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開到廢品收購站的時候,路邊出現了相關的指示牌,指明廢品收購站就在前方——其實根本用不著指示牌,空氣裡彌漫的味道已經說明了一切。
小白看到後,讓張子安停車,它打算和張子安一明一暗,兵分兩路,為交涉不成功做準備。
張子安不知道如果交涉不成功它打算怎麼辦,但參考弗拉基米爾,小白肯定也不是吃素的。
他繼續往前開了不遠,前麵出現了幾排平房圍成的院落。
附近冷冷清清,沒有其他普通人家的住宅,畢竟住在廢品站旁邊就意味著與海量的蚊蟲、老鼠、跳蚤、蟑螂等生物為伍,還有各種各樣的病菌,味道什麼的更就不用說了。
住在這裡絕對比住在機場旁邊還需要勇氣,後者起碼隻有煩人的噪音,而住在這裡是要命啊!
打頭的幾間平房前掛著大瓦數的燈,把道路照得一片慘白,幾輛卡車停在陰影裡,倒是沒看見人。
張子安把車停在路邊,走近一間關著門的房子,敲敲房門問道:“有人嗎?”
屋裡靜悄悄的,沒人回應。
他走到窗邊,往屋裡看了看。
室內亮著燈,但玻璃很臟,隻能勉強看清應該是沒有人影走動。
奇怪,沒人嗎?難道都去市裡享受夜生活去了?
這麼偏遠的地方不知道通沒通寬帶,但現在手機流量費也降下來了,不至於連網都上不了……當然,隻有宅男的夜間娛樂才是上網,上網又代替不了大保健。
空氣的味道非常難聞,幾乎令人作嘔,成團的蚊子呼呼地往身上撲,腳下不時地躥過又大又肥又不怕人的灰老鼠,泥土間有帶著閃亮甲殼的節肢類昆蟲鑽來鑽去,這種環境,讓普通人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
張子安摸出拚夕夕版的凊涼油,塗抹在身體的暴露部位,勉強阻擋了蚊子的攻擊,但老鼠什麼的不吃這一套,而老鼠的身上說不定會攜帶跳蚤,跳蚤又說不定會傳染鼠疫……想想都令人頭皮發麻。
他又換了一間房子,敲了敲門。
這次室內有人回應了。
“誰啊?”模糊而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我是……嗯,白天你們去我那裡運過空瓶子。”張子安說道。
“等下。”
過了兩三分鐘,一個精瘦且滿身酒氣的男人出來開門。他的頭發蓬亂且全是汙垢,光著膀子,隻穿著一條低腰破洞牛仔褲和一雙人字拖。
張子安在白天沒見過這人,也可能是沒注意到他。
“什麼事?”他倚在門框上,從褲兜裡摸出一支煙點上,睡眼朦朧地斜睨著張子安,像是剛睡醒,或者還沒睡醒,被張子安吵醒了。
張子安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白天的時候,你們去我那裡拉空瓶子,但是結算的時候,好像瓶子數量不太對,少算了一些錢……”
“不關我的事,誰給算的,你找誰去!今天沒人了,明天再說吧!”那人不等他說完,就粗暴地打斷了他,連連揮手把他往外趕,然後咣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張子安吃了個閉門羹,其實他隻想跟他們說明,讓他們以後不要這麼做了,但那人似乎誤會他想要回白天少拿的錢。
這倒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吃進嘴裡的肉,想吐出來就沒那麼容易了,另一方麵也印證了這些人的素質實在是堪憂,指望他們感恩不太可能。
他回到車邊,但是不敢站著不動,一直在溜達,生怕跳蚤什麼的爬進鞋裡和褲腿中。
不知道小白跑哪去了,隻能在這裡等它回來。
沒過幾分鐘,車邊的草叢裡突然傳來撲簌簌的輕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靠近,但是很黑,看不清是人是動物。
張子安的心一下子提起來,輕聲問道:“誰?”
“我。”
小白低聲回應,從黑暗中鑽出來。
“怎麼樣?”他問。
小白沒有回答,轉頭示意道:“跟我來。”
張子安先把車鎖上,車窗也都關嚴,然後放輕腳步跟在小白的身後。
小白帶著他繞過幾棟平房,往廢品站的後方溜過去。
一路上沒人看守,也沒人看守的必要,誰也不會來廢品站偷東西。
前方漸漸傳來人聲,是肆無忌憚的喧嘩聲,像是在狂歡。
小白轉頭,示意讓他小心,前麵有人。
張子安會意,貓腰前行。
借著一棟房子牆角的掩護,他露出小半張臉,悄悄打量喧嘩聲傳來的方向。
在垃圾堆之間的空地中,幾個人圍坐爐火周圍,像是在垃圾中野營,其中有幾張熟悉的麵孔,都是白天見過的。
他們的身邊擺著成箱的易拉罐啤酒,不停地住嘴裡灌。
最令人在意的是,就在他們旁邊的土地上,有一條被五花大綁的黃色土狗。
小白盯著這條土狗,回頭向張子安遞了個眼色。
難道……這條土狗就是剛才差點被五菱神光撞到的那條狗?
那麼,它為什麼被綁住呢?
這種場景之下,直覺給出的答案往往就是最正確的答案。
土狗偏瘦,身上沒什麼贅肉,不僅四肢被綁住了,連嘴也被綁了繩子,無法叫出聲,隻能在地上不停地扭動掙紮。
火光中,一個人捏著啤酒罐站起來,向其他人笑道:“今天運氣不錯,先是宰了個冤大頭,賺了幾箱啤酒錢,本來正打算再買點兒下酒菜,就有這條蠢狗自動送上門,今天兄弟們要大飽口福了!剩下的錢明天接著喝酒!”
“哈哈!我都快饞死了!上次的狗肉太香了!現在想起來就流口水!”
“就是啊!狗肉這東西,吃一次就再也忘不了,那個香,嘖嘖!”
有人回頭望向後麵的平房,張子安以為自己被發現了,趕緊藏好,並且隨時準備跑路。
“狗剩是不是還在睡覺?要不要把他喊起來?”
“算了,這條狗不肥,還不夠咱們幾個人分的,就讓他繼續睡吧!”
“哈哈!明天他肯定急眼,說咱們吃狗肉不叫他!”
“彆說了,再說下去啤酒就喝完了,快動手吧!”
“好!”
站起來的那人,嗖地一下從褲袋裡抽出一把彈簧刀,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這條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