可以把骨灰交還給劉文英。
雖然沒有明確說明,但這一係列費用恐怕要由張子安先來墊付了,把收據保存好再去找劉文英報銷。
孫曉夢摘下手套,打電話聯係專門的寵物火化場,預約他們上門來取屍體。
她跟對方講電話的時候,張子安在心裡琢磨得花多少錢。
“他們明天過來。”她掛斷電話說道。
“今天不行?”張子安問。
“不行,他們今天比較忙。”孫曉夢無奈地說,“誰讓咱們濱海市就這麼一家寵物殯葬機構呢,凡是要火化的都要排隊。”
張子安感慨道:“這年頭,活著不容易,死也很難啊……”
寵物殯葬業,是非常年輕的新興行業,近兩三年才走入中國普通老百姓的視野。隨著寵物行業的蓬勃發展,中國人養的寵物越來越多,越來有越錢,很多人對寵物的感情不亞於對家人和朋友的感情,當寵物死後,也願意花錢給寵物一個體麵的葬禮和寧靜的安息之地。
不過客觀來說,由於國家暫時對這方麵沒有出台相應的法律法規,寵物殯葬業也並不那麼正規。
他實在憋不住,向孫曉夢打聽了一下價格集體火化10元,沒骨灰;單獨火化200元,有骨灰;單獨火化,有告彆儀式,主人全程觀看,有和尚誦經超度,火化後可以自己撿骨灰封罐的價格是1500。
張子安多少鬆了一口氣,200塊錢的話,倒還可以接受。
至於1500價位的頂級殯葬,相比於提供的服務,倒並不太貴,假設這些服務沒摻水分的話。願意花3萬塊錢買布偶或者阿比西尼亞等名貴貓種的,應該也能接受這個價格,至少比人的殯葬要便宜得多……
他的斤斤計較引來菲娜的鄙夷,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它跳上不鏽鋼手術台,注視著死去的這隻暹羅。
暹羅已經失去了一切生命體征,飽受病毒侵襲的身體與心靈終於重新恢複了平靜,臉上的肌肉在麻藥的作用下鬆弛,令它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塵歸塵,土歸土。若有來生,誓必為貓。”它對著暹羅低聲念道。
“彆碰!”龍纖以為它要去觸碰死去的暹羅,連忙伸手過來阻攔。
張子安正向孫曉夢詢問寵物殯葬的相關事宜,沒聽清楚菲娜在說什麼,轉頭一看,它已經跳下了手術台。
龍纖將暹羅的屍體用寵物專用的裹屍袋裝斂,然後貼上標簽,暫時放入診所的冷櫃,等寵物火化場的人明天來取。
此間事了,張子安向孫曉夢和龍纖告辭,他的店裡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回去的路上,似乎是受到之前氣氛的感染,他和菲娜都沒有說話。
直到快走到寵物店的時候,菲娜突然開口說道:“你很奇怪是吧,在你看來,本宮是不是很不珍惜生命?”
張子安一怔,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菲娜悠悠說道:“死亡隻是一段旅程的結束,但並不是終結在神聖的金字塔裡,曆代法老王和大神官的木乃伊都在靜靜地等待,隻要合適的時機到來,神國必將再起,重新席卷天下!”
張子安聳聳肩,“聽起來不錯,可惜我是無神論者,對我來說,生命隻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