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省三山市,冬日午後。
城南郊區的三山廣場。
行色匆匆的人流中,一個臉色微微蒼白的年輕人正邁著穩健的步伐往前走去。
他叫夏若飛,今年二十三歲,是一名剛剛離開軍營的退役軍人。
夏若飛的身材並不高大,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略顯瘦削。
他留著精乾的圓寸短發,身上穿著一套褐色07式冬季迷彩作訓服,腳上則是一雙黑色的製式高幫作戰靴。
隻不過那洗得十分陳舊的迷彩作訓服上沒有任何軍銜和軍兵種標誌,作戰靴也破損得十分厲害,好幾處的漆皮都磨沒了,好像幾道難看的瘡疤。
夏若飛的衣服雖然陳舊,卻洗得十分乾淨,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
但無論如何,這身打扮讓他在都市的人流中顯得有點格格不入,甚至會引來一些好奇乃至輕視的目光。
但夏若飛卻視若無睹,腰杆依然挺得筆直,邁著標準的每步75公分的步伐向前走,行走間虎虎生風,渾身上下散發著濃烈的軍人氣息。
夏若飛的手心裡攥著張彙款單據,略顯蒼白的臉上掛著絲愁容。
“虎子,兄弟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我可是連我爺爺留下來的房子也賣了……”夏若飛輕輕地自言自語道,“有了這筆錢,咱媽至少不會連透析都做不起……至於換腎,兄弟真的是無能為力,唉,希望你理解……等過些時日,咱們兄弟倆就能在下麵相見了,到時候我再當麵向你賠罪吧……”
說完,夏若飛長長地歎了口氣,心頭惆悵。
虎子是夏若飛在部隊裡最好的戰友和兄弟,在一次邊境戰鬥中為了掩護他而中彈犧牲。
虎子犧牲兩年後,夏若飛在例行體檢中被查出了運動神經元病,也就是俗稱的漸凍人症。患上這種疾病早期症狀輕微,可能患者隻是感到有一些無力、肉跳、容易疲勞等,但是漸漸就會進展為全身肌肉萎縮和吞咽困難。
目前的醫療條件下,運動神經元病還屬於不治之症,短則幾個月,長則兩三年,絕大多數患者都會死於呼吸衰竭。
夏若飛在了解了這個病的情況後,毅然決然地要求退伍離隊,不願意給組織添麻煩。
當然,更重要的是,夏若飛骨子裡是個驕傲的人,他在孤狼突擊隊一直都是拔尖的骨乾,他不想讓戰友們看到自己最後連動一動手指都困難,隻能躺在床上親眼目睹死亡將自己吞噬的狼狽模樣。
夏若飛退役後第一時間到虎子家裡去看望他的老母親,卻突然得知虎子的母親患了尿毒症,虎子不多的烈士撫恤金早已花光,可病情卻沒有絲毫起色。
夏若飛毫不猶豫地將爺爺留下的一套小房子以最快的速度低價賣了出去,剛剛他就是去銀行將賣房所得的四十餘萬元以及自己的退伍安置費八萬多,總共五十來萬塊錢全部彙到了虎子母親的賬號裡麵去。
可他自己卻窮的響叮當,身無分文了。
現如今,除了預付的兩個月房租之外,口袋裡幾百塊的生活費就是夏若飛的全部資產。
繞過三山廣場旁邊的新榕路,眼前的景色陡然一變,都市的繁華一下子被拋在了身後,入目儘是低矮的平房,各種私設的電線東拉西扯著、違章建築雜亂無章的樹著,路旁水溝裡散發出陣陣惡臭,隨處可見各種生活垃圾。
這裡是城鄉結合部的一片棚戶區,在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中散發著蒼老腐朽的氣息。慶幸的是,據說這個棚戶區一兩年內也要拆遷了。
夏若飛把房子賣了之後,就在這邊租了一個最便宜的單間作為自己的落腳地。
不過夏若飛父母早亡,唯一的親人爺爺去世後就是孑然一身了,所以租個小房子住也足夠了。
快步從街頭穿過,對於不時鑽入鼻孔的臭味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在他的軍旅生涯中,比這惡劣百倍的環境都不止一次經曆,這算不得什麼。
“放開我……救命!”
遠處,一個聲音隱約傳來,他眉頭微皺,循著聲音的方向快步走去。
平常夏若飛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但棚戶區的治安狀況很差,三教九流龍蛇混雜,但那呼救聲好像是個年輕女子,語氣裡帶著強烈的驚惶,不管的話怕是要出大事。
快步穿過狹窄的巷子,在一座廢棄的民房前,夏若飛看到了三個醉醺醺的小混混,正嬉皮笑臉地圍著個驚慌失措的女孩。
女孩穿著白色的短款羽絨服和水磨藍牛仔褲,她有一雙筆直修長的美腿,冬季略顯臃腫的著裝依然難掩她婀娜高挑的身材。
她有一張標準精致的瓜子臉,,本該靈動的大眼睛裡此時卻滿是驚恐,她的秀發也有幾分淩亂,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更是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夏若飛暗想,這麼漂亮的小女孩怎麼一個人跑這裡來了,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救命!大哥……快救救我……”女孩看到夏若飛,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哀求道。
這裡地處偏僻,平常難得有人會經過,也正是這樣,三個混混才敢借著酒勁如此肆無忌憚。
他們顯然也沒想到會有人過來,看著站在巷口的夏若飛,都愣了愣神。
為首的那個一頭黃毛的小混混上下打量了夏若飛一眼,怪笑道:
“喲!還是個兵哥哥啊!你該不會想英雄救美吧?爺爺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計較,識相點自己滾蛋!”
夏若飛平靜地注視著黃毛,:
“給你們三秒鐘時間,放開那個女孩,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黃毛楞了下,和自己兩個同夥對視了一眼,三人同時爆出了大笑。
黃毛指著夏若飛的鼻子罵道:
“孫子!你特麼當兵當傻了吧!敢這麼跟你爺爺……”
“時間到了!”夏若飛輕輕地吐出幾個字。
話音剛落,那黃毛就感覺眼前一花,本來還在兩米開外的夏若飛身形一閃就到了他麵前。
緊接著黃毛就感覺胸腹間一股大力襲來,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一屁股墩在了一個水坑裡,臟臭的汙水頓時濺了他一身。
他的動作太快了,快得三個小混混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夏若飛身手這麼厲害,把三人嚇了一跳,眼中不由自主露出了一絲畏懼。
而夏若飛自己卻微微皺眉,心中暗道:
“這該死的病,越來越嚴重了……”
剛才出手的一瞬間,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四肢乏力的情況又加重了,本來他這一腳該讓黃毛完全失去行動力,可現在黃毛雖然滿身臟水無比狼狽,但很快就站了起來。
另一頭,酒壯人膽,黃毛將手搭向腰間,摸到他趁手的家夥,眼中的畏懼漸漸收斂,隨後目露凶光地瞪著夏若飛,猛的從腰間拔出匕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陰測測地說道:
“小子,你這是要找死啊……”
另外兩名混混也不約而同地掏出了匕首,拋下女子,三人朝著夏若飛圍攏過來。
那女孩嚇得花容失色地捂住了嘴巴。
夏若飛冷靜地將女孩往自己身後一護,一咬牙朝著形成合圍之勢的三人衝了過去。
女孩望著夏若飛略顯瘦削的身形,眼中蒙上了一層薄霧,那背影也仿佛瞬間變得高大了起來。
夏若飛一個漂亮的鞭腿砸在黃毛的肩上,隻聽哢嚓一聲,黃毛痛苦地應聲倒地,在地上慘嚎了起來——麵對三把匕首,夏若飛這一腳也沒有再留力。
放倒黃毛後,夏若飛順勢一個側身,將將躲過另外一名混混迎麵一刺,寒光閃閃的匕首從他眼前劃過,情況驚險無比,那女孩也嚇得驚叫了起來。
兩名混混對視了一眼,一咬牙揮舞著匕首再次衝了上來。
夏若飛十分冷靜地跨步上前,趁機搶上,蝶步穿花,始終有意無意地擋在混混與女孩之間。
逮著個機會,夏若飛欺身而上,在刀影中準確地抓住了一個混混的手腕。
如果在以前,下一秒鐘混混的手腕就會被捏斷,可就在這個時候,夏若飛又一次感到了四肢乏力。
他心中暗叫不好,咬牙用力一扯,帶著那混混往旁邊閃去。
然而他的動作依然慢了半拍,森寒光芒劃過,隻聽滋啦一聲,另一個混混的匕首劃破了夏若飛的迷彩作訓服,在他手臂上留下道長長的口子,鮮血也跟著冒了出來。
意外受傷的夏若飛卻麵不改色地一個肘擊打在混混麵門,直接將他打得暈死了過去,然後才抓著另一個混混的手腕半側身一個過肩摔,將他狠狠地慣在地上,甩得嘭的巨響。
那混混一翻白眼,也直接暈了過去。
女孩已經看呆了,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男人,身手竟如此強悍,麵對三個持刀流氓,前後也就十幾二十秒的時間,居然赤手空拳地將他們全放倒了!
夏若飛卻微微皺眉——如果不是那該死的病,這種完全沒有經過訓練的街頭地痞,隻需要一個照麵就能放倒了,現在自己居然還被劃傷了,這簡直就是丟特戰大隊的臉!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真的沒有辦法了吧?
收斂心情,他轉身走到那女孩麵前,說道:
“你快走吧!這種地方治安都不太好,你一個女孩子以後最好不要單獨出來……”
“謝謝!我知道了……”女孩一臉感激地說道。
緊接著,她又驚叫出聲:
“哎呀!你的手臂在流血……”
夏若飛若無其事地低頭看了看手臂上的傷口,無所謂的擺擺手:
“沒事兒,一點兒小傷。”
“我……我陪你上醫院去包紮一下吧!”女孩說道,“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不用,你快走吧!我也該回去了。”夏若飛搖頭。
“這可不行!萬一感染了怎麼辦?”女孩拉住夏若飛的衣袖說道,“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我陪你一起去!”
夏若飛輕輕地掙脫了女孩的手,說道:
“真不用,再見!”
說完,夏若飛大步朝前走去,女孩想要追上去,可是剛剛在和三個混混的撕扯中她的腳扭傷了,一瘸一拐的她根本跟不上健步如飛的夏若飛,隻能在身後喊道:
“喂!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夏若飛沒有答話,隻是頭也沒回地揮揮手,很快便消失在了房子拐角處。
那女孩看了看慘嚎不已的黃毛和昏迷不醒的兩個混混,心中十分害怕,她也不敢在這裡久留,隻能深深地朝著夏若飛消失的方向看了眼,然後一瘸一拐匆匆離開了現場。
夏若飛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新住所,這是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子,除了一張床和桌子之外,幾乎已經沒有什麼落腳的地方。
他從床底下拉出個箱子,在裡麵翻翻找找起來。
夏若飛剛搬過來,都還沒來得及整理東西,就先跑去給虎子的母親彙款了。
他記得自己搬家時是把急救包放在這個整理箱裡的,手臂上的傷口還是挺長挺深的,必須及時處理。
箱子裡有點亂,有自己從部隊裡帶回來的軍功章和戰友們贈送的一些小玩意,還有已經去世的爺爺留下的一些老物件,想要一下子找到小小的急救包顯然有些困難。
夏若飛自己也沒有發覺,在他翻找的過程中,手臂上的傷口上一滴鮮血滴落,不偏不倚正落在了箱子裡一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古樸卷軸上。
鮮血落在畫卷表麵,就好像雪花落在了沸水中,眨眼就消失無蹤。
而那卷軸在吸收了夏若飛的一滴鮮血之後,猛然綻放出淡金色的光芒,頓時把夏若飛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夏若飛怔住了,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