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兒童節的聚會(3)
無需時刻保持敏感,遲鈍有時即為美德。尤其與人交往時,即便看透了對方的某種行為或者想法的動機,也需裝出一副遲鈍的樣子。此乃社交之訣竅,亦是對人的憐恤。——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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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到達嶽麓公館九號明月居的時候,已經超過了十點二十多分鐘,之所以遲到這麼久,一是因為嶽麓公館的內部大的超乎了成默的預計,對於成默這種沒有見識過真正的上流社會的人來說,實在有些難以想象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還能隱藏有這樣一個地方。
第二個原因則是路過的一些有些年份的樹木,讓成默流連忘返,尤其是在嶽麓公館的中心位置種植著一株山丁子樹,樹齡至少有上百年。
山丁子樹是北方落葉喬木,一般原生長在壩上草原,算不上特彆的珍貴,但這種樹長得很漂亮,樹乾直立,而粗壯樹枝則像麻花般扭著,又像虯龍的爪,剛毅蒼勁,樹冠茂盛似遮天大傘。
而眼前這一株不僅樹齡高,更為奇怪的是樹中又自然的長出一棵野生樹,成默難以辨認,上百年的山丁子古樹已是少見,樹中又長樹,更是絕無僅有的奇觀。
因此成默多看了幾眼,還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這樣的神樹必須是得拍照留念的。
為了這樣的神樹遲到,成默覺得是值得的,反正他很清楚自己算不上什麼貴客,去走個過場,見機行事的應付幾下就算完事。
成默按響明月居門口的門鈴時,穿著燕尾服,梳著油光水滑的大背頭的管家看著麵孔上還綴著汗珠的成默頗為驚訝,除了穿著隨意的有點出乎他意料之外,成默還是他在杜家當管家這麼多年,第一個走路進來的。
成默從管家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懷疑,於是撇頭看了一眼大理石柱子上掛著的金色“明月居”三個字,從背包裡拿出了那張請柬道:“這裡是杜冷學長的家嗎?”
管家接過請柬打開瞟了一眼,就收了起來,躬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我是杜府的管家張維德,成默同學,很高興您能蒞臨杜家公館,您裡麵請.”
成默從打開了一半的黑色雕花鐵門進去,圍繞著白玉石雕刻的龍形噴泉的瀝青路兩側停著十多輛各色豪車,其中就有謝旻韞的勞斯萊斯,龍形噴泉的那頭是一棟豪奢的中西結合樣式的高大彆墅,建築以黑白兩色為主,和一般的傳統中式建築或者西式建築都有些不一樣,儘顯威儀。
倘若換了一個是成默這般身份平凡的人難免產生自卑的情緒,因為階級的落差實在太大,尤其是少年時代是人最為敏感的年紀,但成默自然不會,他的心態放的很平,他就是來賺錢的。
張維德帶著成默向門口走去,邊走還邊麵帶著微笑說道:“我們家少爺一直在台階上等您,所有的客人都到齊了,您是最後一位.”
成默道:“實在抱歉,沒有估算好時間.”
張維德笑著解釋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我們少爺很少如此執著的等一個人,他一定很看重您!”
成默心道:這管家還真會提主人攬人心,隻可惜你完全弄錯了杜冷的心思了。但他自是不會說穿,隻是道:“那我等下真要好好給杜冷學長道個歉.”
成默走到噴泉另一邊的時候,張維德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就躬身告退。
杜冷背著手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兩個人視線的交彙不過短短的一瞬間,杜冷看著穿著有些普通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的成默,就笑著開了口,意味深長的道:“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在嶽麓公館轉了一圈,不想進來了呢!”
杜冷並沒有成默的聯絡方式,他是打了電話問門衛知道成默早已經進來的。
成默不卑不亢的說道:“不好意思,讓杜學長等了這麼久.你們這裡的樹很有意思,所以我多看了幾眼,耽誤了不少時間,我真沒有想到,像我這樣無關緊要的人,你會站在這裡等.”成默覺得他必須得解釋一下,畢竟他是收費辦事,並不是真的客人。
杜冷不置可否的道:“哦?你對植物有研究?”
成默猶豫了一下,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找托詞,於是說道:“談不上有研究,隻是萬物皆有曆史,樹看上去和人類文明沒什麼關係,但實際上關係十分深厚,說起來樹的進化比人類還要早,從人類曆史開啟之時,樹就為人類提供了庇護,遠古的類人猿在樹上生活,從樹上獲得食物,是人類的家園,這也是為什麼眾多神話將樹通靈化的緣故接著類人猿因為不為人知的原因從樹上下來,開始了狩獵文明工業革命後,人與樹的關係則從砍伐變成了培育,從我們遠古到現代,人類和樹的關係複雜而親和,樹本身既是自然的,也是文明的研究人類的文明體係,樹是不可不觀察的環節”
這一番遠超同齡人的見識與見解讓杜冷有些驚異,他看著成默那一張毫無攻擊性,人畜無害的娃娃臉笑道:“萬物皆有道,但歸根結底都是人類賦予它們的意義,如果人類不存在,它們就不會有存在的意義.學弟博學多才,難怪旻韞對你另眼相看,一定要你來她才來。”
見杜冷直言不諱的說出請自己來的原因,成默搖了搖頭道:“我不過是看了幾本閒書,懂一點歪理邪說而已她想我來,隻是因為和我有些小矛盾,想看我的笑話罷了。”
杜冷見成默主動和謝旻韞撇清關係,這才走下台階,微笑著說道:“那你還是小看了旻韞,我相信她沒有那麼小氣.走吧,我們去草坪那邊。”
成默沒有說話,隻是跟上了杜冷的腳步,心道:但願她沒有那麼小氣,但不管怎麼樣,等下一定要儘量少開口,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就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遠遠的他就看見了草坪上站著一群人,個個衣著光鮮,個個神采飛揚,男女比例也是恰當的各半,樂隊、鮮花裝飾,就是不菲的支出,一個燒烤派對的陣仗弄的很是嚇人,這一頓下來至少得花費幾萬塊。
杜冷雖然站在門口等了成默,但並沒有像帶謝旻韞一般隆重的把成默介紹給眾人,隻是將成默引進了人數最多的圈子,語氣平淡的說道:“這是高一的成默.是個很有意思的學弟,大家認識一下.”
眾人均把目光投射到了貌不驚人,衣衫質樸還背著個包的成默身上,但轉瞬就挪開了視線,基本上連打招呼的欲望都沒有,因為大多數人一眼就認為眼前這個人沒有什麼好值得關注的。
也有人多看了成默幾眼,那就是沈夢潔,她實在沒有想到杜冷居然還請了成默,微微冷哼了一聲.除此之外,成默的到來並沒有引起一絲漣漪,他無足輕重的連一枚小石子都算不上,不過這也正如他的願。
對於眾人對成默的冷淡,杜冷不以為意,他從來不覺得一個為了研究樹木,能在如此重要的聚會上遲到的書呆子,能融入他們的圈子,又開口問道:“你們在聊什麼,聊的這麼開心?”
站在程蕭身邊的於俊山道:“我們在聊音樂,說韓國流行音樂這些年為什麼進步如此之快.”
杜冷道:“那這件事肯定是蕭蕭最有發言權.”
處於眾星拱月位置的程蕭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說道:“我哪裡能有什麼發言權,以前一直在當練習生,出道也才兩年而已,其實我隻是很喜歡唱歌和跳舞,對於這些深層次的內容並不算很了解.”
成默轉頭看了一下正在說話的程蕭,穿著華夏紅的紋龍旗袍,身段窈窕,麗色濃稠,笑容相當的治愈,她一說話,幾乎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當真是兩靨桃花添杏眼,一笑一顰儘為詩。
謝旻韞並沒有在這圈人中,程蕭一人便是一枝獨秀,豔壓群芳。
成默自然不知道程蕭是誰,他對流行音樂沒有太多愛好,至於棒國女團就更加不了解了,如果說成默和流行音樂有什麼有交集的地方,勉強能算上爵士音樂和現代交響。
這兩種音樂類型比古典音樂的欣賞門檻要低一些。
在成默看來聽音樂和閱讀是同一個道理,普通人看書讀的是故事,稍微對文學有愛好的人,則不僅讀故事,還要看文筆,而專業的讀者則會試圖解構這本書,情節是骨架,文字是皮肉,思想是大腦,他們能看懂作者的故事結構、寫作技法以及深層次想要表達的內容。
不過值得解構的書,閱讀與理解都是有門檻的,越是艱深的書,讀懂了愉悅感就越大。
聽音樂也是同樣的道理,具備一定音樂知識的人,聽爵士樂和交響,就能夠欣賞到這些普通人無法欣賞的技巧。原來這裡用了這樣的和聲進行,原來這裡是這樣的調性,原來這個和弦可以用這個音即興。
說的更淺顯一點,你不懂盲僧的那些技能,甚至你沒玩過英雄聯盟,你怎麼知道對方有多秀?
流行音樂之所以流行,是因為欣賞流行音樂沒有門檻,正如如今文學作品,小白書是主流,同樣也是因為小白書閱讀起來沒有門檻。
成默的所有知識儲備都是高於普通人,低於專業人士的,說的不好聽,就是什麼都懂,什麼都沒有到頂尖的程度,不過相對於當下的年輕人來說,成默是當之無愧的學霸和百事通。
不過然並卵,即便成默在博學多才、汗牛充棟,這個社會上大部分的人依舊不是看臉就是看錢,在知識爆炸的年代,知識似乎看上去並沒有那麼值錢。
但對於成默來說,這些知識,都是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
成默並沒有參與眾人的討論,雖然他對韓國流行音樂一無所知,但要說起古典音樂以及音樂曆史,估計在場沒有幾個人能和他對侃。
他悄無聲息的退出了人群,打算隨便在餐桌上弄點東西吃,然後找個無人注意的角落,開始自己的刷題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