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每個人都對這個神秘且口出狂言的女生改變了觀感，從起初的輕蔑嘲笑變成現在的質疑與驚懼，因為從剛才的對話裡，大家看出她既不瘋也不傻，恰恰相反，她冷靜又聰明，而一個冷靜又聰明的人既然敢單槍匹馬挑戰他們，一定有所依持。

有人甚至開始暗暗後悔參加這場會議，但為時已晚，既然來了，隻能硬著頭皮撐到底。

“我們的命運都已注定？”東南亞人指著她叫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全死在這裡？信不信我在死之前先讓白龍把你吞了？”

其他人也不信什麼命運已經注定的鬼話，他們如東南亞人一樣傾向於認為，她或者她的精靈要用某種方式把他們全殺死在這裡——很可能是通過毒素。

精靈們紛紛打破隱身狀態，虎視眈眈地盯著她，隨時可能搶先發動進攻。

她無視劍拔弩張的氣氛，反而輕鬆悠閒地站起來，“彆誤會，我說的命運是指字麵上的意思。”

“命運？我不相信命運。”李遠飛搖頭，“即使有命運存在，我也要用我的手來改變命運！”

大家對他的豪言壯語都很認同。

她走到窗邊，按動電鈕，改變了玻璃的透光度，讓更多的陽光射進室內。

“你們聽說過費馬原理嗎？”她突兀地改變話題。

沒人回應，大家都在揣測她的用意。

她平伸一隻手，讓陽光落在紅潤的掌心，凝視著光斑，緩緩說道：“光，是宇宙中最廣泛存在，又最為穩定的物質，愛因斯坦的很多理論都是以光速恒定為前提——光速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不變。”

“光有個有趣的現象，就是光總是走極值，經過空間裡兩個定點的光，實際路徑總是光程或者用時最短的那條路徑。”

她用詞淺顯易懂，連說帶比劃，即使沒怎麼上過學的人也基本能聽懂。

聽懂歸聽懂，大家仍然不知道她說這些是要乾什麼，再說這現象哪裡有趣了？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光的速度雖然非常非常快，快到總是令人忽略光速，但光確實是有速度的，當距離足夠遠時，光不是瞬間即至……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光在出發前，為什麼卻知道哪條路徑是最短的？”

有些人似乎隱約明白了她的意思——光就像有意誌一樣，會自動選擇最短的路徑，這事如果往深裡想，確實很奇怪，難道光真的有意誌？

人會選擇最短路徑，因為人有意識，會目測，而光又沒有眼睛，在出發時怎麼就知道哪條路最短？難道光在出發前就已經像人一樣“看”到了終點在哪裡？

細思極恐。

“如果你和光站在同一個出發點，沿著光線望去，一眼就能看到光線儘頭的終點，而不是看到其他的東西。”她說道，“命運也是如此，一切都已經注定，命中注定你們會在這裡，命中注定我會在這裡，命中注定你們會心灰意冷，命中注定你們中的幾個會進行徒勞的嘗試，然後被我掃進曆史的垃圾堆——這一切在你們出生前就已注定了，但即使你們明知今天會失敗，會選擇不出生嗎？抱歉，你們連不出生的選擇都沒有。”

她同情地看著他們越來越慘白的臉，“在量子力學裡，光子是測不準的，你們每個人貌似都有自由意誌，但僅限於咱們所處的三維空間——如果再加上‘時間’這一維就是四維空間。但如果站在五維或者更高維度的空間，量子力學就不適用了，就像是擁有上帝的全知全視之眼，在你麵前，四維空間裡的所有事物都會在所有時間線上同時展開，你可以將萬事萬物的起始和結局同時儘收眼底，你可以看到自己一步接一步地從起點滑向終點，沒有任何改變的可能。”

他們越來越聽不懂，卻越來越害怕，因為如果她不是虛言恫嚇，那麼她的力量遠不是他們可以想象的。

全知全視之眼在他們聽來已經夠震撼了，這麼厲害的眼睛，其實隻不過是借助神力而短暫地獲得五維空間的視覺，將四維空間的一切秘密儘收眼底……而她的語氣，簡直像是她能夠自由穿梭於五維空間一樣！

若是這樣，她可以隨時出現在四維空間裡的任何時間和任何地點，又可以隨時回到高維空間。

爬行在紙片上的螞蟻無法想象四維空間裡正在凝視它們的人類，每隻螞蟻認為自己擁有自由意誌，但是它們正在努力探索的紙麵未知世界在人類看來是那麼可笑，一眼就看到它們的起點和終點。

四維空間裡的人類也無法想象五維空間裡正在凝視他們的某種力量，人類所謂的自由意誌隻存在於四維空間，五維空間裡的生物一眼就能看到人們的出生與死亡。

四維空間的光嘗試了每一種可能的路徑，四維空間的光在出發前不知道終點在哪裡，但是在五維空間的生物看來，起點和終點都一目了然，光隻能選擇、必然選擇那條最短的路徑。

從這個意義上說，人類隻不過是更高級一些的螞蟻。

她的目光從他們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她知道他們每個人的名字、每個人精確到分秒的出生日期、每個人做過的所有事、每個人正在做的所有事、每個人即將做的所有事、每個人會在哪天以何種形式死亡，以及……他們手機裡每一隻精靈的真名。

掌握了精靈的真名，就鎖死了精靈的力量。

在物理學上受過良好教育的幾個人，率先聽懂了她的意思，雙腿一軟，跌坐在地，臉上滿是絕望——人類可以輕易撚死紙麵上的螞蟻，而她也可以同樣輕易地撚死他們……不，不是撚死，而是以某種螞蟻和人類都無法想象的方式殺死他們。

她轉頭看著李遠飛，“現在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命運從來就無法改變，每個人從出生開始，命運就已經固定，每個人終其一生，就是在一步步實現自己的命運……今天，就是你們命運的一個重要節點。”

————————

PS：看不懂這章的，可以去看電影《降臨》、《星際穿越》，以及《降臨》的原著小說《你一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