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純白之夜(1)
(上一章重新增添了一千多字的內容,第一時間看過的書友可以重新看一下)
成默破壞了起重機,讓九頭蛇的人即使發現了阿亞拉被困在了魔毯上,也沒有辦法及時把她從魔毯上弄回總部大樓,原本成默打算把阿亞拉的烏洛波洛斯放在起重機裡麵,但略做思考還是沒有這樣做。他從起重機上跳了下來,迎著冷風走到頂層平台的邊緣,站在水泥圍牆朝底下看,判斷了一下可供借力的地方,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反身蹲了下來,抓住牆壁的邊緣,將身體探出了大樓,雙腳蹬在水泥外牆上。
成默再次向下看了一眼,兩百多米的距離如同深淵,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即便是載體也承受不了。可他選擇不多,時間有限,他也不能取下屏蔽戒指返回本體,然後等十二個小時再激活載體,如果不從外牆爬下去,就隻能從內部硬闖,相比之下爬樓的效率和安全性都更高。
幸好為了偽裝成一棟爛尾樓,九頭蛇總部並不像大都會最時髦的玻璃樓光滑到完全沒有落腳點,每隔著兩、三層,大樓就有一點凸起的外簷,對於普通人來這完全不足以借力,但對於載體來說足夠了,成默曾經用載體試過攀爬摩天大樓,但這麼高的還是第一次。
“隻要海德拉的羅那質量不要太差就不會有問題。”成默心想,接著他鬆開了手,沿著垂直的牆壁向下滑。這樣的時刻成默同樣有心情去思考無關緊要的事情,就像昂貴的真皮鞋底與牆壁發生的摩擦聲果然與橡膠鞋底的不一樣,兩百米高空的風聲也與低樓層的風聲不一樣,閃電般的思維還沒有結束,他的指尖就觸到了九十三層凸起的水泥外簷。
成默牢牢抓住了水泥外簷,成功抵抗了地心引力,他再次向下望了一眼,心中略作計算,假設自己是做自由落體運動,六點三二秒就能到達底層,而六點三二秒恰好能到達人體的終端速度——50M/S,這個速度比子彈射出槍膛的速度還要快那麼一點點。
“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巧合!”成默在兩百米的高空自言自語,他抓著水泥外簷做了一個引體向上,感受了一下水泥外簷的堅實程度,心道:“看樣子黑死病所有建築的工程質量都十分可靠。還好九頭蛇總部大樓的外牆是強行破入才會報警,要不然事情還有點麻煩。”
心下大定的成默再次鬆手,一次又一次重複簡單而機械的動作,自由落體六點三二秒就能到達的距離花了十多分鐘才到第六層。在第六層這個安全高度,成默直接跳到了廣場上麵,起身之後他仰頭看了一下似乎高不可攀的摩天大樓,在載體的強大身體機能之下也如履平地,成默感歎了一下人本身的弱小,隨後拍了拍手上的灰,迎著微涼的晚風向著亞裡士多德路走了過去。
至於那十公斤海洛因,剛才沒有辦法回到大樓內部,估計也很難拿回來了,隻要能解決西園寺紅丸這個心腹大患,十公斤海洛因他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實在不行手上還有阿亞拉的烏洛波洛斯,成默並不打算用這個威脅阿亞拉,他不願意太過得罪九頭蛇,也希望自己能夠保有黑死病醫生的身份,這也是成默沒有殺阿亞拉的理由。
也許應該說是理由之一,多多少少阿亞拉說的話,對於成默來說還是有些觸動的,他並不同情阿亞拉的命運,在他看來阿亞拉還算幸運,他隻是惋惜一座曆史文化名城就這樣在炮火中在毀於一旦,巴黎聖母院還能夠修複,但大馬士革已經沒有了,即便捐再多的款也不可能修複,就像被文夕大火燒毀的星城。
成默快步走進了貧民窟,對於這裡他已經很熟悉了,此時已經到了斷電斷水的時候,但這裡還是擁有不少光明,除了星光和燈火還有篝火,在戰爭地帶點篝火都是不被允許的,象征光明的火焰也許會引來象征毀滅的爆炸。熟悉的臭味充斥他的鼻尖,不過成默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拿著一盒全是斷裂的粉筆,在燃燒的垃圾堆旁就著一塊破黑板教一群孩子識字,他就覺得這些臭味不像最初那麼令人厭惡了。
然而今天和前幾天不一樣,前幾天他都是打扮成流浪漢進來的,今天卻穿了一身名牌,儘管他那雙鐵獅東尼的鞋底已經完全磨花,但並不影響此刻他在貧民窟裡就是黑暗中的皓月,那些黑暗中的眼睛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成默無暇去體會這些眼神中所凝聚的意味,對於一個天選者來說,這些人與螻蟻沒有區彆。他快步的向前走,在前麵不遠處就有一個小巷能夠拐出貧民窟。
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容易,一個麵容愁苦的中東女人從兩側的走廊裡衝了出來,她踩過堆在走廊邊的垃圾堆,在狹窄道路的中央拉住了成默的胳膊,用急切的沙烏地語說道:“客人,進來光顧一下我,隻要五歐元。”
如今成默聽沙烏地語已經完全沒有障礙,他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用了。”
“客人求求你了!我才來雅典不久,很乾淨的.彆看我年紀大了一點,但我一定能讓你滿意的。”
成默再次搖頭,他心想也許她真的才來不久,所以不知道在貧民窟這種交易隻要幾歐分。
然而女人拽住成默的胳膊,半曲著腿拖著他不讓他走,女人苦苦哀求道:“真的求求你了,五歐元不行,兩歐元也好,你去外麵的紅燈區至少要二十歐元.”
成默轉頭看了女人一眼,他一直沒有正眼看她,就如同人在一般情況下不會低頭去看街邊的螻蟻。這個中東女人臉上撲了厚厚的粉,廉價的白色粉末隻是填充在肌膚的皺紋中,並不是撫平,這讓她的年紀看上去更加蒼老,甚至足夠做他的奶奶。她的眼睛周圍塗了一點黑色的眼影,大概是為了遮蓋住黑圓圈,棕色的瞳孔已經沒有了光澤,純粹的隻是一個容器,容器裡盛滿絕望的灰色,這灰色實在太滿了,以至於滿溢了出來,糟糕的是卻不是以眼淚的方式。
容器已經完全乾涸了,以至於沒有淚水。
“你什麼也做不了。”李濟廷的話在成默的腦海裡回響,成默準備甩開女人的手。就在這時女人背後的房間裡響起孩子的哭聲,成默向著黑洞洞的房間裡望了過去,裡麵沒有燭火,隻有令人煩躁的哭聲。女人注意到成默視線,再次低聲哀求道:“她們不會影響你的,等下我會叫孩子們出來。”
一種深沉的悲哀像冰冷的雪覆蓋了成默的心,莫名的成默覺得自己無力且渺小,他又想起了阿亞拉的話,“你們這些擁有超凡力量的人,從來沒有想過拯救在戰火中哀嚎的普通人?從來沒有,不僅坐視,甚至還是幫凶!”這個瞬間成默覺得自己變成了透明的幽靈,如同失去了牽引的氣球,毫無重量的向著天空飄了過去。
“進去吧!”成默低聲說。
“兩歐元,兩歐元。”女人迫不及待的向成默伸出了手,馬上她又吞吞吐吐的說,“你要是多給一點,我可以.多.給你一些.服務。”
“進去給你。”成默麵無表情的說。
“你可不能騙我,你要是不給錢,我會告訴吉哈德的!”
成默沒有說話隻是向著房間裡走,女人像是害怕她逃跑一樣拽著他的胳膊,成默並沒有推開這個滿身都是垃圾臭味的女人,等走進簡陋的屋子,裡麵沒有任何家具,隻有幾張希臘政府發的破爛床墊還有碗,破爛床墊上躺著五個年紀不一的孩子,在冬季他們連蓋的被子都沒有,擠在一起用身體取暖,
成默順著哭聲看了過去,一個穿著紅色毛衣的瘦弱女生蜷縮在牆角,她的懷中抱著一個嚎啕大哭的小孩。他撕扯著嗓子的哭聲沒有感情,也絲毫不能讓人產生憐憫,隻會讓人覺得吵鬨。
女人大聲喊道:“艾麥拉,把蠟燭點亮,然後帶著弟弟妹妹們出去。”
成默記得“艾麥拉”在沙烏地語中是“希望”的意思。
小女生沒有說話,隻是將哭聲震天的小孩放在了床墊上,接著推醒了睡在一旁的弟弟妹妹們,小孩子們睡眼惺忪,小女孩在一陣哈欠聲中點燃了放在窗台上的蠟燭。
“動作快點.”女人不耐煩的大聲說,“難怪穆巴耶德看不上你,你瞧叫你做點事都磨磨蹭蹭的!半天做不好,我要是男人也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女人?”成默再次看了叫做艾麥拉的女孩一眼,她的身體跟紙一樣薄,手和腿不會比竹子粗多少,看年紀最多不超過十二歲,這在華夏還是上小學的年紀。
“你要是能趕快嫁出去,多少能換點吃的”女人絮絮叨叨的說,抱著孩子的小女生怯生生的看著她的母親,又掃了成默一眼,牽著弟弟妹妹們走出了房間。
女人叮囑道:“艾麥拉,你們走遠點,可以去看拉赫曼老師教認字,也許他會好心的給你們一點吃的。”
小女生垂著頭沒有回答。
房間裡的燭火照亮了冰冷的黑暗,漆黑的影子在牆壁上搖曳。女人抓著自己的衣服,看向了成默滿心期待的說道:“說好的進來就給錢的你不給錢,我是不會.”
成默並沒有等女人說完,他打斷女人的話,低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窘迫的笑了一下,回答道:“尊貴的客人,我叫巴沙爾。”
“巴沙爾。”成默從褲帶子裡掏出阿亞拉的烏洛波洛斯,遞給眼前這個的女人,“明天你拿著這個手表去找前麵那棟樓的守衛,讓他帶你去見艾哈邁迪,或者你等著也行,會有人來找你,你把手表交給他們,他們會給你安排一個工作。”
女人有些疑惑的接過手表,她翻來覆去的看了幾眼,表情似乎是不相信這個值錢,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將價值上億的手表還給成默說道:“我隻要錢,你能不能給我錢。我的孩子還等著吃飯,他們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成默沒有嘲笑她的愚昧,他沒有接過手表,隻是從褲袋裡掏出一疊錢,但想了下,隻抽了張一百歐塞給她,“這些夠你們吃好幾天了。”
說完成默轉身向門口走去,女人看著手中的一百歐元愣了一下,剛想叫住成默,抬頭就已經沒了成默的身影,空氣隻剩下成默的聲音,“千萬不要把手表賣掉,如果賣掉了手表,你將會失去一切!”
女人追了出來,她扒著門框卻沒有看見成默,她仿佛經曆了神跡,立刻朝著東方跪了下來,雙手合十,低頭抽泣道:“感謝聖主!感謝聖主!”
成默快步向著亞裡士多德路的出口走去,雖然剛做了件好事,他的心情卻一點都不愉悅。他的心裡五味雜陳,就在幾十年前,華夏人的遭遇比這還要淒慘,不過剛剛恢複元氣二十年,就有無數鍵盤俠們叫囂著戰爭,他們完全不明白戰爭的殘酷,不明白子彈旋轉著穿過身體,帶走不止是生命,不明白炸彈將房屋夷平,毀滅的不止是家園。
他們以為戰爭跟遊戲裡一樣,不過是扣動扳機,死了等待下一次複活;他們以為戰爭跟電影裡一樣,充滿神聖,充滿熱血,充滿戰友情誼,是高唱一句‘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戰爭隻是魔鬼,它掠奪的不止是生命,還有希望,男人因為它變成屍體,女人因為它變成J女,孩子因為它沒有了未來。
他們沒看見過貧民窟裡的景象,所以才會向往。
這真是無比諷刺的事情。沒有經曆過戰爭的人,看著新聞把戰爭當做很好的談資,興高采烈的議論兩個國家的軍隊在第三個國家打的焦頭爛額。有些人在國家和周邊國家發生摩擦時,還埋怨國家過於軟弱,應該踏平首爾、東京、河內還有新德裡
人類遺忘曆史的速度真是快。就算曆史書上寫明了戰爭多麼恐怖,傷疤好了,就會忘記痛。
成默莫名的感到沉重,讓他像是重新背負起了心臟病,呼吸也變的壓抑,他低頭快步走出了亞裡士多德路,不想多看這裡一眼,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呆一秒,這裡叫人窒息的不是那惡臭的味道,而是人類自身的罪惡。
走出了昏暗的巷子離開貧民窟,成默抬頭看了眼路邊的街燈,街燈下停著一輛金色的馬車,金色馬車的車廂上有金色蜜蜂環繞的藍盾花紋,兩匹白色的純血馬正在路燈下打著響鼻,拿破侖七世的管家莫裡斯端坐在馬車前方,他穿著黑色的禮服,脖子上係著一塊細布打褶做成的“領飾”。
這條有些破敗的街道因為這輛馬車的出現顯得金碧輝煌了起來。
不過一街之隔就是兩個世界,成默心想:“這個世界沒有聖人,每個人都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