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隻見過一兩次麵的初識者，人們往往習慣於用職業來記人，與其說是記住這個人的臉，倒不如說是記住這個人的整體——臉、身材、氣質、衣著，特彆是具備鮮明職業特色的衣著，例如警服、護士服、拘束服……當然也包括修女服。

夢裡的東西在醒來後本來就容易忘，而且張子安在夢裡見到這位神父時，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他的衣服和職業上，對於他的臉，隻是一掃而過，隻留下模糊的印象。

怪不得，他自稱是在濱海市工作時，用詞很含混，因為準確地說，神父並不能算作一種職業，更不能算是一種工作，他們並不是服務於老板，而是服務於……至高層次的神。

“你是……南城區教堂的神父？”張子安確認道。

中年男人並不是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而是中國的無神論者居多，有神論者也並不一定信仰的是他的神，所以他平時離開教堂後都儘量保持低調，以免令旁人感覺不適，或者產生爭執。

好在……用不了多久，飛機就即將離開中國大地了。

中年男人微笑，向張子安伸出手，“我叫克裡斯，克裡斯·楊。”

張子安禮貌性地與對方握手，心裡猶豫了一下應該自稱張子安還是傑夫·張，最後還是選擇了前者。

“介意我問下嗎？你是中國人還是……”他好奇地問道，因為通常中國人即使有英文名，在中國人之間自我介紹時也會說中國名字，畢竟這不是首都的CBD，到處都是妮可·翠花·趙，以及奧利弗·狗剩·劉……

再加上對方特殊的身份，他有理由懷疑對方並非中國人。

果然，楊神父坦然承認道：“我在中國出生，小時候隨父母去了比利時，在那裡長大並且入籍，後來在比利時的根特大學讀書時皈依，幾年前回到中國。”

楊神父非常坦誠，一五一十地說出了自己的經曆，而普通人初見時顧忌到交淺言深，往往不會把自己的過去說得這麼詳細。

張子安嘴唇微動，正想回應，剛才一直沉默的理查德卻突然模仿他的聲音說話了。

“其實我也差點進入根特大學。”它說道。

“哦？”這次輪到楊神父一怔，“是嗎？後來你改變主意了？”

張子安也懵逼了，自己頭一次聽說根特大學，這隻賤鳥肚子裡又要冒什麼壞水？早知道無論它怎麼懇求也要把它關進手機裡。

但事已至此，他隻能微笑著對口型。

理查德歎息一聲，促狹地說道：“因為我發現，‘根特大’這種事情，是學不來的。”

張子安：“……”明明氣得快原地爆炸了，臉上卻要依然保持尬笑！

楊神父：“……嗬嗬。”

兩人都挺尷尬的，因為這種葷笑話不適合對正統的神職人員講。

還好這時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提醒乘客不要離開座椅並且關閉手機的廣播音令尷尬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

飛機滑行速度越來越快，並且隨著猛的一下拉升，沉重的身軀離開了地麵，紮入藍天的懷抱。

機艙內的氣氛微微放鬆，但飛機尚未飛入平流層，有可能受氣流影響而發生顛簸，還不能離開座椅。

楊神父再次開口，切換了話題，“張先生，舊金山是你的目的地，還是中轉站？”

“目的地。”張子安答道。

楊神父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敢問一下，去舊金山是探親、訪友、工作，還是單純的度假旅行？”

“算是度假旅行吧，你知道濱海市現在太熱了，正好最近有空，去那邊散心外加避暑。”張子安說道，這也不算是欺騙。

楊神父點頭，“好吧，不過……舊金山雖然是個好地方，但有時候還是比較亂的，一定要多加小心，特彆是夜裡最好不要出門。”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張子安知道人家不是危言聳聽，相比於濱海市，不禁槍的美國實在是個很危險的地方，聽說舊金山一到夜裡就容易發生搶劫等惡性事件，如果兜裡不常備十幾二十美元，很可能因為被搶劫時掏不出錢而丟掉性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他打定主意，在舊金山市內的時候儘量避免夜間出門，而說舊金山不是紐約或者洛杉磯，夜裡也沒啥好玩的。

“楊神父你對舊金山很熟？”他想起蔣飛飛的拜托，雖然覺得希望不大，還是問一下，萬一某家海洋館請楊神父開過光呢？

“不算很熟悉。”楊神父搖頭，“我個人不太喜歡美國，這次也是因為有事才不得不去。”

“哦……”

張子安有些失望，沒有追問是什麼事，因為他估計是跟教會有關的事，否則脫離世俗的神職人員還能有什麼事？

“另外……”

楊神父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張子安問道。

楊神父目光凝重，瞟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說道：“另外，算是我個人的建議吧，在舊金山市內以及以北地區遊玩的時候，如果能找到伴兒的話，最好能結伴同行，儘量避免一個人獨處。”

這倒令張子安很意外，難道舊金山的治安已經差到這種程度了？

還是說他誤坐上飛往阿富汗的航班了？

“為什麼？”他問道。

楊神父稍加猶豫，說道：“因為舊金山以及北部地區，近來屢屢發生郊狼襲擊事件，數名目擊者聲稱，看到郊狼襲擊包括貓狗等寵物在內的小動物，甚至……還有郊狼襲擊人類的報告，雖說目前尚未造成人員傷亡，但你肯定不想成為首例，對吧？”

“郊狼？”張子安這下真的驚了，“郊狼？舊金山市內？”

楊神父緩緩點頭，“按理說，郊狼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類，但我們收到的目擊報告裡，目擊者聲稱郊狼狀似瘋狂，根本不怕人，當人類牽貓遛狗時遭遇郊狼，如果人類不肯拋下貓狗獨自逃走，郊狼甚至會衝上來主動攻擊人類……而且，這樣的郊狼不止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