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煙仙子接到百靈那邊問訊的時候,氣得臉都白了。
對現在的三千城來說,盧悅的性命,比任何人都珍貴,百靈那是個什麼地方?三千界域的那些混蛋,怎麼就不能經心點,護一個穀令則就那麼難嗎?
一想到小丫頭在陰麵鬼哭林,讓人提前發出來的激烈措詞,流煙仙子就想下去,把那些笨蛋,活活掐死。
“聯盟的人都是蠢死的,你們天地門又是怎麼回事?”
大人現在在下麵是人人喊打,身有百萬弟子的天地門再不濟,也可以護住穀令則了,怎麼還會讓她受難,波及到百靈的盧悅?
昌意黑了臉,“天地門才報上來的消息,是聯盟那裡有人妄想大荒金冠的巨利,可他們又找不到大人,就想如當初利用盧悅一般,利用穀令則充當誘餌。”
“……”
流煙仙子已經無力吐糟,那真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蛋。
“大人鑽了聯盟和靈墟宗某些人的空子,從傳送陣,在四個多月前,就進了歸藏。”
昌意瞄瞄微微緊張的逍遙子,輕歎一口氣,“那家夥雖最恨盧悅,可逍遙這些年一直在暗地裡備戰,他反而沒去找逍遙,又殺到盧悅真正的出身地,把靈墟宗先行滅門。”
呼!
逍遙子長出一口氣。
備戰好,備戰好啊!
“你說那些有什麼用?”被流煙仙子急喊出關的人屠子非常急,他自己的徒弟自己清楚,“你就說穀令則怎麼樣了吧?如果她真有事,依盧悅的性情,她不僅會恨上三千域的那些混蛋,對我們也會怨上的。”
徒弟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呢。
惹急了她,什麼事都能乾得出來。
“放心吧,沒死!”
看到流煙仙子也緊張望過來,昌意吐出讓大家都鬆一口氣的五個字,“靈墟宗滅,穀令則受了重傷,現在正托庇於逍遙門。大人把傳送陣和絕地之門全都毀了,歸藏界修士,現在正在努力修複魔域通道。”
這樣啊?
人屠子放心了。
逍遙子卻深深地憂慮了,大人那是個什麼東西?
在三千界域攪動風雨這麼多年,小小的逍遙,能不能擋得住他啊?
他好不容易對曾經的宗門,有了一些期待,可千萬彆……
“逍遙門能在外麵援軍趕到的時候,擋住大人嗎?”流煙仙子也關心此事,先他一步問出。
“能!”昌意再次看了一眼逍遙子,“他們有三位化神,雖然最厲害的一個在靈界,可大人中了丹毒,再加逍遙的大陣,被陣法怪才吳露露幾番更改,大人再有本事,也滅不了那裡的門。”
出其不意,大人都沒把握,才去先動靈墟宗,現在逍遙早有防範,更不可能了。
“吳露露?嗬嗬!那也是我徒弟。”人屠子不合時宜的笑聲,讓某些人側目,“她是盧悅幫我找來傳承陣法的徒弟。”
雖然小丫頭懶得很,可她幫他尋的弟子,真心不錯。
“吳露露一家人,都是逍遙的外事長老。”昌意鄙視他一句,“你有什麼好得意的?逍遙如盧悅一般厲害的,除了楚家奇外,還有一個玩鳳凰火的管妮呢。”
對啊!
呼!
逍遙子的胡子翹了翹。
這裡的哪一個,都比他修為高,為了防止被某些不要臉的人找理由修理他,他連笑都非常隱晦。
可是哪怕這樣,人屠子也瞟了老頭一眼。
“沒事就好,我去給那邊傳信!”
流煙仙子,懶得理他們暗地裡的交鋒,“你們就把盧悅的話,一字不漏地傳下去吧!”
魔星之怒,就讓那些笨蛋們自己掂量!
…………
…………
一直身處月夜下的鬼哭林,因為沒了噬鬼,難得成了一片安詳之地。
隻是沒幾個人,能安下心享受這份難得的靜宜,陽麵的鬼哭林,在強烈吸引著他們,誰都想早一步出去,得一份機緣。
唯盧悅是個例外,因為穀令則,她已經無力想這裡的機緣了,發現再無噬鬼出來,讓泡泡警戒後,她隻乾一件事,徜徉那片黑暗,尋找穀令則。
“……無我之境?”
瞄向這邊的宋籍,發現神識中的她,居然若有若無起來,非常驚訝。此無我之境一般隻出現在元嬰修士的深層次閉關中,在外麵不算什麼,可這裡是什麼地方?百靈啊?
宋籍的眉頭攏了攏,他搞不明白,盧悅怎麼能在情緒大落後,這麼快又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心無旁騖地轉到修煉中。
唐舒隨著他的話音,也看了一眼入定中的盧悅,驚訝的時候,難掩欣賞!
“心若月輪,靜照山川!心若古井,靜照冰輪!”
她看向還皺著眉頭的宋籍,在心裡微歎口氣,“宋師兄,你的心境很有問題,當你拿著自己的心,去看待彆人的時候,你就錯了。
要知道,天雨雖大不潤無根之草,道法雖寬,隻度有心之人。你這般……,是入了魔障!”
唐舒覺得,她真不能再跟他組隊了,否則下一次,一點點失誤,可能就是性命。
他們誰也不知道,盧悅又走在一片黑暗的世界裡。
冥冥之中,這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她。
是穀令則嗎?
盧悅心下微顫,朝黑暗中的某一處,狂奔起來。
篝火下,有人無意抬頭,發現本來應該淡淡的月華,跟平日裡的不太一樣。
“你們快看……”
略驚慌的聲音,讓大家應聲抬頭,一把鋒利如彎刀的勾月與天幕的黑,形成了強烈對比,好像散發著殺氣般,懸於眾人的頭頂。
這……
唐舒心下大跳,“盧悅,快起來!”
這明顯不同於平時的彎月,太不對勁,所有看到的人,都放出了護身之寶。
“盧悅盧悅,外麵不對勁,快醒來。”
偷偷飄出來的泡泡,看到滿是殺氣的勾月,心頭也是大跳,跟著呼喚她。
盧悅很急,黑暗中的她,好像就要尋到地頭,可是外麵唐舒、泡泡緊張的聲音,卻也預示出現緊急情況,她必須醒,並且刻不容緩!
“穀令則!”
她在黑暗中大叫,“是不是你?吱個聲啊!”
“盧悅盧悅,快起來!”泡泡越看勾月,越覺得這月亮詭異之極,它好像緩緩而下,又好像下一息,就能瞬旋下來,收割性命!
“快起來,快起來!”
盧悅在泡泡的連聲相催中,睜開滿是淩厲的眼睛,抬頭看向高空。
“回……回去了,回去了啊……”
差點要躲到地下的某個修士滿身是汗地慶幸,“它又回去了。”
似乎就要割到脖子的勾月,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又緩緩而上,收斂了那滿刀的殺氣。
“怎麼回事?”
“不知道!”護到身邊的唐舒一直抬著頭,“這月亮不對勁,或許又與兩界山相連了,大家誰都不要再修煉。”
這該死的兩界山。
盧悅惡狠狠地盯向收斂一切氣息的月華,心中鬱悶得想吐血。
…………
…………
穀令則在極遠的地方,好像聽到了盧悅的聲音,可是等她再側耳仔細聽時,卻又什麼都沒聽到。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再把所有精神,集中到輪回的黑暗世界裡,尋找那冥冥中的眼睛。
穀令則有種感覺,她與妹妹在輪回裡糾纏不休,與她現在修煉的九幽冥眼,可能有些關係。
當初盧悅進黃泉客棧,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的時候,她恨天恨地,瘋狂與毀滅時時壓製她的理智,所以天地門才把前輩相傳的九幽冥眼相送。
可是這一世世的輪回,每一次麵對無辜卻早早夭折的親妹,那個她,都在瘋狂與毀滅中掙紮,當穀令則把自己代入到旁觀者的身份時,發現,世世輪回的她,都有要覺醒九幽冥眼的架式……
那是一隻怎樣的眼睛啊?
好像要擇人而噬的眼睛,落在任何人的心神中,哪怕心性堅定者,都會感覺那麼一刹那的恐懼……
穀令則從入定中醒來,打出一麵水鏡,輕撫自己的眉心。
一隻狹長的豎紋,在她眼神一厲間,陡然睜開一條縫……
“嘭!”
水鏡好像承受不住壓力般,轟然炸開,穀令則一下子站了起來,愣愣看著無數小水鏡中的自己化成虛無。
這……
果然是因為這隻眼睛嗎?
可是盧悅好像並不知道這隻眼睛的存在,她當初從黃泉客棧中出來,知道自己修了天地門的九幽冥眼,卻什麼都沒說。
穀令則再次在空中,打出一麵水鏡,眉心光潔如初,並沒有豎紋。
她的手,緩緩而堅定地再次輕撫上去……
“嘭!”
水鏡在眼神稍厲的時候,又一次轟然炸開。
穀令則揉了揉臉,大步走出房間。
“夕兒,魔域通道修好了嗎?”
“不知道。”
洛夕兒的手一抖,一張就要成形的高級火符冒出一團烈火,要不是她早滅得有經驗,就要燒到眉毛了,“哎呀!我的姐姐,沒看到我在畫符嗎?”
看到這丫頭懊惱的樣子,穀令則嘴角扯了扯。
“對不住!我這裡,還有泡泡的一些火晶,你要不要?”
泡泡的火晶?
那不就是泡泡的眼淚?
小東西什麼時候又哭了?
洛夕兒忙伸出手,“當然要了。”
她曾經把一枚淚晶磨成粉調上火獸鮮血和高級朱砂,畫出來的火符,平空厲害了三成。
隻可惜,泡泡的眼淚精貴,其他的她一直沒舍得畫符,全都用來衝關了。
“給!”
穀令則摸出一隻小玉盒,“裡麵有一百六十六顆,不過,這次不能用來修煉了。”
她手中的靈力一動,火紅的小石頭,瞬間成粉,“全都用來畫符吧!有多少畫多少,我為你護法。”
洛夕兒:“……”
一盒粉沫讓她欲哭無淚。
“你彆傻了。”穀令則把東西放到桌上,又從儲物戒指裡,摸出一隻玉瓶,“這是七階火鼠之血。”
她親手幫她調製朱砂,“我們打不過大人,可若是再碰麵的時候,你有萬張火符,一把扔下,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
洛夕兒咽了一口吐沫,萬張火符?也真虧她能想得出來。
可是待要反駁吧,麵對穀令則似溫和,又似淩厲的眼睛,她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吧!
看在這丫頭,細心幫她收集這兩樣東西的份上,畫就畫吧!
洛夕兒認命,老老實實重新畫符。
穀令則退到一邊,其實心中早就翻起了滔天巨浪。
洛夕兒剛剛分明是極不樂意,可自己隻是微微加深眼中厲色,她好像也怕了。
她輕輕地把手,再次撫向眉心……
天地門從哪得來的九幽冥眼功法?
還是這份功法,就是……就是曾經的她傳下?
穀令則默默退到房間一角,頭一次深恨起,妹妹在的時候,沒仔細探問,她所知道的輪回之秘,否則……
“歸藏歸藏,你們這些藏起來的混蛋全都該死。”
大人當時說這話的樣子,似乎很不對很不對……
穀令則眼中閃爍不停,曾經的曾經,大人用域外饞風肆虐天下的時候,對歸藏界好像也不一樣。
他在那片石林下,擄去歸藏那麼多修士,好像也在查什麼。
穀令則想到某些事,眼中突現一股子駭異。
妹妹無條件相助古巫聖女離夢,甚至為了她,情願散儘手中的光核,她是不是知道很多很多的曾經?
還有離夢,就這麼把那晼扔給她……
穀令則心中翻湧不絕,她不能不往消失的古巫上想。
再次入定的時候,她開始在那一幅幅輪回畫麵中尋找,典籍記載裡,古巫的發飾……
……
“篤~篤~篤~~~”
詭異的鬼哭林,再配上盧悅不太熟練,卻始終不絕的木魚聲,還在這裡的數十人,全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彆敲了,我被你敲得頭疼!”
仙域也有道佛之爭呢,身為道門弟子,這樣帶著木魚,實在讓唐舒看不下去,“你自己說的,修得是心之道,心是什麼?無形無相的‘我’,隻要修我就成,敲什麼木魚啊?”
“我有心魔!”
盧悅沒有停手,木魚還在不緊不慢,“篤~篤~篤~~~”
“……”
唐舒要被她這直接的話,嘔出一口血來了,“心魔是什麼?心魔是我們自己,降魔者,先降自心,你不能管管你的心嗎?”
“篤~篤~篤~~~”
木魚在動,盧悅麵無表情,“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