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投名狀(1 / 1)

第944章投名狀

人們總以為隻有黑暗才會致盲,其實光如果太亮了,同樣也會。——成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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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引發的混亂波及到塞納河的這邊時,被虔誠信徒團團圍住的謝旻韞覺察到了異狀,她遠眺向了遠處的夏悠宮,似乎聞到了硝煙和血腥的氣味。

還有一種莫名的不祥預感。

果然,警察們通過直播確定了在夏悠宮門口和保衛發生衝突的正是成默他們,儘管成默他們戴著麵罩,可歐宇產的外骨骼實在太好認,並且他們使用的武器偏偏又不是來自歐羅巴製式,而是米軍製式,加上身形對比,基本就能錘死門口的幾個人就是剛才在巴黎核心區域引爆毒氣裝置的恐怖份子。

這讓法蘭西的警察們有些出離憤怒了。

“看見了嗎?你還好意思聲稱他們是為了幫助我們巴黎?”瘦高個舉著手機冷笑,如果不是謝旻韞實在是美得超凡脫俗,又自帶高貴氣場,手機就直接砸到謝旻韞臉上去了。

謝旻韞凝神看向了手機屏幕,即便成默戴上了頭盔和麵罩,但她還是輕而易舉的從有機玻璃護目鏡內那雙細長又冰冷的眼睛認出了自己的丈夫。謝旻韞看見他毫不猶豫的開槍射擊,槍花盛放,彈孔如水般流淌,有人倒地,鮮血流淌,尖叫刺耳,宛若修羅場。成默端著殺人的利器帶著幾個同樣穿著歐宇外骨骼的學員毫不留情的將想要避難的人們趕出了夏悠宮,看上去完全就是那種殺人盈城冷酷無情的大魔王。

見謝旻韞隻是凝神注目觀看,表情沉靜如平湖,沒有震驚沒有惋惜也沒有懊惱,瘦高個警察愈發憤怒,收回了手機咬牙切齒的罵道:“魔鬼!儘管你長了副天使的麵孔,你也一樣是魔鬼!不要再欺騙這些可憐的人啦!”他扭頭對著那些相信神跡所以相信謝旻韞的信徒大喊,“就算她是天使,也是墮落的貝利亞,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蒙騙”(貝利亞又被稱為“Belial”、又作“Beliar”、“Berial”、“Blil”。彆名“黑暗之子”,是一位美貌卻墮落的天使,乘坐著火戰車,擅長用詭辯的言語挑撥人類的關係。)

警察的嗬斥和謝旻韞的沉默,這讓圍在周圍的信徒們有些不知所措。

“彆廢話了安東尼,趕緊上去阻止他們上去關門!”八字胡警官朱利安衝著瘦高個警官揮了下手,接著他轉身指著謝旻韞說道,“姑娘,我警告你,雖然你有超能力,但不要認為你能逃過我們法蘭西警察的追捕!我希望你老老實實的在這裡等著,等我抓住了你同伴,我允許你跟大使館打電話。”

謝旻韞心念電轉,儘管親眼目睹了對於成默極度不利的事實,可她依舊信任成默,她了解他,相信他之所以開槍擊斃保衛,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她猜測成默的目的是阻止想要避難的人們進入歐宇總部,不過這樣的手段實在太極端。也讓她勸說人們離開這裡的難度更高。

但不管怎麼說,成默都是為了她背負上了這麼大的罪孽。謝旻韞覺得自己不能放棄,也沒有放棄的理由,她必須得承擔起這個責任。

於是謝旻韞縱身一躍,跳入了正要去歐宇總部進口的警察人群中,她伸開雙手攔在了朱利安警官前麵,她放大音量,嚴肅的說道:“朱利安警官,我說過,無論是歐宇總部還是特洛卡代羅花園都是個陷阱,我的同伴開槍就是為了讓人們離開這一片是非之地!請相信我,我用我的名譽擔保,請你現在幫忙組織人們趕緊離開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聽到謝旻韞的話瘦高個警察安東尼啐了一口,滿腔憤怒的說道:“你的名譽?恐怖份子有名譽可言?這還真是可笑!”

朱利安警官盯著謝旻韞虛了下眼睛,扭頭對身側的另一個警察說道:“普約爾,你是怎麼看人的?把她銬起來,她要是敢跑.或者飛,你就必須開槍!”

“銬起來?”名叫普約爾的卷發年輕警察不可思議的問,他吞咽了一口唾液,“我可是個虔誠的信徒,您怎麼能讓我去銬.一個天使?”

“她隻是什麼鬼天選者,不是天使。”朱利安警官惱怒的說,“彆廢話了,實在不行你就多給她戴幾副手銬。”

“有用嗎?”普約爾有些委屈的低聲抱怨。

“不用了,我不會逃跑的。”謝旻韞冷冷的說,“但你們也不能走,你們必須協助我疏散這幾十萬避難的人。”

“啊哈!露出你的惡魔尾巴了吧?”瘦高個冷笑,“還不準我們走?你就是為了幫助你的同夥逃跑!卑鄙的惡魔!”

朱利安掏出了槍,指向了謝旻韞的眉心,警告道:“姑娘,你這是在挑戰法蘭西警察!不要做出任何過激的舉動,我不管你有沒有外交豁免權,我都會擊斃你。”

謝旻韞看向了朱利安手中那支黑色的SP2022,隻是稍稍凝眉,黑色的槍管瞬間燃亮了起來,接著橙紅色的槍管四分五裂,綻放出了一朵鐵之花。

朱利安像是握住了一個燙手的山芋,連忙將像是蠟燭般正在融化的手槍扔在地上,他有些緊張的掏出了警棍,同時退了一大步,自我安慰式的大喝道:“不許亂動,舉起你的雙手!”

與此同時,所有的警察都用槍對準了謝旻韞,然後揮手驅散圍在謝旻韞周圍的信徒。

麵對幾十個黑洞洞的槍口,謝旻韞怡然不懼,她淡淡的說道:“你們手中的武器對我沒有任何作用,實際上我要走,你們攔不住我,而我要阻止你們,卻輕而易舉。”

“不要以身試法。我們的大部隊馬上就要到了,就算你對付的了我們警察,也得好好考慮下巴黎附近的駐軍他們的火力和我們可不是一個等級的”朱利安故作鎮定的說道。

謝旻韞已經聽見了遙遠的空中傳來了直升機的聲音,無數槳葉的旋轉引起了空氣細微的波動,她不能讓其他人打斷成默的計劃,於是她揮了一下手,周身蕩漾起了金色的光芒,那一對輕紗一般的羽毛羽翼在她的背後如花般怒放,白色的細雪如塵埃漫卷,如太陽般耀眼的三星堆權杖出現在她的手中。

她舉起權杖,閃爍著警燈的摩托車,或長或短的槍支,發著光的手機,還有謝旻韞背後的那間鐵皮屋,全部淩空而起,它們像是無數的金屬氣球,在蕩漾著微雪的空中漂浮,密密麻麻的遮蔽了埃菲爾鐵塔下的一大片天空。

就連謝旻韞背後的埃菲爾鐵塔都開始微微搖晃,那二十多萬個裝在上麵的彩燈也時明時滅,狂風卷起了雪花和塵埃,處於風暴中心的謝旻韞愈發的璀璨奪目。

謝旻韞再一次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起碼此時此刻在塞納河右岸的人們都將視線投向了她,反正遠處夏悠宮發生的事情他們也看不見。

信徒們再次跪地向著手持權杖,長發在風中鼓蕩的謝旻韞頂禮膜拜,周圍不知所以的人們也慌張的聚焦於謝旻韞。

一群警察失去了武器大驚失色,站在原地仰頭看著半空中的奇景,臉上寫滿了茫然。

漂浮在空中的謝旻韞低頭,居高臨下的凝視著朱利安冷冷的說道:“現在巴黎發生的一切都在電視和網絡上向全世界直播。我就當著全世界觀眾的麵問你,如果我說的是正確的,這裡是小醜西斯的陷阱,有幾十萬人可能因為你的決定而失去性命,你承擔不承擔的起這個責任?你如果說你承擔的起,我馬上束手就擒,也讓我的同伴放棄抵抗。”

這一次謝旻韞換了方式,她不再用神跡來取得人們的信任,而是用神跡和輿論給予警察壓力。

朱利安啞然失語,他滾動了一下喉嚨,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細密的汗水,什麼也話說不出來。

其他的警察也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注視著仿佛處於風暴眼中的謝旻韞,噤若寒蟬。今天的一切對於警察來說也太超出常識了,沒有人知道他們該何去何從。

見朱利安低下了頭,謝旻韞輕盈的落在了地麵上,她揮動了權杖,在地上輕輕一跺,大地為之震顫,所有漂浮在空中的金屬物件,全部歸於原處,那些槍支也重新回到了警察們的手中,她抬起無暇的麵容環顧了一圈,冰冷的空氣中閃動著聖潔的光芒,令人們無法直視,她對著周遭的人不容置疑的說道:“我們要離開這裡,現在就必須離開這裡,通知所有人準備好,立刻去組織撤離!”

“我們憑什麼聽從你的命令?你看看你的同伴都做了些什麼?”高個子警官再一次舉起了剛剛才拿回來的手機,上麵正播放著成默一腳把苦苦哀求的女人踹倒在地,並且還把小女孩推倒的畫麵。

原本安靜的人群又響起了爭論。

謝旻韞隻是瞥了眼屏幕就收回了視線,她放大音量,冷靜而清越的聲音如衝破迷霧的鐘聲:“按照你們對他的定義,他不該是殺了這位女性和她的女兒嗎?但他沒有,他這樣做隻是為了不讓她和她的女兒進入死亡之地。更何況,既然大門已經關閉,你們就更沒有選擇了。你們隻能信任我,跟隨我。相信我,你們將獲得生命,留下,則會死亡。沒必要害怕!”謝旻韞高舉起了權杖,權杖的頂端發出了像太陽般耀眼的光芒,在黑夜裡如冉冉升起的照明彈,她沉聲吟誦,“造物主與我們同在!”

一群信徒們再次跪了下來,淚流滿麵的大喊:“造物主與我們同在!”

聲浪如浩大的漣漪,朝著四麵八方擴散。

這時幾架裝備了GIAT30機關炮的虎式武裝直升機飛抵了埃菲爾鐵塔,朱利安胸前的警用對講機裡先是響起了嘈雜的電波聲,接著有人問道:“朱利安指揮官,我看見了夏悠宮的大門在關閉?需要我開槍阻止嗎?”

八字胡朱利安環顧了一下四周,全是跪倒在地信徒,又看了看神態坦然的謝旻韞,猶豫了須臾,他抬手取出了對講機,回答道:“不用。隻要派人下來幫忙撤離就行.”

謝旻韞心中鬆了口氣,但臉上她還是沒有泄露一絲一毫情緒,隻是輕聲說道:“謝謝您的信任。”

朱利安冷哼了一聲說道:“謝謝?確實如你所說,我承擔不起四十萬生命的責任!”稍作停頓,他一字一句的說,“你也同樣承擔不起。”

說完朱利安就轉身麵對身後的警察們拍了拍巴掌,大聲喊道:“現在全員開始組織撤退,我分配一下任務.”等朱利安安排完任務,高個子警察安東尼不安的拉住朱利安的胳膊,滿腔憤懣和懷疑的說道:“老大,真要相信這個華夏.天選者嗎?你都沒有跟上麵彙報就做了這樣的決定,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朱利安搖了搖頭說:“我也不想這樣,可現在聯絡不上大統領,上麵全亂了套,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局長要我們暫時先穩住這些人,他們根本不是我們能應付得了的,你也不是沒看見,她有超能力,還不知道幾個恐怖份子是不是也有超能力!我們沒辦法阻止她”

“那怎麼辦,就放棄進入地下掩體?她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局長已經給軍隊的人打了電話,軍隊已經派遣特種部隊過來了,到時候就能控製住她了!至於那些進入地下掩體的恐怖份子也不過是甕中之鱉,如果小醜西斯確實也進入了地下掩體那就最好不過,隻要開啟屏蔽裝置,讓他的信號發送不出去,巴黎的毒氣危險就暫時解除了,然後我們再把他們一網打儘!”

“如果小醜西斯沒有進入地下掩體呢?”

“毫無疑問,這些人說的沒錯,小醜西斯的目的就是進入歐宇的地下掩體,如果他沒有進入,那麼他也會想辦法進入,據說這座地下掩體的物理入口就隻有夏悠宮,那麼軍隊隻要守住這裡,小醜西斯就一定會來.”

“老大!厲害!如果你能處理好這次事件,明年換屆,局長的位置就一定是你的了!”

朱利安抖動了一下嘴角的八字胡微笑。

燃亮著燈光的鋼鐵巨塔佇立在西方自由城邦的中心,在它的四周博物館、江流、宮殿、橋梁、店鋪和大廈作為城市觸手慵懶的延展四方,沐浴在細雪與毒霧之中。

顯得古老、傲慢而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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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在說.什麼?”關博君義憤填膺的表情凝固在了麵罩的後麵,這個瞬間他的瞳孔放大,他的身體還有些微微的顫動,顯然有些不能接受這樣的可怕的事實。

“怎麼了?怎麼自己人還吵起來了?”隊伍頻道裡傳來杜冷疑惑的聲音。

成默輕輕推開關博君,垂下手中的衝鋒槍,淡淡的說道:“現在說出來已經沒有關係了。實際一開始我就不認為小醜西斯會主動來找我,因此我把決戰之地設定在了歐宇總部的地下掩體。在我拿到圖紙之後更加確定了這一點。歐宇總部是一個距離較遠的雙塔式結構,表麵上總部宇航局辦公大樓在塞納河右岸,而真正的基地則是在神將坐鎮的夏悠宮地下掩體。這座地下掩體雖然巨大,卻隻有兩個入口,一個是通向宇航局辦公大樓的地下鐵路,還有一個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夏悠宮一樓大廳。之前你們去引爆毒氣裝置的時候,我已經炸掉了通向宇航局辦公大樓的地下鐵路,並在風井裡引爆了好幾個毒氣裝置。所以.現在整個地下掩體隻有這裡一個出口。

成默停了一下,隊伍頻道裡全是粗重的喘息聲,沒有人想到成默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設計出了這樣一個計中計,更叫人感到驚悚的是成默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和強悍的執行力。

成默扭身放下自己的背包,拉開拉鏈從裡麵掏出了一個充滿了綠色液體的玻璃罐。成默將比滅火器稍大一點的玻璃瓶抱了起來,在日光燈的照耀下綠色液體產生了一種奇異的金屬感,泛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幽光,那些幽光在易碎的玻璃瓶裡蕩漾了起來,實在有些驚心動魄。

“目前我們所在的出口一共四道安全門,裡麵的兩道門歸地下掩體的控製中心控製,外麵的兩道門歸歐宇的地上建築控製,隻要我們不打開地上建築的兩道門,就沒有人能夠逃出來。地下鐵路的毒氣滲透會比較慢,也容易被隔絕,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一罐毒液放進新風機組的管道裡引爆,讓它揮發成毒氣在掩體內迅速蔓延.這樣就離殺死小醜西斯隻有一步之遙了”

成默冷淡的聲音在隊伍頻道裡響過之後,沒有說話,隻有長久的雅雀無聲。

大廳裡的關博君注視著成默手中的毒液罐嚇得癱倒在地,連滾帶爬的躲到了沉重的金屬門邊,摸了好幾遍麵罩,確認自己戴好了才驚恐的看著成默。

就連付遠卓和顧非凡都忍不住後退了好幾步,用一種複雜的莫可名狀的眼神看著成默。

這可怕到難以想象的計劃,讓他們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

而抱著毒液罐的成默表情卻一如往常的沒有太多情緒,隻是寫滿了孤獨。

這孤獨就好像是荒蕪的怒海之底,無論激流在它之上如何漫卷駭浪,如何把所觸及的一切悉數摧毀,它都隻是平靜的注視。

“我去新風機組的機房,你們可以考慮一下,接下來要不要和我一起行動。”成默轉身向著大廳的一側走去。

“你真打算把已經進入掩體的人全部毒死?那可是好幾萬人我們將來會背上什麼罪名你想過沒有?”隊伍頻道裡傳來了杜冷的聲音,就連一向冷靜的杜冷聲音都在顫抖,成默的計劃乍一看似乎平平無奇,但這卻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計劃。

“隻有我露了臉,所以這個責任我一個人背。”成默停住了腳步,輕聲說,“我在埃菲爾鐵塔下麵看到了幾百個這樣的毒液瓶,如果全部引爆,不要說廣場上的幾十萬人了,整個巴黎沒有人能逃掉”稍作停頓,成默淡淡的說,“說起來哲學上有個討論很有意思,那就是‘電車難題’,這個難題假設的是你手中有個按鈕,如果你不按按鈕,什麼也不做,那輛電車就會撞死前麵鐵軌上的五個人。如果你按下按鈕,那麼電車就會切換軌道,撞死另外一條鐵軌上的一個人,而你也因此成為了殺人犯”

成默回頭看向了呆立在原地的幾個人冷冷的說道:“知道正義的做法是什麼嗎?”

沒有人回答成默,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成默嘴角撇了一下,冷笑著說:“所謂的正義那就是什麼也不做,讓那輛列車撞死五個人。因為你無權剝奪其他人的生命。聽上去有些荒謬對不對?可無論是理性的思考,還是以倫理為依據做判斷,‘什麼也不做’既符合利益,也符合正義。眼下我們就是麵對‘電車難題’手握按鈕的那個人,隻不過軌道的一側是大巴黎地區幾百萬人,另一側是地下掩體的幾萬人是什麼都不做,等小醜西斯釋放毒氣,還是按下按鈕殺死幾萬人,救下整個巴黎?其實根本不需要理性的思考,憑借直覺就該明白救下整個巴黎才是正確事情。然而這種做法必然麵臨嚴厲的道德責難,因為它確實不正義。可判斷一件事究竟該怎麼做,隻有‘正義’這一個標準嗎?你們真覺得幾萬人比幾百萬人重要?”

“我不覺得。”成默回頭繼續向著大廳的深處走去,“至於你們打算怎麼做,自己考慮清楚,我不會勉強。”

成默冷若冰霜的回答在大廳裡低徊,宛若深冬的朔風。外骨骼的金屬腳掌敲擊在大理石地麵上叮叮作響,如同黑白琴鍵在演奏一首悲哀的挽歌。他的背影投射在米黃色的地板上,仿佛孤高的騎士舉起長槍迎著敵軍衝鋒。

不知道為什麼,付遠卓覺得眼眶有點紅,他覺得自己沒辦法思考那麼多,也不在乎成默所做的事情究竟是正義還是邪惡。他想起了高二那年為了一口氣去爭奪學生會主席的事情,如果不是成默,他絕對沒有辦法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完成驚天逆襲。

迄今為止,那段競選的日子都是付遠卓最值得回憶的時光。成默製定了所有的計劃,他和顏亦童、宋希哲還有一幫同學一點一點的去完成。做宣傳畫,和商家談合作,辦自己的網站,打理微信公眾號,還拍了好些妙趣橫生的短視頻,一切都還曆曆在目。即便現在偶爾回看那些視頻,想起那些小細節,付遠卓都會笑的合不攏嘴。

現在想起來,當選的那一刻,所有的努力化作成功的喜悅,同學們為他歡呼,為這不可思議的奇跡歡呼的時刻,並不會經常出現在他的回憶中。

反而是奮鬥過程中的點點滴滴曆久彌新。

這個瞬間付遠卓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玩《英雄聯盟》。

不是為了證明自己多有遊戲天賦,也不是為了在峽穀裡屠殺彆人所帶來的快感,更不是為了成為大師或者王者

而是和夥伴一起戰鬥的過程,贏了吹逼,輸了互相臭嘴,打完遊戲還能宵夜,那種種小細節彙聚而成的無與倫比的快樂。

“召喚師,你的光輝時刻是什麼時候?是WCG嗎?……“

“不,我的高光時候,絕對不是當選學生會主席的時刻,而是在現在,就是在同伴戰鬥的時候,和他並肩作戰,就算是做壞事又怎麼樣?”付遠卓感覺自己的內心在燃燒,他率先追了上去,大聲喊道:“成默等等我!我幫你”

顧非凡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也快速跟上了付遠卓的腳步,隻剩下關博君一個人留在門邊瑟瑟發抖,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顧非凡追上了成默和付遠卓,佯裝驚訝的說道:“MD,沒想到成默竟然這麼有節操.簡直是偉大!老子原來還以為你就是個自私自利陰險狡詐的小人呢!我還真是看錯了.”

成默沒有回頭,淡淡的說道:“你沒說錯,我是很自私自利,因為這麼做也會給我帶來巨大的好處,也許你們還不清楚,參與曆史重大事件是能夠收獲係統獎勵的,獎勵的經驗值和貢獻點數,視你對曆史進程的影響來計算。”

“啊?還有這種事情?”隊伍頻道裡同時響起了杜冷和顧非凡的聲音。

“沒必要騙你們。這是這種曆史事件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升級這麼快,就是因為參與到了歐宇‘上帝基因’失竊的事件中,毫無疑問,這一次‘歌唱者號角’所引發的歐羅巴之戰絕對是史詩級的曆史事件。”

成默知道現在顧非凡和付遠卓似乎決定了幫助他,但杜冷和朱令旗還沒有表態,至於關博君,隻要杜冷和朱令旗也決定了跟隨,肯定會隨大流。雖然成默覺得杜冷和朱令旗想明白隻是遲早的事,可現在都不堅定,到時候看到地下掩體內的慘狀,受到強烈的衝擊絕對會動搖。

這個時候光用道義來讓眾人竭儘全力肯定不夠,成默一個人也完成不了如此沉重繁雜的工作,他必須要提供不容拒絕的利益來堅定他們的決心。

稍作停頓,成默繼續說道:“你們可以看看自己的經驗條,也許你們還不知道,殺死普通人也會有經驗點,隻是這點經驗點數非常少,到了高等級的時候可以忽略不計。但隻要殺死了小醜西斯,拯救了巴黎,我們能收獲的回報絕對超乎想象。我敢肯定,僅經驗值就足夠你們直接滿級。”

付遠卓不可思議的問:“我我也可以直接滿級?”

“不能夠說絕對,但應該差不多。”

隊伍頻道裡安靜了下來,眾人的呼吸也變得起伏不定。

這個誘惑對於誰來說都實在是太大了,雖然說滿級並不意味著成為天選者,但那也與成為天選者隻差一線。

儘快成為天選者是每個烏洛波洛斯的追求。

隊伍頻道裡沒有人說話,似乎每個人都在思考。成默也沒有再多說,他清楚大學就能成為天選者對於幾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無限光明的前途。

而想要獲得這一切,就必須向他繳上“投名狀”。

當然,其他人都被巨大的誘惑所蒙蔽,完全想不到成默已經算計到若乾年後的事情去了。

成默帶著付遠卓和顧非凡從通向負一層的樓梯,來到了地下掩體的進口處,如今刷著藍色金屬漆的大門已經落了下來,寬敞的進口空蕩蕩的,隻有一些逃難的人不小心遺落下來的物件,帽子、圍巾、手機,還有幾隻被踩掉的鞋子散落在地上。

三個人在女媧的指引下沿著進口右側的走廊走到了儘頭,這裡有一道封閉的灰色鐵門,門上掛著電子鎖,成默叫女媧打開了電子鎖,他單手推開頗為沉重的金屬門,風機的聲音就從裡麵湧了出來。

成默將毒氣罐放在地上,從背包裡掏出一個濾芯換好之後,轉頭對兩人說道:“你們在外麵等一下,我去釋放毒氣。”

說完成默也沒有等兩個人回答,便徑直走進了機房,還順手關上了門。

付遠卓和顧非凡對視了一眼,知道成默是不想增添兩個人的思想負擔,才沒叫他們進去。

付遠卓還是太老實了,在他心裡成默實在崇高的一匹,於是他望著鐵門幽幽的歎了口氣說:“唉其實他一開始就露臉,不僅是為了吸引小醜西斯的注意力,也是為了自己一個人去承擔所有壓力吧!說實話他一個人做的太多了。”

顧非凡沉默了一下,說:“以前我們這些人都覺得是他走了狗屎運高攀了謝旻韞,為此背地裡沒有少笑話謝旻韞,也沒有少譏諷他,還準備看他們兩個的笑話現在才知道有眼光的謝旻韞,有眼無珠的是我們這些人。”

“哈哈。我告訴你喜歡成默的可不止一個.”

付遠卓眉飛色舞的跟顧非凡科普成默的光輝事跡,隊伍頻道裡傳來了關博君氣喘籲籲的聲音:“喂!喂!付遠卓你們在哪裡啊?等等我啊!”

付遠卓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們在空調機房,位置我也不好說,你可以問女媧。”

關博君大叫:“我問過女媧,女媧不理我”

顧非凡嘲諷道:“我說關博君你也太現實了吧?聽到有好處就追了上來?剛才質問成默的那股勁呢?”

“好處?我是在乎好處的人嗎?”關博君委屈的叫道,“我開始質問成默,真的就是一時衝動,主要是因為成默對待小蘿莉太殘忍了。作為一個宅男,怎麼能容忍有人能那麼無情的對待一個那麼可愛的小蘿莉!”

顧非凡冷笑道:“你就演!”

“我發誓!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讓我家的手辦全都被熊孩子肢解”關博君斬釘截鐵的說。

顧非凡完全不理解手辦對於宅男們的重要性,用不可理喻的語調說:“啊?就這?”

付遠卓倒抽了一口涼氣說:“不,這個誓言挺毒的。”

“毒嗎?不就幾個塑料模型?”顧非凡不置可否的說。

關博君氣呼呼的說道:“幾個塑料模型?你這是在侮辱我的信仰!”

付遠卓也認真的說道:“顧學長,手辦可不是塑料模型。”

“好吧!不懂你們這些二刺猿!”接著顧非凡又質問道:“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上來?”

“我就尋思著放個毒氣不需要那麼多人,我就在大門口守著唄.可不知道為什麼大廳裡越來越冷,一個人在大廳裡有點怕怕的”關博君期期艾艾的說。

這個時候女媧溫柔的說道:“因為我看你滿頭大汗好像有點熱,所以就把暖風改成了冷風。”

隊伍頻道裡先是靜默了須臾,接著響起了誇張的爆笑,就連杜冷也忍不住說道:“關博君,你承包了我一年的笑點。”

顧非凡一邊笑一邊斷斷續續的說:“唉!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二百五隊友?”

關博君不滿的辯解:“你們過分了啊!好歹我也立下過汗馬功勞,剛才要不是我車技了得,你們兩個連逃都逃不出來!”

“汗馬?汗豬功勞還差不多!”顧非凡嗤之以鼻,“說真的,要不是你耽誤時間,我們早就完成任務了,也不至於這麼遲才趕到.”

“運氣不好也怪我咯?”關博君說。

這時成默推開了機房的金屬門低聲說道:“關博君,你不用過來了。”

關博君可憐兮兮的說道:“彆啊!成默,我保證再也不質疑你了!一切聽你的指揮,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成默淡淡的說道:“我們這裡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你在負一樓小廳的進口等著就行。還有杜冷和朱令旗,你們把女媧的外接設備拿上,也來負一樓小廳,一樓的監控室交給女媧就行。我們先去安保室找點彈藥和武器,然後就進入第二道門。”

“好!好!”關博君立刻回答,但他鬆了口氣以後又立刻問道:“不過,成默我還有最後兩個問題.”

成默還沒有說話,顧非凡就先冷笑道:“我說關博君,你這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

“我我主要是好奇,不隻是質疑。要是.要是成默介意,我就不問了。”關博君小聲道。

“你們可以問,但我不一定會回答,不過.不管什麼問題隻能問一次,我不回答,你們也不要追問。”成默說。

關博君連忙道:“你怎麼知道小醜西斯一定已經進入地下掩體的?”

隊伍頻道裡寂靜無聲,其他人也都在等待成默的回答。

“要是我猜的不錯的話,小醜西斯的本體應該就躲在埃菲爾鐵塔上,那是最佳的藏匿地點,就算不是在埃菲爾鐵塔,肯定也是在特洛卡代羅花園附近,這樣以便第一時間趕到歐宇總部的入口。我不僅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也對小醜西斯有信心,他肯定能第一時間內進入歐宇總部。”頓了一下,成默直接問,“第二個問題?”

眾人沉默,他們不太清楚成默是如何推斷的,但他們相信成默的推斷,這更讓他們覺得差距巨大。

“第二個問題真就沒有辦法少殺點人嗎?”關博君小心翼翼的問。

“沒辦法。”成默冷冷的回答。

“他已經儘力了.如果我們沒耽誤時間,能早點引爆特洛卡代羅花園周圍的毒氣裝置,也許能阻止更多人彙集在這裡,也能早點進入歐宇總部,這樣也許會少犧牲一點人。”付遠卓低聲說。

顧非凡也歎了口氣說:“怪我們。”

成默搖了搖頭,低聲說道:“遇到這種極端情況,不要幻想找到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現實不是電影,穿著三角褲的超人一到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戰爭、災難必然會有犧牲,想要得到就肯定就會失去,這是一個多麼簡單的道理。可人們總是期待付出的少,得到的多,因此而猶豫不決。於是越是猶豫,失去的就越多。你們得想明白犧牲是必須得承受的痛。就像秦始皇犧牲了十幾萬人修長城,換來的是中原長期的安寧;就像米軍在長崎和廣島投下原子彈,犧牲了幾十萬人換來了世界的和平雖然殘忍,但我們彆無選擇。”

成默寒氣凜冽的話讓氣氛變得有些悲壯,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壯烈。

然而關博君猶豫了一下說道:“那那.花園口慘案算不算反麵例子?”(1938年5月19日,侵華日寇攻陷徐洲,並沿隴海線西犯,鄭洲危急,伍漢震動。為阻止日寇西進,6月9日,國X政府決定“以水代兵”,下令扒開位於荷南省鄭洲市區北郊17公裡處的黃河南岸的渡口——花園口,造成人為的黃河決堤改道,形成大片的黃泛區,間接導致慘絕人寰的1942荷南大饑荒,史稱花園口決堤。花園口事件在華夏抗戰史上與文夕大火(常沙大火)、重慶防空洞慘案並稱的三大慘案之一)

忍無可忍的顧非凡跳了起來在關博君的腦袋上敲了爆栗,大罵道:“老子總算明白了,儂腦子瓦特了,就是個杠精!”

“哎呦!”關博君抱住腦袋叫了一聲,“你怎麼打人?我不就是和成默探討一下曆史嗎?”

“嗯,是反麵的例子。”成默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所以得看結果,蔣XX最後失敗了,他不管做什麼都是錯的。因此使用什麼手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如果我們殺不死小醜西斯結局會很慘。”

眾人默然。

成默低垂下眼簾,呡緊了嘴唇,心想:“就算殺死了小醜西斯,拯救了巴黎,我同樣也會被釘在道德的十字架上,被世人所鞭撻隻能寄希望於收獲能對衝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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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6日淩晨4時55分。

歐宇總部地下掩體入口處。

在安保室拿了一些武器和彈藥之後,成默一行人全部站在了塗著白色“E·S·A”字眼的藍色鋼鐵大門前,這兩扇高大厚重的鐵門看上去就像是安裝在大壩上的防洪閘門,有一種工業感十足的堅硬美感。

成默抬起手腕看了下烏洛波洛斯,說道:“女媧再等一分鐘就開門。”

“時刻準備著,成默學員。”女媧說。

“還有一個小時就能夠激活載體了。我們必須在一個小時之內找到小醜西斯。”稍作停頓,成默淡淡的說出了一句經典名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幾個人站在門口都緊張的握緊了槍,誰也不知道裡麵是什麼情況,為了緩解內心的緊張,付遠卓吞勉強笑了一下說道:“按照國際慣例,我們是不是該立點什麼FLAG?比如說完成這次任務,就找個老婆結婚退休之類的?”

朱令旗笑了一下說:“年紀輕輕不當天選者為國效力,要結婚退休?這個FLAG立的也太沒出息了吧?”

關博君吞咽了一口唾液說:“我就想問問組織上給我們買旅行傷亡保險沒?如果買了好歹還能賠點錢吧?”

顧非凡嘲諷道:“你這個法盲!隻有意外死亡才賠錢,你現在是恐怖份子.沒聽說過被警察打死的恐怖份子保險公司還會賠錢.”

關博君想了一下說:“是哦!那好歹組織上會發點撫恤金吧?”

顧非凡冷笑道:“你就缺那點錢?要不我現在就燒給你?”

“真要犧牲了的話,不要白不要麼?”關博君小聲說。

眾人皆罵道:“MD,關博君不要烏鴉嘴啊!”

“付遠卓不也是在立FLAG嘛?你們怎麼不罵他!”關博君氣呼呼的抗議。

“關關學長,你要是犧牲了的話,我會把你的手辦燒給你的。你可以先立下遺囑,到時候我好去你家拿。”付遠卓笑著說。

關博君把頭搖的像撥浪鼓:“那還是不要了,為了我的那些老婆,我一定要活下去。”

這時女媧溫柔的聲音在耳機裡響了起來:“請所有學員做好準備。”

隨後是微微的機擴聲在空寂的小廳裡開始蕩漾,深藍色的合金門緩慢的向牆壁的兩側滑了過去,淡淡的綠色煙霧從門縫裡滲透了出來,像是死亡的召喚。

成默抬槍打開了保險,冷冷的說道:“先去負三樓監控室。見活人就開槍,不要管對方是誰。”

顧非凡舉起了槍對準了門縫,殺氣騰騰的說道:“我想要的可不隻是活下去,還得殺了小醜西斯。我一定要收獲大量的經驗值滿級成為天選者!說實話我現在很興奮,現在想想以前的生活實在是單調乏味了,今天我才知道什麼叫做波瀾壯闊!男人的人生就該是這樣,披荊斬棘,去戰勝不可能!”

“哼!沒想到顧非凡你還挺男人的嘛!原來以為你就是個裝逼犯!”朱令旗冷哼了一聲說,這是他們既成默參與過的秦始皇陵攻略戰三年後,第一次直接對話。

“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快意恩仇嗎?畏畏縮縮的有什麼意思?”顧非凡瞥了眼杜冷,假笑道,“你說呢?杜會長?”

“你想過怎麼樣的人生我管不著,我隻是想成為神將。我一定會成為神將!”杜冷頭也不回的說。

“嗬嗬!神將!誌向還真是遠大。”顧非凡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接著他問道:“付遠卓,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付遠卓愣了一下,“我好像從來沒有過什麼特彆遠大的夢想,也從來沒有考慮過很遠的事情,目前來說就想成為天選者,還有追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我挺隨遇而安的!”

關博君轉頭看向了顧非凡,眼神期待的看著顧非凡,似乎在說“該問我了吧?”

然而顧非凡卻跳過了關博君,直接轉頭看了成默,咳嗽了一聲,認真的問道:“成默,你這麼拚命是為了什麼?”

成默沒有回答,他肅穆的凝望著掩體入口處,這時裡麵情況已經逐漸暴露在眾人的視野之中,淡淡的綠色毒氣在日光燈的照耀下如清晨的霧靄,籠罩了整個龐大的空間,似乎這是一片處於森林深處隱秘而無人知曉的沼澤。

一片由血肉堆積而成的沼澤。

幾個人停止了對話,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打開門會看到這樣的場景,貌似地鐵閘口處的大廳裡鋪滿了屍體,“屍橫遍野”這個詞完全不足以形容如此慘狀,這些屍體呈現成扭曲的狀態層層疊疊的彼此交錯,如同一堆匍匐在一起的蛆蟲。而以各種姿態糾纏在一起的人們,他們的臉上都凝固著詭異的笑容,像是在死亡之前找到向往之地。

儘管成默他們心理有所準備,還是被這殘酷如同集中營的血腥畫麵嚇到渾身戰栗,甚至忘記了呼吸。

直到合金門打開了三米寬的縫隙,徹底的停下來之後,眾人才回過神來,但依舊沒有人動,也沒有說話,隻有喘息在隊伍頻道裡如風箱般在拉扯。

粘稠的鮮血隨著毒霧從合金門的另一側流了出來,仿佛躲藏在陰影裡的怪獸伸出了它的觸手。關博君被嚇的跳了起來,然後又是一陣嘔吐,然而因為戴了麵罩,那些嘔吐物隻能仰頭重新吞咽回去。

一時之間隊伍頻道裡全是關博君含混的咳嗽聲。

顧非凡罵道:“關博君你惡心不惡心?趕緊把聲音關了!”

顧非凡的叫罵似乎衝淡了一些血腥味。

成默深吸了一口氣,踩著泥漿般的血液進入了大門,“吧嗒、吧嗒”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中回蕩,他低聲說道:“為什麼這麼拚命?人生沒有那麼多意義,我不想成為神將,也不在乎過什麼刺激的生活,更不是想當什麼救世主,我隻是想保護對我來說重要的人。因為隻有她們生活幸福,我才會覺得沒那麼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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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金大門緩緩關閉。

成默一馬當先帶領著眾人走進了根本沒有落腳之處的歐宇地下掩體進口。他們隻能踩著像是爛泥般柔軟的屍體之上,穿過濃霧般的毒氣。

付遠卓根本就不敢朝腳下看,他緊緊的抓住槍,屏住呼吸跟著成默向前走,就像隻要吸氣,就會聞到腐臭的、惡心的、血腥的味道。

成默幾乎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他冷靜的四處觀察了一會,看到合金大門及其附近的牆壁上全是未曾凝固的鮮血、碎掉的布塊和點點肉末,皺了下眉頭說道:“有人試圖用炸藥炸開大門和牆壁,但是失敗了。我猜還有不少歐宇的人活了下來,地下掩體為了研究需要都會有防護服,還有外骨骼也自帶防毒麵罩,隻是不清楚地下掩體裡有多少防護服和外骨骼。”

“那就是說小醜西斯很可能還活著?”關博君心驚膽戰的說。

“這是件好事,他活著比死了好找。”成默淡淡的說。

“成默,你真牛逼,這種情況還這麼冷靜!”關博君感歎了一句。

“關博君,你最好彆說話,你一說話,我就覺得聞到了一股嘔吐物的味道。”顧非凡不滿的說道。

關博君打了個寒顫說道:“不說話我會憋死的,更何況這種情況下,隻有說話能緩解我內心的緊張感。”

這時成默第一個跳過了刷工作證的閘門,“滴、滴、滴”的警報聲突然響了起來,嚇得關博君連忙蹲了下來,結果銀色的閘口邊坐著一個男子的屍體,關博君扭頭就看見了一張微笑著的僵硬麵孔,還有一雙死魚般的黑色瞳孔,他又立刻跳了起來,閉著眼睛,一把抱住朱令旗腰,喊道:“媽媽!媽媽!”

朱令旗又被關博君嚇了一跳,差點一拳就打在關博君的腦袋上,聽到關博君叫“媽媽”,才放下拳頭,沒好氣的說道:“趕緊起來,彆耽誤時間,就當自己是在打遺跡之地的副本,這些都是怪物的屍體.”

關博君被朱令旗提了起來,牢牢的抓緊了槍,打著擺子跟在付遠卓的身後通過了閘口。嘴裡還反複念叨著“這是歐宇遺跡之地”。

穿過了閘機口,走過了一道長長的樓梯,才抵達地下掩體的第四道門,這個時候地上的屍體才開始變少。六個人走過了安檢門,這裡已經不用踩著屍體前進了,隻要小心就能找到可以下腳的地方。整個九層歐宇地下掩體也呈現在了他們的眼前,看上去地下掩體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商場,在天井處吊著歐宇的標誌水晶燈,散發著明亮的光,倘若不是綠色霧氣彌漫,整棟建築就恍若白晝。步行電梯和觀光電梯環繞著高高的天井,所有的樓層都被連接了起來。走到玻璃欄杆旁,還能看見天井底層擺著一顆高大的聖誕樹,彩燈在綠色毒霧中閃爍,漂亮的像是仙境。

成默舉著槍徑直向著步行電梯走去,同時小聲說道:“我們乘坐步行電梯,大家都提高警惕,在還沒有占領監控中心的時候是最危險的。”

眾人都半弓著身子,舉著槍小心翼翼的跟在成默的身後,眼下他們也算訓練有素,並沒有顧頭不顧腚,而是各自看著各自警戒的方向。

地下掩體實在是太靜謐了,儘管幾個人已經儘量放輕了腳步,合金腳掌敲擊著大理石地麵的聲音還是像清脆的鈴鐺聲在毒霧中飄蕩。直到安全的到達了步行電梯,幾個人依次蹲了下來靠在了不鏽鋼護欄上,那像是心臟跳動的腳步聲消失,眾人才稍稍鬆了口氣。

電梯慢慢的向下,成默低頭看見了樓梯口堆積了一小堆屍體,很顯然他們都是死在步行電梯上的。其中還有孩子,成默閉了下眼睛,心中說了句抱歉,在抵達樓梯口的時候,成默猶豫了一下,還是動手,快速的將那具小男孩的屍體挪到旁邊。

其他人還以為成默心生愧疚,不想踩到那個死掉的小男孩,沉默的在一旁警戒,然而成默將小男孩搬開之後,又將一個穿著歐宇工作服的男子給翻了過來,將他掛在胸前的工作證給扯了下來,對照工作證看了眼男子的麵部起身便走,帶著一行人繼續向負三樓的控製室進發。

一路上凡是看到穿著歐宇製服或者穿著白色研究服的人,成默都會停下來,看一下對方工作證,然後扯下來,眾人也不知道成默想要做什麼。到達負三樓的時候,屍體已經很少了,在前往控製室的回廊裡,幾乎就已經看不見屍體了,更沒有看見人。

六個人貼著牆壁快速向前,沿途時不時就有掛著牌子的霧化玻璃門出現,這些玻璃門全都緊緊的關著,隻是有些裡麵亮著燈,有些一片漆黑。

當走過了一個掛著“空間天體研究室“牌子的辦公室之後,終於到了監控室,然而一排的玻璃門到了監控室就變成了合金門。眾人有些傻眼,成默停下了腳步,開始試著用撿來的工作證打開門口的電子鎖。

很快就找到了有權限進入監控中心的工作證,然而卻卡在了指紋和虹膜驗證的環節。

成默看了眼工作證隨後小聲說道:“你們在這裡等等,付遠卓和我去搬屍體。”

“你記得工作證是哪具屍體的?”杜冷驚訝的問。

成默點頭:“大概記了一下。”

成默起身。

顧非凡又低聲說道:“我怎麼感覺沒有活人了?時間緊迫,不如炸開算了。”

“肯定有人活著,數量還不少,我們不能打草驚蛇。不過他們應該去負七樓了,那裡有通向歐宇辦公大樓的地下鐵路,上麵他們無法離開,自然會想從那裡走,但那裡走不通。況且炸藥也不一定炸的開。”

顧非凡點了點頭。

關博君戰戰兢兢的問:“小醜西斯也會在那裡嗎?”

“難說。”成默不置可否的回答,他衝付遠卓揮了下手,兩人貓著腰快速離去。

不過幾分鐘,成默和付遠卓就搬了具穿著歐宇製服的白人男子的屍體過來,在刷了工作證,又驗證了指紋和虹膜之後,合金門悄無聲息的在眾人麵前打開,堪比宇航中心的監控室瞬間就出現在他們眼前。

此時此刻監控中心掛在牆上的大熒幕正滾動播放著各個關鍵位置的監控畫麵。

成默閃身而入,站在門口抬頭就看見了被分成了三等分二十七個格子的大熒幕,大多數格子都是靜止的畫麵,隻有幾個格子能看到人,這其中有一個格子分外醒目,正在播放像是驚悚片的畫麵。

長長的走廊裡綠霧如紗般飄蕩,白色的燈光穿過朦朧的霧氣,灑在一個戴著防毒麵具的綠發男子身上,他一隻手提著散彈槍,另一隻手扯著一個穿著白色研究服的男子的頭發,男子的雙手無力的垂在地上,身體在光滑的地麵留下了兩道醒目的血痕。

這個綠發男子是小醜西斯的可能性很大。

成默看了下視頻右下角的編號,更加確定了自己的觀點,他立刻轉身往門外走,同時說道:“小醜西斯在八樓的生物研究室,顧非凡和付遠卓你們兩個跟我去殺他,杜冷,朱令旗還有關博君你們留在監控室,把女媧裝上,等我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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