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時序之東(3)(1 / 1)

第1055章時序之東(3)

五點的時候倫敦的天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

往日燈火通明如通天塔聳立在泰晤士河南岸佇立的碎片大廈眼下一片漆黑,滾滾濃煙源源不斷的從四十四樓至五十一樓的香格裡拉大酒店的位置冒出來,就像這棟晶瑩剔透的金字塔不過是倫敦城最美的煙囪。

直播的新聞車和圍觀的吃瓜群眾裡三圈外三圈的將碎片大廈圍了起來,記者們舉著攝像機,觀眾們舉著手機,閃光燈亮成一片。不遠處的倫敦塔橋和倫敦眼依舊燃點著絢爛的霓虹,古老的城郭比往常還要沸騰,在歌舞升平的喧囂裡漂浮在如水的燈火之上。

氣氛熱鬨的就像是在迎接無比盛大的元旦煙火。

儘管碎片大廈已經戒嚴,除了警車、消防車以及來自天選者機構的特種車輛,其他的車輛和行人一概不能進入大廈方圓五百米以內,但碎片大廈的底下喧鬨的程度卻絲毫不比外圍差。主要是因為從碎片大廈逃出來的人並不能直接離開警戒圈,即使碎片大廈樓下的小廣場上已經人滿為患,他們還是要按照指示,在被警察驗明正身之後才能離開。

顏複寧在瓊斯律師攙扶下走出了碎片大廈,到了廣場上的受傷人員的特殊通道等待警察做麵容識彆,他看見了好幾個昏迷過去的人被抬上了救護車,目的地卻不是碎片大廈背後的蓋伊醫院。很明顯這些昏迷過去的人被軍醫塗裝的救護車被送去“軍情六處”。(軍情六局全稱是英格蘭陸軍情報六局,簡稱MI6,與克格勃、A國中央情報局和摩薩德,並稱為“世界四大情報機構”)

因為薩瑟蘭公爵指揮的皇家紅獅特勤隊就是隸屬於軍情六處,而不是蘇格蘭場。

顏複寧的襯衣和背心已經完全被汗水打濕,兩麵穿的西裝左側也綴滿了血水,他的左臉一片焦黑和完好的右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上去又慘又虛弱。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的載體還在樓上和薩瑟蘭公爵纏鬥,隨著皇家紅獅人員的增援到位,載體的處境已經越來越難

雖然顏複寧眼下隻覺得刺激,沒有半分緊迫的心情,卻也清楚自己想要順利的出去,必須得加快速度。真要排隊等下去,事情的變數會無限多。

於是在走到隊伍尾巴的地方時,他假裝踉蹌了一下,控製著身體沉沉的向地上砸去。猝不及防的瓊斯律師使勁的想要拉住顏複寧,可她一個孱弱的中年婦女怎麼可能拉的住身高一米八四體重七十二公斤的顏複寧。

顏複寧雙手稍稍撐了一下灰色的水磨石地板,便任由受傷的左臉蹭在了散落了一些碎玻璃渣的冰冷地板上。原本已經喪失痛感的肌肉再次受創,晶瑩的碎玻璃渣直接紮入了神經,那種令骨髓都要痙攣的疼痛,深度刺激到了大腦。顏複寧感覺自己全身的神經都在肌肉裡收縮,像是要抽離出體內。

這種疼痛幾乎已經超過了人類可以忍受的氛圍。幸虧他此刻不需要苦苦壓抑,他蜷縮著身體,牙關直發抖,顫聲說道:“瓊斯律師能不能先給我弄點止痛藥來,我感覺自己快要死啦.”

手足無措的瓊斯律師隻是看了眼顏複寧左臉那猙獰的傷口,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如果說剛才還能看見五官,此時顏複寧的左臉已經血肉模糊成一片,完全看不出一點輪廓了。

滿臉淚水的瓊斯律師衝著正在挨個做人臉識彆,還慢悠悠一個個登記的警察憤怒的大叫了起來:“我的天!你們在乾什麼?你們這是在謀殺,我不僅要投訴你們,我還要把你們告上最高法院.實在是太可恥了”

瓊斯律師聲嘶力竭的質問成功的吸引了廣場上的人們,當人們看到顏複寧那慘不忍睹的臉時,都不敢看第二眼,有些大人還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不讓孩子去看仿佛是人間慘劇的顏複寧。顏複寧成功引起了群情激憤,人們開始大聲喧嘩,大聲的呼救,甚至開始衝擊維持秩序的士兵和警察。

很快就有個戴著鑲嵌有特勤隊徽標的貝雷帽的高大軍官走了過來,他麵色嚴肅的詢問道:“發生什麼了?”

瓊斯律師拿出了手機,一邊拍攝取證,一邊怒氣衝衝的質問:“還問發生什麼了?”她指了指正在麵部識彆的警察說道,“出了如此嚴重的事故,為什麼不許我們離開”

軍官先是對瓊斯律師說了聲“抱歉”,隨後說道:“我們是害怕恐怖份子混出去,引起更大的災難”

“這些人都是些受了傷的人,行動都方便,還能製造什麼災難?”

“他們有可能是天選者,對於天選者來說受傷的影響沒有那麼大。”

“所以他們就該因為你們工作效率的低下,保衛工作的失職付出代價?”瓊斯律師指著那些受了傷卻還在堅持排隊的人說,“他們耽誤了治療,有可能會失明,有可能會截肢,甚至有可能會失去生命,即便如此你們還是要這樣做嗎?”

“抱歉。”在眾人的鼓噪聲中軍官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壓低了聲音,“我們會加快審查。”

“我不要聽你們說抱歉,”瓊斯律師嚴厲的說,“我,瓊斯·薩維爾,英聯邦皇家律師,現在要求你們向我以及在場的所有人,誠懇的解釋一下為什麼要限製我們的人身自由,為什麼不讓受傷的人趕快去醫院接受治療?”

軍官一聽瓊斯律師是英聯邦皇家律師,一直沒什麼表情的麵容浮現了一絲尷尬,他也不敢再辯解又或者置之不理,立刻低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顏複寧,壓低聲音說道:“我會優先安排您的人過去”

在英格蘭律師製度保留了大量的封建傳統,等級十分森嚴,一般分為初級律師和高級律師,而高級律師還可以申請成為皇家律師,由英王授予,在法庭上還享有特權,是誰都不願意得罪的角色。

瓊斯律師絲毫不領情,她冷冷的嗤笑道:“OH,你是不是覺得給了我這點我本該有的權利,我就要對你感恩戴德?我見過很多很糟糕的罪犯,但從未曾見過犯法犯得像你們這樣理直氣壯的。我這位尊敬的長官,你必須為所有人可能承受的損失做出擔保,你們軍情六處、蘇格蘭場必須承擔所有責任。並且今天的所見所聞我都會如實的向我的老師黑爾副院長反應,並提請司法大臣向上議院質詢,到底是人權更重,還是你們軍情六處和蘇格蘭場的權利更重!”

聽到對方居然還是英格蘭大法院唯一的女性大法官,上議院上訴法官之一黑爾副院長的學生,高個軍官立刻服軟喊了醫生和護士過來要將顏複寧抬上擔架。顏複寧心知絕不能上軍方的救護車,呻吟著站了起來,有氣無力的問道:“我不需要救護車,我需要的是馬上有醫生給我處理傷口,蓋伊醫院就在旁邊,走路都隻需要五分鐘”

軍官、醫生和周圍的人都看向了顏複寧,當他們正眼看到顏複寧左臉那恐怖的傷勢時,都浮現出於心不忍的表情。

醫生開口說道:“他這至少是三度燒傷,確實要儘快處理”

軍官滿腔為難的說:“可他這樣的狀況完全沒有辦法做人臉識彆。”

“我有帶護照”顏複寧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屬於A國人米克斯·德斯克魯德的護照,遞給了軍官,這個護照是以遊客身份入境,行動軌跡隻有機票驚愕短租公寓的交款證明,其他的證明一概沒有,不像在HCA上班的比利·瓦爾茲的那個身份,能夠提供極其完備的行動軌跡和生活細節證明,可眼下顏複寧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軍官拿出手持警訊通掃了一下顏複寧遞過來的護照,沒有查詢出任何問題,便問道:“方便把您的手機提供給我們嗎?”

顏複寧假裝摸了好幾下口袋,焦急的說道:“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軍官有點猶豫,就在這時,碎片大廈再次發生了極其劇烈的爆炸,紅色的火焰從六十二樓衝了出來,陰霾的天空之下,像是盤踞在高塔之上的巨大怪獸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舐了一下嘴唇。

當火舌縮回去後,大樓的搖晃卻沒有停止,玻璃碎片如瓢潑大雨從樓上墜落,天空還飛著數不清的各種雜物,像是有人拉響了婚慶用的彩片禮炮。

亂七八糟的雜物如同冰雹般砸在廣場上,廣場上的人聲愈發的洶湧,尖叫和喝罵甚囂塵上,危險讓長時間無法離開的不滿頓時爆發,有一部分人衝撞起正在戒嚴的警察和士兵,接著更多的人加入了衝撞的隊伍。豎著防爆盾牌的士兵如同岌岌可危的堤壩,乏力的抵禦著如同潮水般憤怒人群。

看到局勢似乎一發不可收拾,軍官也顧不得有其他人聽到,拿起對講機直接詢問道:“公爵大人,上麵到底什麼情況,您能控製住局麵嗎?大樓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須臾之後,對講機裡傳出來了薩瑟蘭公爵的聲音,“放心,隻不過是一次載體自爆而已,也就相當與一次煤氣爆炸,這樣的威力根本不會對碎片大廈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沒必要大驚小怪.”

軍官委婉的提醒道:“可是現在底下的人都很害怕,大家的情緒都有點失控。要不我們先放人離開,隻把沒有意識的人留下?”

薩瑟蘭公爵淡淡的說:“我不管你怎麼處理,反正大廈裡找不到人,那就一定是你的問題。”

軍官還想說什麼,對麵已經切斷了聯係,他看著已經和士兵警察起了衝突的人們,五官皺成一團,像是戴上痛苦麵具。

沒有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顏複寧頭發都已經濕透了,他藏在衣服下麵的身體在痙攣,像是皮膚下麵有無數隻蛆蟲在翻滾。他低下了頭,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想要壓製住又一波自爆和激活載體所帶來的痛感。

這一刻,麵部的灼燒刺痛擴散到了全身,就像他是一隻投入火焰的飛蛾,在被無情的烈焰燒掉軀乾。他需要發泄,將體內澎湃如海的疼痛排解出去。他想要殺戮,想要毀滅,他感覺到自己那一點清醒的意誌就如同海嘯中的一葉小舟,隨時都可能傾覆。

不可抗拒的疼痛讓他隻想要原地爆炸,用自我湮滅來結束糟糕的世界。

顏複寧大汗淋漓,他看到了自己的載體在狹長的走廊中奔跑,紅獅的天選者再次圍堵了過來,他能從三維地圖上看到薩瑟蘭公爵跳進了電梯井,還能從散落在地麵的玻璃碎片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認真的端詳那張比鬼還要凶厲的麵孔,狂躁的情緒如燃燒的引線,一點一點的向著體內的炸藥接近。

在倫敦寒冷的聖誕節,汗水如雨滴在玻璃碎片上,氤氳了顏複寧的麵孔。

恍惚間,他聽見有人在喊:“哥哥.哥哥不要害怕.”

他下意識的循聲望去,看到不遠處有個小女孩正牽著一個小男孩向前走,他們背後那雜亂喧鬨的人群就像是狂風中的麥田,泰晤士河上流動的霓虹如同晚霞,在恐慌與暴亂中,兩個孩子的側影有種奇妙的美感,他仿佛看見了慢鏡頭搖出了地平線,他們一起走向了不存在的夕陽。

莫名其妙的,他身體裡沸騰著的疼痛全部消失了。

無影無蹤。

他模糊的意識也瞬間清晰,似乎堆積在頭腦裡的淤血被一掃而空。他想起了自己是誰,想起了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裡。

他想,男人的責任就是承擔痛苦。

這一切本該就是他承擔的,可它們竟然神奇的不見了。

他似乎再也感覺不到疼痛了。

也許是這銳利無匹的疼痛已經突破了閾值,徹底的破壞了他的痛覺神經。

不管是什麼原因。

總之他現在感覺很好,像是掙脫了緊緊束縛著他的荊棘。

一個士官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說:“長官,前麵說守不住了,申請使用電擊槍、橡皮子彈和催淚瓦斯。”

軍官還沒有開口,瓊斯律師就開口說道:“你們就這樣處理受害者?在這樣下去,你們會釀成倫敦有史以來最大的事故,不是因為碎片大廈的倒塌,而是因為你們軍情六處和蘇格蘭場攔著無辜的人們,不許他們離開所引發的踩踏,不管直管你的長官是誰,他都隻有引咎辭職一條路可走。”她冷笑了一聲,“至於你,將成為替罪的羔羊,被釘在恥辱柱上供萬千人唾罵”

軍官冷汗直冒,在確認了顏複寧的載體已經出現之後,揮了下手說道:“不能使用武器,放行,放行,凡是清醒的人都可以走,沒有意識的人全部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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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施回到麗晶酒店時,成默正穿著睡袍在客廳裡看BBC的現場直播,她將手袋扔在沙發上,隨後隨意的踢掉腳上的紅底高跟鞋,用外國人腔調十足的中文說道:“喲!?不是說這點小事沒必要打攪大人您快活嗎?怎麼現在不在臥室卻在客廳看電視啊?”

成默瞥了眼希施沒好氣的說道:“陰陽怪氣你倒是學的快。”

希施赤著腳走到沙發邊,將自己拋進沙發,揉著那隻光潔小巧的蓮足,嬌滴滴的埋怨道:“老板,您也太不厚道了,我一個體弱多病的大美人為你在外麵累死累活,回來了您不僅不誇獎我,連身體的安慰也不給一點,實在是太過分了。”

“體弱多病不能用來形容你,還有.”成默頓了一下,又說,“什麼叫做‘身體的安慰’?”

希施眨了眨眼睛說:“不就是按個肩膀,揉個腳嗎?您彆說,香江的SPA實在是太舒服了,我晚上還要去享受一下.”

“‘SPA’差不多就是‘高檔按摩’,‘身體的安慰’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是怎麼回事?體弱多病不能用來形容我,那什麼詞能夠形容我?”

“我可不是你老師,自己去問你那個虎背熊腰龍精虎猛的中文老師去。”

希施抓住成默的胳膊輕輕搖了兩下,“老板,您吃醋啦?”

成默拍開希施的手,轉換成英文說:“彆說這些廢話了,我和雅典娜的身份弄好了嗎?”

“又欺負我.”希施嘟了嘟兩片晶瑩的紅唇,像是有些生氣的說,“人家這些天為了你,什麼事情不是竭儘全力給你處理到完美,偏偏您對我態度還不好,並且處處提防我,這樣的做法真的讓希施很傷心.”

看到希施抬手像是抹了抹眼淚,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成默一個頭兩個大,“我真是怕了你了,你平時嚴肅點,就當個正經屬下不行嗎?”

希施轉頭挺了挺高聳的匈看著成默,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哪裡不正經了?想要搞好和老板的關係難道都有錯嗎?”

成默盯著電視不去看希施那傲人的曲線,認輸似的說:“你沒錯。是我不習慣這樣的相處的方式可能是我習慣了和彆人保持距離。”

希施苦口婆心的說道:“大人啊!和屬下保持一定的距離確實是正確的,可我不一樣啊!我可是天榜排名第一百二十位的高手,現在有聖袍加持,進入百強不就是‘灑灑水’?像我這樣長的絕美實力又強大的天選者,走到哪裡彆人不都當寶物一樣捧在手心?還有,沒有我,您能如此安然的控製沙利文嗎?您就說我值得不值得您對我好一點?親近一點?”

這話希施已經念叨了無數次了,每次開口一定有幺蛾子,成默無奈,搖著頭說:“你就直接說你要什麼吧?”

希施立刻變了臉,巧笑倩兮的說:“我不管,元旦跨年可不許扔下我一個人,你和老板娘去哪裡,都得把我帶上.”

成默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們哪裡也不去,就在酒店裡欣賞煙花。”

“您親自下廚?”

成默心想希施還真是了解他,點了點頭。

“那可得有我一張椅子。”接著希施又拍了拍成默的肩膀,壓低聲音說,“放心,我不會耽誤您和老板娘訓練的,我這個人很自覺,過了十二點半我就去蘭桂坊感受一下香江的夜生活.”

成默沒理會希施的調侃,淡淡的說道:“按照中文說,應該是有我一副碗筷。”

“反正椅子和碗筷我都要。”希施笑嘻嘻的回答,隨後她扭身從扔在沙發的包裡掏出兩本護照遞和兩台手機遞給成默說:“這是您和老板娘的新身份,最好先適應下,不要把名字喊錯了。”

成默將護照和手機放在茶幾上也沒有看,而是凝視著電視機,遠在倫敦的現場此時應該是出了什麼狀況,原本站在碎片大廈底下排隊等檢查的人們鼓噪了起來,他們像是喪屍群般向著手持防爆盾的警察衝了過去,但裝備精良向來對應付暴動有一手的英格蘭防爆警察如同黑色的長城,將澎湃的人流牢牢的攔在了廣場之內。

“知道紅獅的人在抓誰嗎?”

“一個‘金色黎明’的地下成員。”

“金色黎明?這個組織還存在?”

“對,”希施點了點頭,“前身是黑死病在英格蘭的地下組織,現在主要控製著全球最大醫療集團HCA,他們在英格蘭、歐羅巴和A國都有總部,由四位排名靠前的魔神共同掌握。表麵上加入‘金色黎明’比較容易,隻要交的錢足夠多就能進,但想要成為核心成員並不容易。如今黑死病屢屢遭遇國際社會的抨擊,尤其是A國,雖說星門並沒有做出針對黑死病的行動,但大張旗鼓的操縱輿論對黑死病進行攻訐,就說明星門對黑死病已經很不滿了。最近金色黎明有和黑死病做出切割的舉動,畢竟HCA主營的是私人醫院和醫療器材,並不涉及非法生意,也不服務底層民眾。”

成默心中清楚很可能這個HCA的地下成員就是顏複寧,但他不能說出來,於是便問道:“叫什麼名字?出了什麼事情要抓他?”

“是個叫做顏複寧的華裔,據說是黑太子身邊的人。至於為什麼抓他,目前還在調查。”

“查清楚了第一時間告訴我。”成默說。

希施點頭,隨後不經意的問道:“大人認識他?”

“這種試探沒有意義。”

“我沒試探啊!”希施委屈的說,“我就是直截了當的問”

看到警察不再一個一個進行麵容驗證,而是大批的放人離開,成默關掉了電視,站了起來,“晚上我要和雅典娜出去一下。”

“又把我一個人丟在酒店”希施氣呼呼的說,“真過分”

“有正事。”

“您現在除了‘訓練’能有什麼正事?”希施在說“訓練”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我去見一個人。”

“朋友嗎?”

“算不上朋友,但也算不上敵人。”

“男人?長的帥嗎?”

“長得不是帥,”成默向臥室走了過去,“應該說是很美,不僅美,還很危險,就像.水晶般清透好看的箱形水母”

“wow!”希施很誇張的聳了聳肩膀,“那您可得帶我去見識一下,人形態的箱形水母是什麼樣子的。”

成默拉開臥室門,停了下腳步,“想混飯吃就直接說,我還不信你不知道我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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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複寧坐在瓊斯律師的車上,前往倫敦市郊的HCA醫院。雖說他知道那裡肯定不安全,卻隻能用這個理由騙瓊斯律師不送他進蓋伊醫院。

瓊斯律師駕駛著雪茄形的老款捷豹上了A100主乾道,顏複寧坐在墊著北極熊皮的後座上閉眼思考。對於眼下的狀況,他在來到倫敦的第一天就開始做準備,也製定過詳細逃離計劃,眼下就是實施計劃的時刻了。

在想清楚所有細節之後,顏複寧睜開了眼睛,他裝作疼痛難忍的樣子對瓊斯律師顫聲說道:“瓊斯女士,也許我應該先去藥店買點止疼藥”

“我的天,”瓊斯律師揮了下手,“我剛剛就該堅持讓你去蓋伊醫院的,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非得去HCA,等到那裡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HCA我報保險會比較方便。”

瓊斯律師很是生氣的說:“都這個時候了,還管什麼保險!況且我說過,錢的事情不用你考慮。”

顏複寧靠在座椅上,用虛弱的聲音說道:“真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您把車靠邊停一下,我能夠自己去醫院”

“我不是怕麻煩,”瓊斯律師皺著眉頭說,“而是希望你能儘快得到救治,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傷口越快得到處理,到時候複原的幾率就越大,再耽誤下去,你很可能會毀容。”

“我知道,”顏複寧說,“我知道不是‘可能’,這種程度的燒傷,肯定已經毀容了。”

“不要太早下結論,早點看了醫生再說。”

顏複寧用一種空洞的音調說道:“對於毀容這件事,其實我無所謂。”

瓊斯律師抬頭從後視鏡裡頭看了眼顏複寧,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道:“彆擔心,我會請最好的醫生來給你治療,現在整形也很發達,我保證能讓你恢複原貌。”

顏複寧沒有回應瓊斯律師的安慰,隻是有氣無力的指了指前麵不遠處的“特易購超市”說道:“就去特易購,您在停車場等等就好了。”

瓊斯律師也不再多說什麼,沿著道路開了一百多米,將車拐進了特易購的地下停車場,五點多的特易購人並不算少,車輛將幽暗的地下停車場擠得滿滿的,好不容易瓊斯律師才找到一個停車位,艱難的將這輛頎長的老款捷豹停了進去。

將車停好之後,她回頭對顏複寧說道:“你在車裡等等,我去給你買止疼藥。”

顏複寧低聲說道:“我還需要一些生理鹽水,紗布和燒傷藥膏,在去到醫院之前,我得先把臉上這些碎玻璃給弄下來。”

瓊斯律師歎了口氣說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堅持不去蓋伊醫院,明明當時我們離蓋伊醫院隻有幾十米遠.”

顏複寧稍稍了坐了起來,也歎了口氣,低聲說道:“看來我必須好好跟您解釋一下了。”

瓊斯律師明顯的感覺到了顏複寧語氣的變化,不像開始那般衰弱到隨時要死去一樣,而是中氣十足完全沒有受一點傷的模樣,她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坐在後座的顏複寧,隻見他正在從座椅左邊挪到她的背後。

空氣忽然沉悶到令人窒息,這叫瓊斯律師覺察到了一絲寧靜的異樣,就像在平靜的海麵看見了鯊魚鰭,她開口說:“你”

一條黑色的皮帶狠狠的勒在了她的脖子,瓊斯律師發出“嗬、嗬、嗬”的嗚咽聲,雙手抓住皮帶拚命的掙紮,但是隨著皮帶越收越緊,嵌進了她的脖子,很快她就沒了力氣,失去了靈魂般睜大眼睛瞪著後視鏡。

片刻之後,顏複寧打開車門,從後座下來,他站在車邊一邊將皮帶重新束好,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判斷周圍沒有人也沒有監控,就立刻走上前拉開了駕駛座。他毫無顧忌的看了看臉色煞白凸著眼球伸著舌頭張著嘴的瓊斯律師,先是探了下瓊斯律師的鼻息,確定她已經死透了,便躬身進入駕駛座按了下後備箱按鈕。

聽到後備箱彈開的聲音,顏複寧鬆開了瓊斯律師的安全帶,將身材嬌小的瓊斯律師從座椅裡拖了出來,快速的把她的屍體塞進了後備箱。但他沒有立刻合上後備箱,而是找到了後備箱裡的急救包,又從瓊斯律師身上將手機拿走,才淡定的關上後備箱。

整個過程顏複寧做的行雲流水,沒有讓瓊斯律師發出任何警示,也沒有在車上留下任何明顯的痕跡。僅僅花費了不到五分鐘,就抹去了瓊斯律師的生命。

他拿著急救包回到了駕駛座,調整了一下座椅,便打下了化妝鏡。在狹窄的化妝鏡中,能清楚的看見他左側的臉頰已經已經跟燒焦的鍋巴沒有任何區彆,顏複寧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眨了眨略微紅腫的左眼,然後小心翼翼的抬手撕掉了還粘在臉上的令外一半人皮麵具。

右臉依舊帥氣精致,但左臉卻已經完全毀了,就像長了一個巨大痦子。於是整張臉就呈現出一種令人難以接受的吊詭,不隻是恐怖,還有點叫人惡心反胃。

顏複寧卻沒有太多感覺,他反而有些慶幸的想:“沒有任何痛感,看樣子我已經徹底失去痛覺了。幸虧當時動作夠精確,稍微偏一點點大概眼睛就要瞎了。”他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笑了下,“還真是幸運。”

以前他的笑容儘管虛假卻很陽光,給人一種自信的明媚,現在這笑容,大概隻會讓人覺得尷尬,甚至驚懼。這笑容言語無法形容,就像你沒辦法用文字描畫出癩蛤蟆的笑容,又或者老虎的笑容。

顏複寧卻很滿意,他像是品味什麼的樣子又對著鏡子笑了一下,完好的那半張臉流露出一種野生的桀驁不馴,還有一種由衷的歡喜。

“這樣看上去比以前順眼多了。”

他在自言自語中,打開了急救包,拿出了裡麵的東西開始處理臉上的燒傷。想要戴上另一張麵具,必須得先把那些碎玻璃渣給弄下來。喪失了痛覺讓一切變得簡單極了,他用鑷子將玻璃渣給挑了下來,然後用生理鹽水衝洗了一下纖維化的黑色肌膚,接著用碘伏和雙氧水給那些連肉都暴露出來的傷口消了下毒,最後塗上了藥膏,便從西裝夾層裡掏出比利·瓦爾茲的麵具戴上。

“你好麵具人。”顏複寧衝鏡中的自己揮了下手,他拔出車鑰匙下了車,“嘭”的一聲將車門重重關上,彎腰把鑰匙藏在右前輪的內側看不到地方,隨即起身走向出口,他走向了超市入口那一片明亮的光,滿腔愉悅的說,“再見,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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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二十五分,正是香江人用餐的高峰期,位於尖沙咀京城路的米其林三星餐廳“唐閣”已經座無虛席,門口還有不少人正沿著狹窄的人行道排隊。

夕陽已經落入了林立的高樓之下,霓虹初上,各色的廣告牌在近乎一線的天空接踵摩肩影影綽綽,高大的紅色雙層巴士印著複古的廣告畫如一條絢爛的熱帶魚從燈海下快速遊過,行色匆匆的香江人快步沿著長街向未名的目的地行走,尤其是在綠燈亮起的時刻,每個人都在爭分奪秒。

這一切顯得熱鬨且繁忙,給人一種莫名的緊迫感,讓人下意識的想要加快步履,融入節奏。

唯獨一個人和眼前的景象顯得格格不入,他穿著正式的黑色紋付羽織,手中拿著一根白色象牙柄黑檀木棒,踩著木屐,行走在人群中,就像天鵝行走在鴉群之中。所到之處,人們自動讓出一條道路,還久久的向他行注目禮,甚至有不少人還拿出了手機,像是給明星拍照般不停的偷拍他的照片。

但不管是男女老少,心中都有個不大不小的疑問。

究竟是他,還是她。

按照穿著來看當然應該是“他”,可要說他是男性,長相未免也太妖嬈了,肌白勝雪,眼似桃花,鼻梁高挺,齒白唇薄,嘴角勾著淺笑,一眼望去,便叫人頭暈眼花似醉非醉。

在聚焦的視線中,穿著黑色紋付羽織的男子,不緊不慢的穿過了擁擠的人潮,走到了唐閣的門口,在沿街人的側目之下,他施施然的走到了發愣的迎賓麵前,用粵語說道:“麻煩帶我去鬆閣”

穿著旗袍的迎賓直勾勾的注視著男子愣了好一會,才牛頭不對馬嘴的說道:“是要拍電影?還是拍紀錄片?有.有沒有跟我們經理預約?”

男子輕笑了一聲,溫文爾雅的說道:“不,我是來吃飯的,鬆閣,我朋友林先生有預約”

迎賓這才反應過來,紅著臉頰羞澀的低聲說:“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您是明星。”

“沒關係。”

迎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走進了唐閣為男子帶路,剛才還人聲鼎沸的大堂在男子步入的一瞬變得鴉雀無聲。男子邊走邊鞠躬,像是在為自己打擾氣氛感到歉意。當他走進包廂走廊之後,大堂裡才恢複了喧鬨,人們紛紛在追問那是誰。有人還信誓旦旦的發誓說在電視裡看見他。

迎賓走到了鬆閣的門口,為他推開了門,男子踩著木屐走路卻悄無聲息,他像鬼魂般飄蕩到了包廂門口,轉身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坐在圓桌前的成默,長長的歎了口氣,用一種緬懷的音調說道:“真是好久不見啊!林君.”

成默也看向了站在門口的男子,低聲說道:“確實是很久不見了,西園寺君。”

西園寺紅丸向迎賓稍稍鞠躬,說了聲“謝謝”,便在迎賓戀戀不舍的視線中走進了包廂,他轉身拉緊了門,走到圓桌邊坐在了成默的對麵,麵前的白色骨瓷杯裡的茶水蒸騰著嫋嫋的熱氣。他環顧了一圈,看到桌子上一共就兩套餐具,問道:“就我一個人嗎?”

“隻約了你一個。”

西園寺紅丸似笑非笑的說道:“李世顯呢?難道是因為你也向他借了兩億五千萬美金,他沒有理你,所以你沒有約他?”

成默不以為意的點頭,“是的,不過前兩天他回了信,解釋了一大堆,說最近手頭比較緊,拿不出兩億五千萬,最多隻拿的出兩千五百萬來。”

西園寺紅丸搖了搖頭,“朽木不可雕也.”他神秘的一笑,“這種事你應該交給我,我手裡有他的把柄,不管要他做什麼,他都不敢不答應.”

成默有些疑惑的問:“難道你知道我找你乾什麼?”

“不知道。”西園寺紅丸端起骨瓷杯,呡了一小口,“但我知道,肯定是什麼能夠發財的有趣事情。”

成默不置可否的說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想起去搶劫蓬萊島的。”

西園寺紅丸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來你是想搶伊甸園?”他放下茶杯,搖了搖頭,淡淡的說,“不現實。”

“現實不現實,我們可以討論。”成默說,“我就想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我喜歡作死,但我不喜歡失敗。對於百分百會失敗的事情,我沒有興趣。”

“為什麼如此篤定會失敗?”

西園寺紅丸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因為尼布甲尼撒”

“如果我能找到幫手呢?”

“幫手?”西園寺紅丸輕笑了一下,房間裡蕩漾起了一絲香甜的氣息,“難道你能找到大衛洛克菲勒做你的幫手?”

“我認為她比第一神將用處要大,”成默說,“在搶劫伊甸園這件事情上。”

“哦?”西園寺臉上泛起了狐疑的神色,“難道是黑死病至上四柱之一?”

“你現在有興趣了嗎?”

西園寺紅丸依舊搖了搖頭,“沒興趣。就算有至上四柱之一的魔神做內應,還是沒有一點機會.”

“你很了解尼布甲尼撒?”

“大概了解那麼一點,我隻能告訴你,雖然神將有十二個,但實際上第一神將、第二神將和其他的神將有天壤之彆,”西園寺紅丸思考了一下說,“這其中的差距大概就像是天榜前三和天榜前百之間的差距,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聽靠譜的人說過,這個世界上真正的配用得上‘神’這個字的,隻有兩位,一個是第一神將大衛·洛克菲勒,還有一個就是第二神將尼布甲尼撒。其他神將或多或少都有家世背景的緣故才能成為‘神將’,並非不可取代,隻有這兩位是貨真價實的神將。更何況伊甸園可不是蓬萊島那種防衛鬆散的娛樂島,而是守衛森嚴的絕地。想要混進去都難,更不要說搶劫了”

“好吧!”成默說,“既然你沒興趣就算了。”

“看來這兩億五千萬還是值得的。”西園寺紅丸看向了桌子上的骨瓷杯,“也許我們應該喝兩杯酒,預祝我們馬到功成”

成默呆了一下,不解的問:“不是對百分百會失敗的事情沒有興趣嗎?”

西園寺紅丸淺笑著說:“我願意因為你,給不可能增加那麼百分之零點零一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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