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年長的灰袍人之外，其他灰袍人和楊神父都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間暗室以及這兩尊雕像，但是他們早就聽說過，兄弟會的聖物就保存在這棟建築的地下。

當然，這家公司本身就是兄弟會用來掩人耳目的，公司裡的員工也都是兄弟會的信眾，賬目以及貿易往來什麼的都有據可查，隻要不以盈利為目的，維持一家傀儡公司的自給自足不算難事。

在場者全都癡癡地盯著人像，仿佛隔著時空也能感受到他的偉大與光輝。

他們無數次從其他壁畫與雕像中看到聖人的臉孔，但隻有這尊雕像才最忠實地還原了聖人的音容笑貌，甚至連他眉間的細紋、長袍的皺褶、腰間的麻繩扣結以及腳掌因為長期赤足跋涉而留下的厚繭全都事無巨細地展現出來，仿佛他下一刻就會活過來，帶領他們走向榮光。

年長灰袍人蹣跚地走到暗室旁邊，摸索著按下了一個開關，暗室裡的燈亮起來。

他們的瞳孔瞬間由於震驚而收縮，眼睛則睜得更大，雙膝發軟差點跪下，因為他們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隨著燈光的亮起，聖人的頭部也被一道淡淡的光暈所籠罩。

也隨著燈光的亮起，被黑暗隱藏的細節也清晰地展現在他們眼前——他雙手的手心與雙腳的腳背，各有一道淡紅色的孔狀傷痕，若是不知曉他的事跡的普通人看到這座雕像，很容易會忽略到這四道傷痕。

他左肋的長袍破了一個洞，從洞口裡隱約能看到隱藏得最深的、第五道淡紅色的孔狀傷痕。

儘管他們明白應該將讚譽送給數百年前的雕刻者，感謝其鬼斧神工般的技藝為後世留下了這樣一座完美無缺的聖人雕像。

至於旁邊那頭猛獸……

那頭猛獸也栩栩如生，它的毛發如同在風中獵獵飄舞，嘴裡的獠牙鋒芒四射，矯健的身軀孔武有力，仿佛下一刻就會仰天對月長嗥……唯有它的眼睛，那是一雙不屬於猛獸的眼睛，清澈而虔誠。

他們都對聖人的傳說了若指掌，因此才知道那是一頭猛獸，而不是一條寵物狗，比如阿拉斯加或者哈士奇，因為它的神態實在與灰狼這種猛獸給人的印象相差甚遠，但這並不是雕刻者的失誤，恰恰相反，能將凶殘的灰狼感化成像寵物狗一樣與人為善，足見聖人的聖德是何種偉大。

年長灰袍人沉重地說道：“800年前，邪惡的異端崇拜令我們手足無措，而當時的我們也曾經因此犯過大錯，為了克服對邪惡雕像的恐懼而大肆屠殺家貓和野貓，結果反而令事態嚴重到無法收場……那時的我們隻能虔誠地祈禱，請天父在天堂為我們指引方向，請聖人帶領我們的走出泥沼。天父回應了我們，聖人將他的兄弟派來，為我們把魔鬼驅逐到地獄，將邪惡雕像深埋地下永不見天日。今天，異端邪說正在這座城市內悄然蔓延，良善的動物們屈從於魔鬼的召喚，所以我們要再次求助於聖人，請他布施恩澤，帶領我們再次戰勝魔鬼！阿門！”

楊神父與其他灰袍人在胸前虛劃十字，異口同聲地念誦道：“阿門！”

話雖如此，他們並不知道具體要如何解除聖物的封印，而800年前的事太過久遠，久遠到根本沒有流傳下來太多信息。

他們齊刷刷地望向年長灰袍人，等待他的指示——作為聖物的看守者，他理應比他們知道更多的秘密。

而且，正是他把他們召集起來，如果他不知道具體要如何解除封印召喚聖物，那豈不成了笑話？

年長灰袍人胸有成竹地說道：“很簡單，我們祈禱，正如800年前那樣。”

祈禱？隻要祈禱就可以了？

年長灰袍人的眸子裡迸射出精光，“不止是我們，請你們各自傳達下去，方濟會和方濟女修會的億萬兄弟姐妹們，將從今天開始以最大的虔誠祈禱，直到聖人和聖物回應我們的召喚，帶領我們戰勝魔鬼……現在，就從我們開始。”

在場者深吸一口氣，虔誠地齊聲祈禱。

主啊！

請將我塑造成和平工具！

哪裡有傷害，讓我傳達寬恕；

哪裡有仇恨，讓我播種愛德；

哪裡有疑惑，讓我提供望德；

哪裡有絕境，讓我帶去喜樂……

他們一遍又一遍地祈禱，在聖人的雕像麵前，心中充滿了虔敬。

他們毫不懷疑聖人會回應他們的祈禱，也毫不懷疑從800年前流傳下來的，聖物複活過來驅逐魔鬼的傳說。

如果祈禱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那麼他們願意一直祈禱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天。

無數的兄弟姐妹們將與他們一起祈禱，祈禱聖人的力量降臨在這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裡。

楊神父同樣在祈禱，他出生在中國，但是很小的時候就被帶到國外，那時的他還沒聽過舊金山這座城市，後來他在比利時成長求學，這才知道美國存在這樣一座城市，卻並沒有過多關注過它，直到他皈依教門，加入兄弟會，這座城市對他才有了特彆的意義……等他經過了教會的考驗，可以獨當一麵之後再次回到中國時，他卻一直很不習慣中國對舊金山這座城市的稱呼。

“舊金山”是一個很美的名字，同時也兼具曆史意義與時代感，它見證了無數華人勞工在美國淘金的血淚史，值得尊敬，可惜在“信、達、雅”這個翻譯三原則裡，在“達”和“雅”上做到了極致，但“信”字上卻有所缺失。

至於“三藩市”這個莫名其妙的譯名，他根本連想都不願意想。

他更願意用另一個不怎麼接地氣的名字來稱呼這座城市，也是這座城市真正的名字。

聖·弗朗西斯科。

以動物、商人、偷渡者、天主教教會運動和自然環境的守護者、聖痕的擁有者、神跡的顯現者——聖·方濟各命名的城市！

無論是異端崇拜者還是魔鬼，敢於在這座以聖人的名諱命名的城市裡為非作歹，等待他們的必將是覆亡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