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早已經讓王德彪帶過來一堆的鋤頭、鏟子和麻袋——用挖機鬥來個幾下是省事,但保不準會擠壞些古錢,作為一名資深的錢幣愛好者,張楠可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對著上頭喊了聲:“來幾個有力氣乾活的,開工了。”
幾個保鏢互相一看,阿廖沙第一個脫了外套下了土坑,還有劉文棟和裘波。
這邊夏米力和卡裡米也打算下坑,結果被項偉榮說了句:“你們兩個就算了,都不知道鋤頭怎麼用,在上頭看著。”
坑裡的關興權對張楠嘀咕了兩句:那兩位家中是牧民,壓根就不會乾農活,班長這是怕土沒挖出來,反而把人腦袋給開瓢了。
王德彪自認有把力氣,自告奮勇下坑,這時也得好好表現一下。
“要刨土我來!想當年咱也是建築隊的土方冠軍!”
王德彪今年三十六七,不過一身橫肉,有的是力氣。
用不了這麼多人拿鋤頭挖,不然擠在一塊會砸人腦袋。
張楠示意大家先彆動家夥,而是先把少量散落的銅錢往麻袋裡裝,清理的差不多了才道:“德彪,你有經驗,先把上頭的土刨了。”
剛才挖鬥輕刨了兩下,這個窖藏坑就已經露出了三個邊:王德彪乾活很有水平,絕對是精於挖土還乾慣農活——不是用挖的,而是刨。
沒兩分鐘,另一個邊角也完全露了出來。
看到王德彪乾得差不多,項偉榮在邊上蹦出一句:“這,這好像個短棺材!”
“還真像,就稍微寬了點。”回話的是王德彪。
短棺材,罵人話!因為以前如果有小孩早夭,使用的棺材會特彆短小,所以這三個字是在吵架時咒人家短命的。
眼前的窖藏呈現長方形,長度大概有個一米五,寬度有70公分的樣子。
張楠俯下身仔細看了看窖藏邊緣,還掏了點黴爛的東西出來。
“這是個皮箱,皮革已經爛得差不多,還有銅的金屬搭襻。”說著把一個長滿綠鏽、都爛穿了的銅搭襻往邊上一丟,“這些銅錢原本應該是用合股的棉線貫串,這會都已經差不多爛光了。”
銅錢排列整齊,有一定的規律,中間還有少量黴爛成黑褐色的棉線的殘留。
“好了夥計們,帶上手套,搬!”
工地裡絕對不缺白色的勞保手套,人手一副,大捧大捧的往幾個麻袋裡裝。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了裝了二十幾袋:其實每個口袋也就裝了一點點,裝滿了根本搬不動,就這樣每袋都有個上百斤。
張楠爬上土坑,發動挖機。
一看這情形,坑裡其它幾個連忙作鳥獸散:張楠的技術顯然還沒得到大家的認同。
放下挖鬥,幾個人再把麻袋裝鏟鬥裡,手腳一動,輕輕鬆鬆就把成噸重的銅錢放在那輛自卸車上。
可不敢倒,又得有人爬上車把麻袋從挖鬥裡拖出來,在車上堆好。
坑裡的人接著往窖藏的四邊刨下去一截,不漏過任何一枚散落的,然後接著乾。
兩個來小時,張楠都開了三趟挖機,這窖藏才見底!
這會坑裡的人身上都都粘了不少土,最奇跡的王德彪更是快成了泥猴。關興權又去拿來金屬探測器查了一番,沒留下一枚!
“阿楠,這趟可比上次在藥廠多多了,我看至少三噸!”
“這麼多?怎麼估算出來的?”
記得那次最終新聞爆出來是兩噸的樣子,大約五六十萬枚。
“每個麻袋至少100斤,我們裝了61袋,會有3噸,錯不了。”
王德彪說得很自信:職業原因,他對重量的估計很有點把握。
“我-草!”
“啊?”
“沒說你,我說沒想到有這麼多。”
其實這會張楠想的是那多出來的一噸銅錢的事:自個和電視台的朋友那次其實也沒買多少,看來反應快、手腳更快的人還更多!真是悶聲發大財,自己還不算最有能耐的。
就像在五台那次,就算你公安能耐再大,也不可能保證所有的東西都不失散。
都挖完了,當時埋藏這筆錢的方式也顯露無疑:錢幣是裝在一個皮箱裡,先把皮箱埋進長方形土坑,然後再往裡邊放銅錢。
皮箱長度有一米五、寬70公分有餘、深60公分多點——這是個超級大家夥!
土坑四周並沒有用磚砌,埋得也並不深(600年的漫長時間地轉星移,這一塊土地地勢低,似乎發過幾次大水,表土上有個幾十公分的新淤積層,這點從土坑邊緣斷麵上能夠看出來。),當初似乎埋藏的比較匆忙,估計情況已經比較危急,不然會用磚頭或石板弄個“小房子”的。
話說這麼大的皮箱可真少見!按照如今民航飛機登機行李箱尺寸55乘40乘20公分計算,這隻皮箱的體積至少相當於14個那樣的行李箱那麼大!
窖藏塞得海海滿滿,銅錢根據朝代、品種不同,基本上都含有1到3層不等的鉛:一般皇朝國力越強盛,這製錢裡的鉛含量就越少,反之越多。
有些爛錢、劣錢的鉛含量都會多到離譜的程度。
不過這一窖藏的錢幣質量都還不錯,基本沒有劣錢。
整個皮箱內部體積差不多有個0.7立方,因為銅錢加鉛比重比純銅還重,至少比重9。
這樣一算,要是這麼個長方體是實心銅塊,重量都過6噸了!
整齊堆放的銅錢當然不可能是實心的,但還真是差不多有個3噸!
3噸!張楠真是知道這批窖藏銅錢的珍貴:涉及西漢、新莽、唐以及五代十國的後周、前蜀、南唐等各國,還有北宋、南宋、西夏、金、元和明等朝代,軍閥小朝-廷的也多。
最早為西漢文帝前元五年(公元前175年)始鑄的四銖“半兩”,最晚為明太祖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始鑄的“洪武通寶”,前後長達1500多年。
雖然以宋代銅錢最多,但總體珍惜程度絕對全國第一!
這邊活差不多乾完,項偉榮問了句:“大概有個多少數量?”
去年那200多公斤就夠誇張的,到這會都還沒分門彆類清理完畢呢,這次更是多得誇張。
張楠搖搖頭,“不好說,至少六十萬枚以上,各種製式太多。折一小平錢、折二,折三,折五,折十都有,每個朝代、品種還都有區彆。
像洪武的當十大錢重34.4至37克,洪武當一小平錢重3.4至3.6克。北宋的大觀通寶折十錢又隻有18克的樣子,而西漢的四銖半兩隻有2.2至2.8克重。
還有從唐高祖武德四年開鑄、到宋太祖開寶八年才正式停鑄的開元通寶,從1.7克到5克的都有,通常重4克的樣子,品種太對,根本舊沒法子算清楚。”
不過項偉榮還是算了算,“就算它每個4克,那會的價值都按數量算,不管它到底折幾,這都15萬銅錢了!”
“這麼算也行,就少了點。大約1500貫,絕對土豪!擱在明早期,這是一戶比較富裕的平民四五十年的生活費。”
這時天色昏暗,天快要黑了。
表哥張洲也已經回來,而那個充當食堂的大棚子裡也已經做好了晚飯。
洗刷了一下,吃完飯就連夜回剡縣。
這裡有還有個大“包廂”,就是用塑料雨布圍起來一塊,張楠這一群人就在這裡吃飯。
王德彪在吃飯當口都還在好奇這麼多銅錢是為什麼埋掉,張楠知道他不是想要什麼,隻是單純的好奇,就邊吃邊給大家做了下最簡單的古錢知識科普。
“明代一開始喜歡用紙質的大明寶鈔,前期由於銅料匱乏,朱元璋就允許前朝舊錢和當朝製錢相同使用。到了洪武八年,就是公元1375年恢複使用紙幣期間,錢鈔並行。
後來私鑄錢太多,到了1394年,朝廷就命所有銅錢不得使用,一律換大明寶鈔。
不過,由於銅錢實價高於寶鈔,民間就把銅錢存放起來以備後用,這可能是該批銅錢的埋地底下的原因。
至於埋藏時間,我推測在洪武廿七年,就是1394年至明永樂九年、1411年之間,那年明成祖朱棣始鑄永樂通寶錢,早先埋著的銅錢又可以拿出來用和兌換新錢。”
“紙這東西就是真金白銀靠譜。”
王德彪有點感慨,看他那幅滿臉橫肉還搞得大發感慨的樣子張楠就想笑。
“沒有足夠的信譽做擔保,濫發紙幣隻會貶值,老蔣那會乾得更過分,所以我們華夏人就認銀元。”
張楠笑著道。
自個還有點事沒說:“西溪窖藏”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這裡收藏的全部是銅錢,沒有夾雜鐵錢、金、銀,而且無論哪個朝代的銅錢,這品相都非常好,就沒有磨損嚴重的。
有人因此猜測,也許是某一位明朝銅錢愛好者的專門收藏。
“明代也是一個收藏盛行的朝代,不過真要是這樣,這玩家比我玩的還瘋!”
心裡想想,沒說:有很多不合理之處,收藏那麼多洪武通寶乾嘛?
“對了阿楠,老話說‘腰纏萬貫’,這裡就3噸,那還纏個毛,一輛自卸車都拉不走!”
“比喻比喻,你可以帶黃金呀,不過也不輕,萬貫差不多有個10多斤。”
看到王德彪在那裡沾了點黃酒在桌子上畫著手指頭算,張楠道:“彆算了,算不清楚的。有人研究說在華夏,這金銀的比價從公元1600年前後的1比8上漲到18世紀末的1比20,而唐代的時候白銀更貴,估計能有清代的10倍以上。
清朝道光初年,一兩白銀換錢一吊,也就是一貫錢、一千文,那會之前的清朝白銀多,出口的比進口的東西要多得多,每年都有大量白銀流進華夏;
不過到了道光二十年鴉-片戰爭的時候,一兩白銀就可以換到製錢一千六七百文,鴉-片貿易給整的,白銀外流。
鹹豐年之後銀價更是猛漲,那會白銀外流,比價最高的時候一兩白銀可以換到製錢兩千二三百文之多。
不過從這裡就能知道在正常情況下,近幾百年1兩白銀大約可換到1000至1500文銅錢,那時候通常說的1貫錢或1吊錢就是1000文。
不過我們江南這,還有老京城的人對一吊錢的說法又不一樣:1000錢我們隻會說是一貫,常說的一吊錢隻有100文,和其它地方的‘一串’是一個意思。”
“反正很多!”
王德彪也不算了,算來算去一團漿糊。
“如今金銀反而便宜了,工業化大規模開采,特彆是白銀產量極大,因為很多工業製造上要用到,比古代的實際購買力要小得多。”
說到這,張楠扒拉了兩口飯,“和你說兩個故事就能明白這銅錢那會的價值,《紅樓夢》裡第36回寫到過王夫人和王熙鳳的一段談話,是關於丫鬟們的月例、就是工資的。
王夫人問丫鬟的月例,鳳姐說:老太太屋裡八個大丫頭每人每月一兩,寶玉屋裡的晴雯、麝月等七個大丫頭每月一吊錢,佳慧等八個小丫頭每月五百錢。
又因為襲人是賈母的人,月例從老太太那邊領一兩,王夫人心裡又定了襲人以後當寶玉的姨娘,就是小老婆,但又不便張揚出去,就和鳳姐說以後就從她自己的二十兩月例中,拿出二兩一吊錢給襲人。
曹雪芹那會是把一兩銀子當兩貫錢在算,1貫1000枚銅錢,那會晴雯他們的月例可不少了,這埋銅錢的人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家。
一次能埋1500貫,有錢。
對了,明朝時候的戚家軍士兵就算餉銀足額發放,每天是三分銀子,一個月都不到一兩。
還有《水滸傳》第26回裡,武鬆給了鄆哥五兩銀子,鄆哥心想足夠他父親用三五個月了,可見一兩銀子就夠平民生活個把月。
1500貫錢是宋朝平民四五十年的生活費,如果這些錢是一戶人家的全部資產,那麼這戶人家應算比較富裕的殷實人家。”
至於如今這麼多銅錢會值多少,王德彪已經感覺大概會比廢銅貴不少——不過靠著張楠這尊大神他賺錢都賺翻了,就算再多也不眼紅。
至於其他人根本就不理會這事,就打算好好乾好自己的工作,反正張楠不會虧了他們的。
……
吃完飯,和兩個表哥同王德彪再交代了一些飲料食品公司的構想,眾人就打算連夜反回剡縣。
“一等廠房完工,幾條生產線就能到位。易拉罐和塑料瓶飲料生產線都從美國進口,隻有軟包裝的是國產的......”
聽著張洲的話,張楠也隻能心裡吐吐槽了:領料時自己生產,但這軟包裝的包裝殼子都要自己購買原料後自己造!
這東西如果附近有生產廠家,那就能不弄這條生產線。
但杭城附近就沒有,有的還在粵省那,加上運費的話還不如自己直接弄條生產線,還不會受製於人。
交代完公司的事,永強開那輛自卸車,一同上去的還有李攀峰和一名原本就在工地的剡縣籍司機,明天他會把車開回來。
林明成了林肯車的駕駛員,四輛車回家。
晚上車速壓根開不快,那輛卡馬斯55111拉著3噸東西,跑得比切諾基和林肯車都還歡——蘇聯猛獸馬力大,名不虛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